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升起袅袅炊烟，简平凡蹲在灶台前看着火。
“我来吧。”阿羽在她身边蹲下。
“不用，我可以的。”她摇摇头拒绝转头看向阿羽，“你去做其他事情吧。”
脸朝向灶台的阿羽抬起手凑近，简平凡条件反射往后仰去问道：“干什么？”
他指了指：“你去洗个脸吧。”
带着疑惑眨了眨眼，她起身走到水缸面前低下头，水中倒影出模样，只见脸颊上到处都是炭火的黑色痕迹，看上去有些滑稽。
看个火能够看成这样，简平凡脸上有些挂不住舀了碗水洗干净后再次走到灶台边。
“我知道怎么看火，这是意外。”
“嗯，”阿羽点点头淡淡道，“这里的灶台要脏很多，很容易染上。”
“是吗？”她有些不相信，“那你怎么没染上？”
“我习惯了。”
还是这句话，简平凡也差不多快习惯了，走到灶台前打开锅盖。
“真的没关系吗？”她看着锅里炖着的鸡，“把阿婆所剩无几的鸡鸭吃了的话。”
刚开始说要杀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到院子里看见那所剩无几的鸡鸭时候，有些后悔了。
这些鸡鸭想必是阿婆养殖很久的，因为她的到来说要杀，仔细想想有些不妥于是想要阻止。
但是阿婆却很坚定，连忙挥手表示不碍事，想要阿羽帮她说话，却发现他好像也是赞成的。
“她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你不用想太多，”灶台后看火的阿羽将一根木头放进去后起身，“与其在这里想这么多，不如和我去地里摘些蔬菜。”
抱着木筐走到屋子不远处的地里，看着阿羽低头查看着什么好奇问道：“我们就是要摘这些吗？”
“嗯，”他低着头回答道，“你把木筐放到这里然后我教你摘。”
站在阿羽对面，简平凡低头看了看那些地里的蔬菜，又抬头看向他。
从昨天到现在简平凡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生存一窍不通，在章府有吃有穿的生活是比普通人的生存都要好的。
怨天恨地的她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可没有想过如果离开章府也许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她不知道地里蔬菜种类，只知道入口的蔬菜是什么，也不知道路边的花草，只知道富贵人家家中有收到那些名贵花草。
更不知道一个普通人生存究竟是需要做出多少努力。
昨日还大言不惭地说不给阿羽带来麻烦要去流浪，要是没被制止，估计不知道又被骗到哪个地方去了。
无论如何，她还沾了章府小姐的名头活着。
“你在想什么？”
摇摇头，简平凡缓缓蹲下：“我们开始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羽熟练的摘着各种她认识不认识蔬菜，还时不时被她的问题问得有些无奈。
手上鞋子上早已沾满泥泞，换做以前她一定会立刻去洗干净，而今天她心头却觉得很满足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好像心态平和了不少，以往的脾气也不见了。
突然手传来刺痛，简平凡嘶了一声后拿起手查看着，手指上有一道小小的口子，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看了会自己的手，再看向对面的阿羽，他没有任何反应。
眼珠子骨碌一转，简平凡将手伸向他鼻子底下。正在摘菜的阿羽抬眸瞧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又低下眼眸开始手上的动作。
“你就不能看一眼吗？”她抿着笑意试探地问道。
从她的角度看见阿羽的眉间皱起片刻，随即他抬眸瞧了下她的手指，一秒后又低下。
“再过会儿，伤口都要愈合了。”
“它要愈合是等会儿的事，我要你看是现在的事情，不冲突。”她强词夺理道，伸手拿过阿羽手中的菜放进木筐中。
“这些应该够了吧？”
对面的阿羽起身捞起那木筐：“嗯，够了。”
听到回答后，简平凡跟着起身拍了拍手，踩着脚下松软的土地慢慢离开。
回到院子后，阿婆正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的东西，阿羽放下木筐走近屋子里没多久拿着东西走到她跟前。
“这个，涂一下。”
阿羽将一个小瓶子塞进她的手中后，走到灶台前的阿婆身边。
疑惑地低头看着手中小瓶子，简平凡发现那居然是药膏，他刚刚不是说不管，马上就要愈合了吗？
脸上带着惊讶的笑意，她抬眸将药膏放进口袋中快步走过去。
“你进屋休息吧。”走近后听见阿羽在劝阻阿婆干事却被拒绝。
“说了今天我要给你们做好吃的我就要做，让开让开。”阿婆非常有气力地推开阿羽走到灶台后面。
看着那颤颤巍巍又忙碌的身影，简平凡仿佛窥见了她年轻时候的光景。
“之前阿婆都是这样的吗？”她好奇地看向阿羽询问道。
“不是。”
听到回答后，简平凡露出一个笑容挽起袖子上前：“阿婆我来帮你吧。”
站在灶台前的阿羽视线落在阿婆身边的简平凡身上，带着探究。
那晚伤口痛到睡不着的他跟着乌鸦找到那辆马车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车上居然会是简平凡。
印象中，这位城内人口口相传的恶女应该不是会轻易上当的人。
掀开帘子入目全是鲜红血迹的时候他认为是绝对不可能还活着，于是他便先赶走了那侍从。
