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遥没说话。
在他放弃一切良善的伪装时,他的言语通常只剩宣告黑暗与死亡的功能。
他缓缓转过身,向周芷若迈出步伐。同时从怀里摸索,取出一个黑色陶瓶,单手打开瓶盖,将里头的液体淋上爱剑泰阿的刀刃上。
大庭广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兵器粹毒,本该是阴招却被用的如此正大光明,这般行为前所未闻,但也让所有人都清楚范遥目前的杀心有多么坚定。
范遥的目光没从周芷若的身上移开,他有看见周芷若的缩瑟,有看见她面色惨白,但这不能表示什么。
得杀了妳。
那是仅自己可闻的呢语。
泰阿举起,是朴素无华的起手式,刃尖指着周芷若的门面。
不用剧烈的攻击,不用断头剖腹的血淋淋结果,只需小小一伤口,上头所粹的毒素就能送葬性命。
得杀了妳。
范遥所用的招式多么的简单。
是所有门派都会修练的招,说他是招式也太过美化,那不过就是平凡无奇的平刺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他的速度并没有快的让人反应不及,绝对足够周芷若闪避,当然也足够旁人介入两者之间。
范遥是冷静的。
眼看君沁出现在视线内张开双手阻止自己,他分毫不乱,手中的剑偏移平刺的路径,剑刃从君沁身边经过,同时为了闪躲君沁的触碰,在她身边转身的同时,右手的剑转送至左手,方位斗转,从离君沁最远的斜下重新向周芷若刺出,身姿一切行云流水,未减少一丝杀气,也未伤及君沁分毫。
君沁清楚范遥不管有多怒多疯,是绝对不会误伤自己,眼见他避过自己的阻挠,配合着他也跟着从另一个方向转了个身,就像在跳双人舞般,步伐轻盈的撞进范遥怀里。
没人知道君沁实际上用了多少力气才让范遥煞停。
「让开。她伤了妳,我得杀了她。」范遥目光毫无偏移,黑暗阴沉的死瞪着周芷若。
君沁双手环上范遥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我没事。你不能杀周姑娘。你没有理由杀周姑娘。」
「她伤了妳。」
「错了。严格说起来,吃亏的是她。你没有理由。」
范遥缓缓眨了一次眼,反应过来君沁在说自己不能理解的事,「嗯?」
「你忘了我修练的内功特性吗?」
阿,君沁修练的内功有着吸食他人内力的特性,恐怕刚刚那一掌,周芷若被吸走了不少内力,难怪她脸色异常的惨白。
还以为是在做戏想引人松懈。
好吧,怒气是稍微消了一点,但他完全没有想打消杀周芷若的念头。
反正无人知道真相如何,不是吗?从观众的角度来说,君沁更加弱势,不是吗?
「嗯,就当我忘了吧。我去去就来,为妳报个仇,划她一小口子就回来。旁边等我会。」范遥强硬的拔开君沁,将她往旁边送离几步,二话不说举剑向周芷若冲去。
他这次没有给周芷若有太多反应时间。他清楚此时脸色苍白的姑娘恐怕没有太多心力进行闪避。君沁那边他也动了点小手段让她没法再次阻止自己,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泰阿的剑尖急速冲向周芷若,周芷若状况不佳,她内力莫名其妙失去一大半,面对这凄厉的攻击,唯一能做出的回避,只有快步后退,尽量拉开与范遥之间的距离。
周芷若后退,范遥逼近。但这场地就如此大,再怎么退都有极限。
在这情况下还能阻止范遥的,也只剩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能救周芷若于水火之中。
「住手!范右使!」
张无忌的命令,终究还是让范遥停下动作。两人在广场边缘停下,泰阿剑尖在周芷若颈前煞停,冷冽的剑气吹乱她的发丝,周芷若狼狈地又退了几分,但那刃、那毒,最终未给周芷若造成伤害。
范遥手中的剑难以推出去,但他也不想就此罢手,一时半刻内心天人交战。他正在思考评估是要听话还是要抗令。
如果杀了周芷若,教主会跟我生多大的气?那如果杀了周芷若,再拿命去请罪呢?
她是隐患。
好想除掉她。
「我们明教认输。范右使,这是命令,放下剑,回来。」另一边是张无忌的第二声命令。
阿阿,我应该再更果断一点。范遥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将泰阿往旁边一甩,深呼吸平复杀气,重新张眼后回到了以往淡漠的神情,用衣袖擦去泰阿刃上的毒液,收剑归鞘。连个目光都不给周芷若,回头牵过君沁的手,回明教的棚子里去。
直到范遥下场,广场上冰冷的气氛才彻底散去。
明教输了。但任谁都知道,若非那仁慈侠义的少年教主阻止,胜的不会是峨嵋,而那年轻的峨嵋掌门人,也可能当场血溅命丧场上。
峨嵋胜了。但又有多少人能认可这武林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