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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价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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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沈南衣便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打开房门,仔细一听,好像是村里的农夫们在和什么人吵架。

沈南衣从门缝悄悄望出去,与农夫们争执的应该是城中来的人。偷着听了一会儿,沈南衣终于将他们争执的缘由弄明白了,这收米的商户要压价,但是农夫们不愿意。但若收米的人不收农夫们的米,那农夫们的米又卖不出去。

如今的米、盐、糖都是由城主府管辖,统一售卖,农户们没有私自售卖米盐糖的权力,若是被人查到有人私自售卖,等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农夫都是普普通通,老实本分的农民,一辈子就靠着地里的这点庄稼补贴家用,没有人敢去担贩私的罪名。商户收价多少,就算他们不愿意,吵再厉害,商户不愿意抬价,那农夫们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看到商户离去后,沈南衣开门,出去找了旁边一个刚卖了自家米,唉声叹气的农夫,询问道:“大叔,那商户压价压了多少?”

已经将苦吞进肚子里的农夫,听见沈南衣的询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他们将米压到了两百文一石,但他们在城里卖的却是七百文一石。”

旁边的农夫也附和到:“对啊!他们收米的价格已经连续降了三年,从起初的五百文,到四百文,今年直接降到了两百文。可城中的米价却是连年增长。”

周围此起彼伏都是路过的农夫埋怨的声音。

这掌事联合孙家,仗着自己垄断了米粮的售卖渠道,不断压低进价,却一再抬高卖价。城外的农夫被压得苦不堪言,城中靠着在粮店买米的人家也因高昂的米价愁眉苦脸。

沈南衣回到屋内,关上门仍然不能隔绝外面农夫哀嚎的声音。

朝代兴旺,百姓生活幸福,可若掌事之人愚昧至极,最受苦的,还是这些靠着一亩三分地生活的老百姓。

沈南衣捏紧了拳头,弄倒孙家的想法比之前更甚。今日之前,她只想着报复孙维少强占民女,罔顾无辜之人性命的事。但现在,她却想试试,为这些遭受他们那些唯利是图的上位者的欺压的平民讨一个公道。

臣年说的不错,孙家同掌事,狼狈为奸,想通过找孙维少一人的罪证,就想将他们扳倒,那是不可能的。唯一能行得通的,就只有见到城主。

城主酷爱修仙,那不知,自己这假的乾祁门的身份,能不能同城主见上一面。

吃过早饭,支圆圆偷偷摸回城里去取她的剑,而沈南衣就在这小村子里随意转了转。

若是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没有那些蛇鼠一窝的人,这小村子里恬静的生活很是美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时下地农作,闲时河边垂钓。虽说日子过的不如那些有钱人华丽,但也是另一番的肆意潇洒。

沈南衣沿着田埂,走在乡间小道上。一路上都能听见,与人打招呼的声音,这个人问:“你吃了吗?”那个人又道:“你的菜长得真好。”每个人都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将自己的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但偏生就有一些讨厌的人要来破坏这份宁静,因为他们有钱,有权。所以他们就认为自己可以随意践踏这些普通人的尊严,以听着这些人为生活发出的哀嚎为乐。

踏着这群为生活弯了腰的普通人的脊梁骨,做为自己上位的阶梯。

“小姑娘,你怎么在此处?”

沈南衣正遥望着庄稼地里劳作的农夫发呆时,一个人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时一个挽着裤腿,上面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手上也全是从地里带上来的泥巴的老人。

“老伯,我在此处随意逛逛,挡着您的道了吗?”沈南衣连忙为老伯腾开了道路。

老人见沈南衣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着你穿得这么好看,小心些走路,别踩空了滑进田,那你这身衣裳可就穿不了了。”

沈南衣笑了笑,向老人道谢后,又问道:“老伯。今日我听见有些农户说那城中粮店收粮的价格压低到了两百文一石了,是真的吗?”

老人叹了口气后,坐进了一旁供人休息的草棚里,“今年收成尤其的好,我们大家都以为今年我们终于可以存些钱了。结果没想到,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直接压价压到了两百文一石。”

沈南衣随老伯坐进了草棚里,“城主不知道吗?”

老人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在前些年,城主大人确实十分体恤我们这些农户,多次减免我们的赋税,眼瞧着我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红火。谁能想到,城主是日益痴迷于修仙之术,到现在,整个南平城的大小事,完全是交由掌事掌管。而那掌事唯利是图,压得我们呐,真的是苦不堪言。”

“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想过闹一闹吗?”

“怎么闹?他们手里有的,那是削铁如泥的真刀剑,难道要我们拿着镰刀和钉耙去和他们争吗?”说到此处,老人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若是城主还能管事,这些事是断不会发生的。”

沈南衣这才反应过来,孙家和掌事手中有的是军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尽管她从小被易自山磨练了几百年,但她没有修为,若是真让她一人面对成千上万的士兵,她真的没有十足把握能赢。

“老伯,能否将你们收粮食的价单给我瞧瞧?”沈南衣弱弱开口道。

“你要那做什么?”

沈南衣神秘地笑了笑,“老伯放心,我不会做坏事。那价单对你来说无足轻重,但我想有一个人应该看看那价单。若是他看见了,这不公的世道,或许会变的。”

老人看向沈南衣坚毅的脸庞,在他看来,这是一张极其稚嫩和俊秀的脸,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刚看见她,就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她说的对,这价单每家都一份,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就算她拿去做了什么坏事,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闻言,老人起身,对着沈南衣道:“价单在我家里,你若是方便,就跟我来吧。”

沈南衣也起跟着老人去了他的家里,去拿那份压垮他们生活希望的价单。

老人的家在村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和臣年家一样,都是一个快要朽掉的木门,虚掩着。老人小心地推开门,对着屋内大声喊道:“老婆子。”又对沈南衣道:“先进来吧,你不要看这门破陋了点,但还能用。”老人乐观地笑了笑。

听见声响,屋内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老婆婆,看着沈南衣的眼睛疑惑道:“这小姑娘是?”

