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冬郁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一个陌生男人在不远处注视着她，神色中带着点惊讶。
冬郁疑惑：“你…跟我说话吗？”这里好像也没有别的客人。
长得倒是很好看。
她心想。
男人轻松笑起来：“我就住在你隔壁，我们应该见过，不记得我吗？”
他们住的那栋楼是一梯四户，不过中间隔着消防通道，两户用一个电梯，实际上只有住在同一侧的邻居才会见面。
冬郁没有跟邻居打过招呼，不过偶尔会在电梯遇见，但也从来没注意过对方的长相，只知道应该是个独居的年轻男人。
原来是邻居啊。
她假装恍然大悟：“是你啊。”
她伸手指了指头顶，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你带着帽子我没认出来，不好意思。”
冬郁说的是男人头上戴着的医疗帽，蓝色底，印着各种卡通图案的帽子，像是儿科常见到的那种。
男人抿了下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把抓下帽子，顺了一把没什么造型的头发：“你养宠物了？之前没见过。”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摘了帽子的男人，看起来果然觉得眼熟许多。
男人很高，冬郁记得，两人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她不刻意抬头只能看见一点对方的下巴和头发颜色。
冬郁倒不是不好奇邻居长什么样，主要是觉得仰着脑袋看人家，不太礼貌。也因为工作晚出晚归，确实很少碰面。
没想到住在她家隔壁的邻居是宠物医生。
冬郁回过神，应声：“不是，是流浪猫，来检查身体。”
她扬了扬手里的建档卡：“不知道怎么填。”有些无奈道。
“能让我看下猫吗？”男人温声问。
此刻前台小姑娘终于从看热闹中回过神，她在这里工作一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位林医生这样主动跟谁搭话。
附和道：“哎对对，林医生是我们医院最得小动物喜欢的医生。”说完，又小声凑到冬郁旁边说，“林医生还是这儿的老板。”
难得看到老板对邻居这么热络，自然要有点儿眼力价。
这话老板自己肯定不好意思直说。
说完，立马直起身子，不去看老板。也就没看见男人的视线朝着她扫过，无奈的目光中暗含一丝警告。
不在意员工有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视线接着转移到了冬郁身上。
她今天看起来跟平时很不一样，没有精致的服饰妆容，也没有平日里上班的匆忙感，此刻听了前台小姑娘的话，脸上有一点惊讶，同样小声地跟对方说话。
男人唇角勾起，迈步走到她面前，邀请对方坐在一边的沙发区：“请坐，我帮你看看怎么填？”
冬郁欣然，跟前台小姑娘示意一会儿聊，便坐了下来：“太好了，我对动物完全不了解，这小家伙儿还要在我手里生活三天呢。”
男人怔了一下。
三天？
他缓慢出声：“不打算一直养吗？”
冬郁把背着的藤筐取下来，松了口气：“我养不了，三天后送到朋友家，她很喜欢猫，会好好照顾它的。”
冬郁低头掀开盖子，没发现男人抿了抿唇。
猫冒出头来，对着冬郁夹了一下：“喵！”人类！
却不成想，人类没搭理它，反而转了一下藤筐，让它转向了另一个人类。
一个成年男性人类。
猫：“……”
它不想要雄性人类！
落地窗外的阳光斜照进室内，让猫咪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胸前的名牌亮的晃眼。
林喆复。
男人的名字吗？
怎…怎么读？
它不会啊！
小猫焦躁起来。
“喵喵喵！”小猫凶恶地出声，你别想当我的人类，猫猫神明不会护佑你的！
林喆复听不懂，却也顿住目光：“这只小猫，长得真漂亮。”
虽然现在这小家伙儿有点脏，领毛打绺，白毛上还有些红点，疑似血迹。
但一张圆脸却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影响猫咪的颜值。
林喆复说着，伸出手，试图把猫咪抱出来，没想到这凶巴巴的小家伙儿，真的很凶！
小猫雄赳赳竖着耳朵，嗷呜一张大口，朝着伸过来的手指毫不客气就要咬。
尖利的牙，擦着男人的指尖皮肤划了过去，上下牙重重地磕在了一起。
谁让你抱我！
我现在可是有人类的猫！
不是以前任人玩弄的小猫妖了！
猫坐在筐里气呼呼地瞪着男人。
林喆复早在猫张嘴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危险，迅速抽走了手。现在看着猫，轻笑出声：“还怪凶的，是个比较野的猫。”
冬郁紧张道：“没伤到你吧？”
冬郁心下紧张，不知道把宠物医生咬了，这种事该怎么处理。
医患关系果然很紧张。
冬郁揪着心，思维还没跑远，听见医生回道：“没事，没咬到。我们这行都常年打疫苗，咬到也没关系，算工伤。”他浑不在意地说。
“它不咬你吗？”林喆复反问道。
冬郁一怔，缓缓说：“不咬我，也没冲我张过牙。”这么一想，她刚才在家里那么凶它，这小猫虽然看着不服气，却没有伸爪子亮牙齿。
