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埃利莫斯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并且也没有对自己离开的要求有什么不满,赫特·艾德拉毫不犹豫的转身,加快脚步跑上楼,从二楼大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昨天眼睁睁看着贵族小先生黏着自己母亲学着编了一晚上的蕾丝花边,男孩对自己的母亲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对长辈的尊敬与亲近,没有半点贵族常有的轻慢与暴戾。
至于对自己……
行吧,赫特·艾德拉也知道昨晚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现在说这位小梵乐希先生没看出来什么,他自己都不信!也不怨小先生对自己不满。
但即使这样,这位小先生表达不满的方式也仅仅只是和自己抢母亲的关注,刚才到自己的酒馆后,第一时间都是拿着自己母亲特意做的饮料,向自己炫耀自己母亲对他的偏爱。
——甚至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冒着危险救了自己。
看小先生后来都不理地上脏污,直接趴在地上不起来的模样,救下自己对他来说负担也不小。
从这短短的相处时间来看,这位不是一个刻薄暴戾的人。
赫特·艾德拉放心的顺着黑发小少爷的摆手离开酒馆内,去处理外面的的混乱的打斗:
至少不用担心这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说着不在意,之后再给自己使绊子——毕竟这可是一名贵族,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手段。
至于带着埃利莫斯一起出去处理,借借他贵族的身份用……
赫特·艾德拉想都没想。
先不论这个孤身一人,看起来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先生有多少威慑力,鲍里斯那群人是否买账,就埃利莫斯为了救自己现在摊在椅子上不动弹的样子,赫特·艾德拉就不可能把他带出来。
不过……
想起娇气的黑发小先生刚进酒馆时嫌弃空气中味道的样子,赫特·艾德拉眼中迅速划过一抹笑意:
现在酒馆内的味道远比那是更难闻,等小先生反应过来不知道得嫌弃成什么样。
——希望布兰登的新鲜花样还剩下不少,能吸引那位小先生的注意力足够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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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你的药剂!”
埃利莫斯浑身软软的靠在椅子靠背上,在看到布兰登靠近时眼睛瞬间亮晶晶,上上下下打量着布兰登身上的衣物,语气中满是兴奋:
“都有些什么种类?那么多小试管之前你怎么塞到衣服里的!?”
从黑色腐烂肉块出现时分散给众人、作用疑似是压制瘟疫的口服药剂开始,到赫特·艾德拉在追杀下狼狈逃窜时,为阻拦追杀的腐烂肉块而抛出摔碎在地上的大把试管
——布兰登从身上掏各种药剂的动作几乎是一刻没有停下。
酒馆一片狼藉的地上,除了黑色的黏液、打翻的饭菜酒水,还有一片一片泼洒出的药剂痕迹和试管残渣。
原本放在每张桌子上的煤油灯与烛台大多已经打翻,只剩下从狭小窗口照射进来的些许日光,和挂在墙壁上一些侥幸逃过一劫的壁灯勉强照亮着室内。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可以依稀分辨出那些泼洒在地上的液体的不同。
质地粘稠的还浮在地板或翻到的桌椅表面,质地稀薄的大多已经渗入木头与地板缝隙中,有些液体肉眼可见的具有强腐蚀性,已经在木头上腐蚀出发黑的坑洼。
黄色的灯光影响了肉眼对颜色的辨别,但还是可以大致区分出遍地药剂颜色的差异,其中一些还散发着不同的刺鼻气味。
赫特·艾德拉转身离开酒馆前喝下的,和在黑色腐烂肉块刚下楼时布兰登递给他的应该是同一种
——都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从两次喝下药剂时赫特·艾德拉那不受控制的扭曲表情来看,药剂味道绝对不美妙。
不过这些药剂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龇牙咧嘴喝下药剂后,赫特·艾德拉身上的溃烂伤痕停止了蔓延,摔碎在地上的众多试管也确实短暂的减缓了腐烂肉块追逐赫特·艾德拉的速度。
……
目送赫特·艾德拉转身离开,听到埃利莫斯声音后,瘦高的布兰登满脸堆笑的凑上前来。
他配合的掀开身上的马甲,甚至照顾到埃利莫斯坐在椅子上的高度,微微躬身让埃利莫斯看的更加清楚。
“专门找人定制的衣服,”
布兰登一手掀开马甲的一边,一手拍拍马甲内侧和肥大的裤子:
“在这种地方工作,吃饭的工具怎么也得带齐了!”