老人搀扶住老婆婆,“这小姑娘想看看收粮的价单,我叫她来拿的。”

“啥?加蛋?”老婆婆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加蛋不行。咱家就剩两个蛋了,还得等二娃子回来给他吃呢。”

老人转过头看向沈南衣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老婆子年龄大了,耳朵有些背。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不行!拿什么蛋!”老婆婆以为要将自家攒的鸡蛋给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顿时怒气腾腾地瞪着沈南衣。

沈南衣上前一步,凑到老婆婆耳朵边说道:“婆婆,我是来拿收粮价格的价单的。不是鸡蛋。”

老婆婆这才听清她是来拿什么的,听见不是自家的鸡蛋,便又笑着握住沈南衣的手,“对不住啊,小姑娘。我这耳朵经常听拐。”

沈南衣摇摇头,笑着看着老婆婆。

老人从屋内拿着价单出来递给沈南衣,“这是这些年他们收粮的价单,除了大米,还有麦子的价格也在上面了。”

沈南衣拿着这几张皱巴巴的纸,向老人道了谢就离开了。

回到臣年家中,沈南衣将几张价单放在一起看着,不仅收大米的价格是连年降低,这大麦也是越来越低。

此时支圆圆也回到了屋子里,见沈南衣认真地看着桌上的几张纸,连她进门都没抬起头,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沈南衣身后,想看看她到底在看什么。

那上面赫然写着孙家粮店收价的价目,但那收价却是低得离谱。她们村子里因为主要种的并不是水稻、大麦这类的粮食,所以她也不知道这孙家粮店收价竟然如此的低。

“怎么这么低?一石大米才两百文,我今日还从粮店路过了,那上面明明写着大米七百文,这差价居然有五百文,这,暴利啊。”支圆圆震惊道。

听见支圆圆开口说话,沈南衣才注意支圆圆已经回来了,她拉开自己旁边的凳子,“你先坐,你的剑怎么样?”

听见沈南衣问自己的剑,支圆圆立即兴奋地将自己的剑举到沈南衣的面前。剑出鞘,只见寒光四射,甚至还能感受到上面的肃杀之气。

支圆圆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一柄好剑。

宝剑被铁锈蒙了尘,就如这本是一座昌盛的城池,却被一些乌合之众搅得民不聊生。

沈南衣从支圆圆的手中接过出了鞘的铁剑,细细端详起来,“真是一柄好剑。”沈南衣将手中的剑转了个方向,朝前方刺去,身旁的风被利剑破开,发出声声风啸。

沈南衣将剑还给支圆圆,又将从老人那拿来的价单递给支圆圆,“今日早晨门外的争吵声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从村里农户家中拿来的价单。就如你刚说的,这确实是暴利,不过却是压榨的这些农户和城里的普通百姓得到的。”

“你想怎么做?”支圆圆收起剑,坐在沈南衣旁边郑重道。

“先等明日去周婶子那看看再说吧。”

沈南衣抬头看了看阳光明媚,只有些许白云飘着的天空。

天明明那么高,却为什么将那么多的人压得喘不过气。

午后,臣年拉着菜车回到了家。一进门,沈南衣便迎了上去,“这几日多有叨扰,这已经过去了几日,那孙维少应该没有精力在城里追捕我们了。明日后我们应当就可以进城了,这银子你且拿着就算我们这几日的食宿费。”

臣年看着沈南衣的脸庞,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碎银子。虽然这碎银子已足以他生活许久,但看着这碎银子,他心里隐隐有些涩意,“我不需要这个。”说完臣年就带着今日的白菜进了厨房。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沈南衣还是摸不透臣年的性子,她始终怀疑是自己遇见之人太少了的缘故,所以自己才常常在臣年处碰壁。

但臣年说自己不收,沈南衣也没有强求臣年去收这个碎银子,和之前在支家一样,走的时候留在屋内就行了呗。

沈南衣将碎银子放回自己的口袋里,进了厨房去帮臣年处理着白菜,“你每日都吃这个白菜,会吃腻吗?”

自从住到臣年家的那日起,除了开始吃了一个烤红薯,每日都吃的这白菜,白菜稀饭,白菜炖豆腐,水煮白菜。

闻言,臣年抬头看了看仔细帮忙理着白菜的沈南衣,沈南衣感受到了,抬起头便对上了臣年的视线,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

臣年低下头放下手中的白菜,从旁边的柜子下面翻出了一个小南瓜,“这白菜是最便宜的,我没有钱去买其他的菜吃。”

沈南衣想到每日臣年都会出门去送菜,疑惑道:“你不是每日都会进城送菜吗?怎么会没钱买菜?”

臣年将手中的南瓜切成两半,低声道:“那是帮别人送的菜。每日我去送菜,他会给我三十文钱。”

沈南衣想过他的日子会过得很难,却没有想到这么难,“你没有地自己种庄稼吗?”

臣年继续切着手中的南瓜,“在田地里种地需买种子,有收成后还要交赋税,我没有本钱。这院子里种地,有时会被那些小孩将我的秧苗给弄死。”

沈南衣被臣年的话一噎。

晚间回到房间后,沈南衣坐在桌边,想着为什么这山外的日子都这么难,她本以为她在山中被束缚住了自由,和随时可能遇见的猛兽便已经很难了。

结果这山外,各家有各家的苦,这对比下来,她在山中的日子可以算得上是丰衣足食,清闲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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