挺乖的。
林喆复：“猫咪知道谁对自己好，把你当主人了，排斥外人也很正常。”
“这样吗？”主人？她？
冬郁看向小猫，小家伙儿早就转过来面朝她了，眼巴巴地盯着她看，尾巴还一甩一甩地，有点烦躁的意思。
冬郁攥紧手指，想着要不要自己把猫抱出来。患者不听话，家属要负责吧。
不等她开口，冒昧地问医生要一副手套，就见医生端起筐，横过来放到桌子上，里面黑白配色的小猫，就像牛奶一样乖乖地流了出来。
小猫：“……”
冬郁：“……”
还可以这样哈。
一旁的前台小姑娘，很有眼色的拿过来一个伊丽莎白圈，趁着猫咪迷惑的时候，一把圈住了猫脖子。
“喵！？”小猫大惊。
这什么东西？！
脖子上突然被陌生物体围住，灵活的小猫脑袋试图回身看自己的身体。
失败。
尝试舔毛？
失败。
它看不见！不管怎么转，视线范围里都有一圈白色的东西，它也舔不到自己的毛，它要瞎了！
“嗷呜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猫哭泣。
小猫看着冬郁，对不起人类，我要死了，我又要去投胎了。
还没能保护你，没有吃到你的供奉，也没有吃完梨子女士的鱼。
我是个不合格的猫猫神明。
呜呜呜呜呜。
小猫伤心地想着，一迈步朝着冬郁跳了过去，圈住身体极力缩在了人类的怀里。
只想着如果要死了，应该死在人类的怀里。
丝毫没有感受到，它的人类浑身都僵硬起来。
冬郁猝不及防被脏兮兮的小流浪猫扑了个满怀，温暖、柔软的毛发和皮肤紧贴着她，手指清晰地感受到猫咪身上的温度。这本该治愈的柔软毛发，在冬郁的手中，却带着别类的感受。
手指住碰到的皮肤感觉涩涩的，好像猫咪毛发中的灰尘都沾到了冬郁的手上、身上，让原本松弛的人类一下绷紧神经。
冬郁整个人僵硬起来，手无处安放，大脑好像也无法思考了。
直到耳边响起林医生温和的声音，她的手指不受控制一般，跟随者对方的指令行动，在小猫的身上来来回回的触碰。
小猫第一次趴在人类的身上，鼻子轻嗅，它的人类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带着苦涩调子的香味，是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味。
它不断地嗅着，就听见那个试图玩弄它的、三个字的男人出声：“主人把猫咪转过来，对，你的手抓着它的后爪，把肚皮漏出来。”
小猫：？？？
这个变态还要看我的肚皮？？？
有防备，却无法挣扎。
它的人类听了变态的话，真的抓着它的后爪，把它的肚皮漏给了变态。
一会儿没有小鱼干的话，它一定要狠狠教训变态。
小猫心想。
上辈子在宗门里头，有好多好多的修士摸过它的皮毛，有人给鱼干，有变态不给。
但小猫想，那些修士全部都是宗门的弟子，它赖在人家宗门里头，白吃白喝，被摸一把还增长灵力，怎么说都没脸咬人家的弟子。
只等着有朝一日，它修炼成人型，拜在师祖门下，再狠狠教训那些，光摸猫，不给小鱼干的变态！
却没想到三千年过去，它都没有修炼成人。
而变态的数量，已经多到小猫的脑袋记不住的数量。
而如今投胎到这个没有灵气的时代，小猫不再幻想着能够修炼人型，便决心找到一个人类，一个只供养它一只小猫的人类，然后好好保护她。
却没想到，这个时代没了灵气，变态仍然存在。
小猫生气。
它转了转脖子，使劲往人类的怀里钻，蹭的冬郁的衣服上沾满了猫毛。
此刻的冬郁内心平静。
呼吸也已经快停下了。
林喆复看了小猫的肚皮，牙齿还有毛发遮盖住的皮肤。
“品种是狮子猫，男孩子，大概六个月的年纪，身上倒是挺干净，没有跳蚤。”他一边查看，一边跟冬郁说。
听到没有跳蚤，冬郁回神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稍微松弛了一些。
但直接触摸过猫咪的双手，仍然紧绷，好像被黏腻的固体油脂覆盖一样难受，无处安放。
冬郁煎熬地等到检查结束，立马把猫放下，回了回神，才想起来自己要干嘛。
建档卡还没写。
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反正能填的都填完后，冬郁放下笔不安地托着手，抿着唇，觉得空气里好似都漂浮着猫毛，连嘴唇都不敢舔，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
倒是林喆复瞧着她的状态，察觉到了什么，直接问道：“你有洁癖？”
冬郁点点头。
平时她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这件事，但现在被看出来，反倒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
冬郁还是问出声：“能洗手吗？”
林喆复笑了下：“当然。”指了指不远处的卫生间。
“谢谢。”冬郁如蒙大赦，急忙朝着卫生间跑去。
冷水冲刷着手掌，泡沫包裹住手指，冬郁仔细地搓着手，直到整只手发红，皮肤都要搓破才终于停下，大口呼吸起来。
发抖的手指抽出纸巾，仔细擦干。
冬郁叹息一声，她好久没有这样的状态了。
这样强迫自己洗手，洗到发红，发干。
却仍然手指颤抖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