马甲的内侧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的缝满了口袋与固定试管的绑带。
现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口袋已经空了大半,但还有几个口袋依旧满满当当,从漏出的瓶口可以看出,一支支试管整整齐齐的立插在口袋中。
口袋内侧似乎缝了些什么厚实的东西垫在试管与马甲布料之间,即使插满了试管的口袋,在外侧也看不出凹凸不平的痕迹。
“口袋里垫了层薄毡子,”
见埃利莫斯盯着自己的口袋看,似乎经常被问到类似问题,布兰登一边在裤子上的口袋中摸索,一边熟练的笑着解释:
“热是热了点,现在这天气还好,等到了夏天确实挺难熬,但和丢了脑袋比,热也不是太难忍。”
“穿了这么多年,多少也习惯了。”
在口袋里摸索了半晌,布兰登最终也只摸出了一只装着暗红液体的小试管。
“小先生,这是抑制瘟疫的药剂,赫特哥刚刚喝的就是这个,”
他学着赫特·艾德拉的称呼叫着埃利莫斯,双手捧着剩下的最后一支药剂,毫不犹豫的将递到了埃利莫斯面前,笑嘻嘻的介绍道:
“味道可能不怎么好,但治疗瘟疫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说话的时候,他手臂上先前划破的伤口因为长期暴露在充斥着瘟疫的空气中,即使事先喝过一支药剂,伤口的边缘也出现了溃烂的痕迹。
“我不用这个,你喝吧,”
埃利莫斯瞥了一眼那道出现溃烂迹象的伤口,没有再看那瓶装着暗红粘稠液体的试管,继续好奇的看向布兰登口袋中剩余的小瓶子:
“那些呢?它们又是做什么的?”
不动声色的略微打量了一脸面前的黑发男孩,目光在他那依旧白皙没有伤痕的皮肤上划过,深知克制自己好奇心重要性的布兰登没有多问,一口闷掉最后一只治疗药剂,开始翻捡剩下的小试管。
他手脚麻利的从一旁搬来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随手扯过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将一支支装有不同药剂的试管在上面一一排列。
“这个可以驱虫,在衣服上洒一两滴就行,赫特哥经常给艾德拉太太带,他说艾德拉太太还挺喜欢这个味道;这个是外敷的止血药,”
布兰登如同熟练的介绍着自己商品的卖货老板一般:
“您要是不嫌弃,一会儿我帮您把各种都打包些带走,都是我自己配的,不是最好的,但总归比普通药店买的管用。”
“这个是醒酒的,您知道,我们这种地方总有人喝多了闹事,这东西我们少不了要用。”
说着,他稍稍将试管的木塞拔出一点,一股不臭但是诡异呛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随后,布兰登立即眼疾手快的迅速塞紧瓶盖,甚至贴心的扯着衣角扇了扇,驱散泄露在空气中味道。
……
“还有这个,这个可是我卖的最好的货!找我买的人都要排队等好久!”
布兰登突然贼兮兮笑着向埃利莫斯的方向凑了凑,挑着眉毛,即使周围没人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您懂得——”
埃利莫斯:……?
看着布兰登突然变化的笑容,明白了些什么的埃利莫斯:——!!
这是我能听的东西吗!?我还没有成年!
从布兰登开始介绍他那一堆瓶瓶罐罐后,埃利莫斯已经很久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随之时间的推移,埃利莫斯也渐渐的缓了过来,体内代表力量的“热流”再次逐渐凝成聚型。
黑发男孩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但最终还是闭紧了嘴巴:
——以防万一,又要做回小哑巴了。
一边伸手把那支装着奇奇怪怪药剂的试管推的离自己要多远有多远,埃利莫斯一边侧头看向二楼打开的窗户的方向:
从那里传来的打斗声音消失了。
布兰登也注意到了酒馆外消停下来的声音。
忍着好笑,布兰登在面前小先生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猫儿眼的注视下,将那瓶药剂塞回口袋:
“外面没声了,哥应该和鲍里斯交涉好了。”
“只要没有一口气坑死哥,鲍里斯就没办法抢过咱们酒馆的生意——咱们的客人多少都会搭把手,卖给咱们这个人情,”
他跳上一旁的桌子,从一楼那较高的窗户中向外看去:
“毕竟没多少客人愿意重新换一个新中介,鲍里斯不敢和咱们——”
“等等——”
布兰登脸上刚浮现出喜色瞬间僵住:
“军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