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饭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人——庄汜和宋青书。庄汜看上去吃得尽兴,即使面前摆的仅仅白粥青菜。但忐忑不安的宋青书是什么感受,从她紧皱的眉头只得窥出一二。
不欢而散的当夜,晚夏繁星点点的天空今天却是黑黢黢的,没有一颗星辰。
病房内的灯光已经被beta护士调得很暗了,但庄汜仍旧觉得刺得眼皮生疼。他一动不动,僵直地躺在不够柔软的病床上夜不能寐,沉沉的呼吸声在病房里流淌。
顾越辙……他也重生了。庄汜对这个明显至极的答案显然到现在都无法相信。
他是哪天回来的呢?似乎是远东大饭店那天清晨开始,顾越辙就变得不一样了。
上帝真是对庄汜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又被重新圈进命运轮回的怪圈,自信满满、自以为能把握,通通逃离他的掌控。
也许,一切他从未把控,他从来是被玩弄于鼓掌的那一位……庄汜翻了个身,企图把睡意灌进脑海。
同一个夜,顾越辙的夜生活却多姿多彩。
多亏庄汜的阴阳怪气,他被气出了病房后,接到狐朋狗友之一林岳的邀约。
这里是京州市最有名的夜店C club,著名的销金窟,进去了没个十来万是出不来的,这还只是普通卡座的价格。至于里头的VIP包间,那里的消费是没有上限的。
顾越辙一个人坐在VIP包房角落柔软的紫色丝绒沙发上,嘴里叼了根燃了一半的香烟,面前的玻璃小茶几上是装着冰块水晶杯,和半瓶深琥珀色洋酒。
酒瓶造型华丽,看上去便价格不菲。
包房的霓虹灯闪耀,空气里弥漫alpha和omega有意、无意间泄露的信息素,再夹杂了刺鼻香水的味道,闻得顾越辙眉头直皱。
他猛地吸了口手里捏着的烟屁股,嘴里顿时充溢了甜蜜的草莓香。数秒后,鼻腔缓缓弥散出白烟,模糊了手机上的一动不动的显眼红点——位置是马利医院。
顾越辙摁灭屏幕,将手机扔至一旁。俯身拎起细瘦的玻璃瓶口给手边的杯子斟满酒后,抬起漫溢的杯底猛地一口闷掉。
琥珀色的液体迅速消失在杯里,喉管滑下的冰凉液体却刺激着空无一物,满肠酒水的胃。
自昨天开始,顾越辙便未进食。一夜的担心受怕,直到白天得到医生肯定的回复后,他紧绷的心脏,才松了口气,缓缓落地。
至于饿不饿,顾越辙仿佛压根丧失了这种感觉,他的心思完完全全放在庄汜那里,直到被庄汜气得急眼,火冒三丈地踏出病房。他也不觉得饿,应该是被庄汜气饱了。
反倒现在,喝了半瓶酒后,肚子发出了肠鸣声并伴随火辣的灼烧感。顾越辙才拥有一丝“饥饿”的感受,但提不起一点胃口来,他不想吃饭,只觉得口渴。
面前那瓶透亮的洋酒,此时成为最鲜美的佳肴,能够麻痹他全部的痛觉神经。
“还喝呢。”林岳作为今天的组局人,手里挽着位清纯的beta朝顾越辙方向走。
beta骨架纤细,皮肤白皙,像一朵漂亮菟丝花攀附在林岳身上。她仅瞧了一眼顾越辙便低了头,看上去很害怕他。那两只小白兔似纯洁的眼眸,楚楚动人,好似说话声音大一点儿,便被惊到。
顾越辙看向林岳没说话,他仰头抬起酒杯时掠过那beta,仅仅半秒不到时间,却被林岳捕捉到了,他推了推beta的手,附在她耳边道:“小斯,过去陪陪顾大少爷。”
小斯收到,立马踩着高跟鞋过去了。她穿了条膝盖以上的短裙,露出笔直纤瘦的长腿,停在顾越辙手边位置。
但顾越辙对她的到来并无反应,只是低头倒酒,半分眼神都没给。
小斯扭头看向林岳,示意要怎么办?林岳朝她点头,让她继续……
于是,站立在顾越辙身边的小斯,娴熟地俯身去接顾越辙虎口间握着的酒瓶,想要替他倒酒,却被顾越辙偏手躲开。
顾越辙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倒酒喝酒,仿佛身边站着的不是人,他表明自己的态度——生人勿近。
小斯耷拉的眼皮微微朝上抬了抬,她想起刚进包间时的顾越辙。身穿普通纯黑的T恤,但举手投足间气质高贵,一看便不是凡人。
他也的确不是。顾越辙抿着唇,一脸的冷漠,入场便是焦点,被众人簇拥着理所当然请上主沙发C位。但从坐下便一直冷着那张俊脸不讲话。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顾大少爷今日心情不佳,于是像戏班子唱戏似讲好玩的故意逗乐他。
不过收效甚微,顾越辙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明显兴致不高。
夜深了,VIP包房间各性别人群齐全。于是,这群二世祖便玩起来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游戏。
林岳身旁那位看上去清纯得像白茉莉花的女伴beta投入得也异常自然,和她清纯的外表相去甚远。
原本这些司空见惯的玩乐,顾越辙也曾当做闲时消遣沉溺其间,后来工作忙了也慢慢和这些人交情淡了。但庄汜……顾越辙记不清了,反正从前大家一起玩儿,倒是从不避嫌,即便是两人结婚后也照旧。
但在二十七岁的顾越辙看来,这些幼稚游戏实在无聊至极,也许二十岁就这样年轻、爱玩、无拘无束吧。
“我不玩,你们好好玩,我去那边。”
于是,顾越辙起身拿着杯子,拎了瓶洋酒躲到了角落的沙发。
小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圈内顶豪少爷,没想到不仅衣角没碰到,就连倒杯酒对方也嫌弃得要命。她自认为这张清纯白莲花模样的妈生脸,一向是高贵冷冽的alpha最喜欢的楚楚可人小白花模样。
何况她还是beta,无论alpha或omega,与她发生关系是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因此,在信息素为主导的世界,长相一流的beta‘某种程度’来讲,挺吃香。
可到了顾越辙这位s级alpha这里,看起来一点儿不起作用呀。第一次,对方竟然不拿正眼瞧她——一场惨烈的滑铁卢,道心破碎!