但没想到的是，在探查鼻息的时候居然发现简平凡还活着，并且脖颈处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
这完全是超出常人理解的存在，不过那时候来不及多想，既然人还活着就一定要救。
后来简平凡在小屋昏睡，他脸上和脚上的伤口也越来越疼，开始的时候找不到原因，只以为是天气或者环境，于是去到城内想再买点药材。
结果那天刚好是章雪染和公孙景的婚礼，全城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息，每个人都恭贺着章雪染。
好人有好报，这是他一直相信的事情，自己活得已经够苦，必要的时候需要一些信仰。
他和全城的人一样，泥土中开出的洁白花朵，善良乐于助人的章雪染就是信仰。
那天他跟着花轿从章府一路跟到公孙府，公孙景模样他有看见，接亲那天十分不耐，想必是因为简平凡。
看热闹的人群里也有提到简平凡的名字，但是却无一人知晓她差点被吓，只是认为还被关在章府。
至于章府的人，更是从上到下喜庆无比。
原本想将这个事情告诉简平凡，却被打断，还得知杀她的人就是公孙景的部下。
在简平凡醒来的那天晚上，他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鲜血发烫，简单擦拭一番后他走到床边为简平凡上药。
然而，简平凡那脖颈上原本被锋利的剑划开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在结疤，速度越快，他脸上的伤疤就越疼，最后换完药后完全受不了才出了房间。
无法理解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就好像他在代简平凡承受痛苦一般。
手抚上脸颊丑陋的伤疤，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带着疑惑的语气道：“怎么了？你伤疤是不是又疼了？”
放下手静静看着跟前的简平凡，从昨天到现在她好像和其他人口中的有些不一样。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阿羽的眼神冷冷的，让简平凡觉得有些发凉清清嗓子问道：“你怎么了？要是伤疤疼的话，那个药膏我去给你拿。”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阿羽伸手抓住她手腕，简平凡整个人被直接抓回来疑惑道：“怎么了？”
迅速放开手腕，阿羽摇摇头：“不用麻烦，我不疼。”
简平凡打量着有些奇怪的阿羽，随后慢慢凑近问道：“真的没什么？你不要客气，有什么就说。”
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阿羽淡淡道：“真的没什么，我去打点水。”
回到阿婆身边，简平凡看着阿羽推开院子木门离开的背影：“阿婆，阿羽是因为什么事情受伤的？”
“受伤？”阿婆眯着眼睛笑起来，“他没有受伤啊，阿羽啊是个俊美的小伙子。”
震惊地看向阿婆，简平凡伸手在阿婆眼前晃了晃，被她一手抓住：“闺女啊，怎么了？”
“不……不是。”她艰难开口道，虽然阿羽人品很好，但老实说这外貌怎么也和俊美搭不上边吧。
“阿婆，你刚刚是认真的吗？”她还是决定问问。
“当然是认真的啊，我活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像阿羽这样好看的小伙子。”
听着阿婆的描述，她更懵，伸手拿起一边的青菜：“阿婆，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阿婆大笑起来颤颤巍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菜：“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老婆子眼神不好，但是闺女啊，外貌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光看外貌。”
“有些东西会遮挡住你的眼睛，让你看不清楚真实，但记住真的永远假不了，假的永远都是假的。”
阿婆说完后将手上的菜放下，转身念叨着：“我的盐罐子去哪里了？”
而简平凡却呆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过神，直到饭菜做好吃饭都在思考着阿婆的话。
真的永远假不了，假的永远是假的。
思考着的简平凡伸手拿过酒壶却被一只手拦下，看过去发现是阿羽。
“你喝的够多了。”
“这是阿婆家的酒，阿婆都没有让我不喝！”简平凡拉开阿羽的手，仍旧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一杯。
“这药酒没事的，”阿婆看着他淡淡道，慢慢起身，“你们慢慢喝，我先回房休息。”
“阿婆，我扶你！”说着简平凡但就要起身却被拦下，“老婆子知道路，你们慢慢吃，吃饱喝足记得给我收拾干净。”
阿婆离开后的院子就只剩下她和阿羽，简平凡拿着倒满酒的碗看着里面月亮的倒影。
虚无又缥缈。
“阿羽，”简平凡抬眸看向身侧散着头发的阿羽，“你说天上的月亮和我碗中的月亮，到底哪一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