小斯摸酒瓶的手停到半空中,她仰头瞪着那双波光粼粼的小兔子眼问两步外的林岳,怎么办?林岳扬了扬下巴,再次示意她继续。
小斯不可置信,还要继续吗?百战百胜的记录方才已经破灭,难道还要再破一次?
但,金.主爸爸的的意见不得不遵循。
这次,小斯直接大胆地拿光滑白皙的腿去蹭顾越辙的放在大腿上的手肘,还未接近,耳边便响起alpha恼怒的呵斥声,“滚开。”
两个字,语气却凛冽如北极最寒的冰川。
小斯漂亮的小腿肚不禁打了个寒颤,以至她双脚的细高跟打起架来,差点摔个趔趄,还是林岳迅速上前抱住她,绅士地地关切问:“小斯,你的脚没事吧?”
“小汜?”顾越辙抬头看过来,伴随一声冷笑。他终于正眼看了这位泛着晶莹露珠的纯白茉莉花。
锋利、犀利的眼神是不屑掩饰地上下打量,像是要把她的皮肉剖开,露出最深处的皑皑白骨……
小斯的脸色倏地惨白,那双手更是颤颤巍巍揽上林岳的此刻略显坚实的臂膀。
许是身为alpha天生的保护欲,或是攒局人理应出面主动解决残局的责任感。林岳虽然有些慌张,但干涩的上下嘴皮还是磨了磨,准备打圆场。
但下一秒,顾越辙那双薄得要命的嘴唇嘣出的话再次戳人脊梁骨,“小汜?一个玩物,你也配?”
他的眼神透过小斯苍白的脸,陡然转向吓得呆若木鸡的林岳,低沉道:“你真是什么都玩呀,还把人带到我面前玩。林岳,你他妈是什么意思?”
啊……林岳一时怔住,实在摸不着头脑,顾越辙这是什么意思?像这类玩物彼此间交换着花样玩儿,向来是约定俗成。这又不是第一次。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哦……难道是因为这次是个beta?可beta理应更方便才对,顾越辙必然是从未品尝过beta的滋味,不知道其中的美妙。毕竟他向来只喜欢omega.
林岳不知死活,继续调笑道:“害,哥们忘了,你只喜欢omega.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找个干干净净的乖巧omega.”
“……”顾越辙眨了下眼睛,当初自己是怎么和这傻逼玩在一起的!这傻逼简直听不懂人话!今晚的酒局他就不该来,还不是被庄汜那番话气晕了脑袋。他感觉脑袋要炸了,神经一丝一丝颤得疼……
林岳这下终于发觉顾越辙脸色更不好了,那双眼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可他什么都没做呀!何其无辜!
还是一旁的小斯先反应过来,微微垫着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好像是说我的名字,小斯。”
说完,她偷偷白了金.主一眼,真是个傻蛋。
“……”林岳这次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可他有口难言呀,这小汜和小斯……分明两个天差地别的字,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哎,兄弟对不起,我让小……小什么换个名字,总行了吧。”林岳看了眼搂着beta,beta朝他无所谓地点头,示意没问题。
“……”顾越辙被林岳气笑了,眼前人一身金光闪闪的土鳖样,说话时流里流气的态度,二十七岁的顾越辙实在看不上林岳。
不过此刻,顾越辙认为比林岳更傻逼的是二十岁的自己,竟会和林岳玩在一起。
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闷下,嘭地一声放下酒瓶。顾越辙起身准备离开,被向前跨一步的林岳拦住去路,“辙哥,还早呢,现在就走呀?喝了一整瓶闷酒也不歇歇,说不准待会儿庄汜就过来了?”
顾越辙忽地眉头紧皱,大声质问:“你这傻逼跟庄汜打电话了?他待会要过来?”
“啊……我没有呀。哪次不是你过来了,他就会跟着过来,我以为今天也一样。”林岳解释。
顾越辙绷紧的神经松缓片刻,的确像林岳所说,这种场合庄汜从未缺席。好了,现在他想起为什么二十岁的顾越辙会和林岳一起瞎混,特么这个中间人还是庄汜……
顾越辙彻底无奈,他轻推了一下林岳的肩膀示意他别挡道,可下一秒,胃部的痉挛疼痛感骤然袭来,他痛得猛地弯下腰,单手撑在茶几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