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川早上醒得很早，但夏灿走得更早，静悄悄的，竟然一点都没惊动他。
看来幸福安定的生活果然让人缺少警惕心，他竟然也能睡得那么沉了。
谢泓川感叹完没有立刻起床，今天上午他准备在家里办公，正好有个和A国分公司约好的线上会议。
到他这个地位，不用事事都亲自过目，为了能协调更多的个人时间出来，谢泓川有意地在放手锻炼心腹。
于是他躺在床上，划着手机，懒洋洋地享受着难得的清晨闲暇。
微信置顶最新消息就是某个偷跑的小坏蛋发来的问候。
【大灿灿】：我先溜咯，记得想我哦。[飞吻.JPG]
谢泓川半阖着眼，神情温柔地回：好，一定想你。
发完消息，他起身拉开窗帘，如同万道金丝窜踊的光把房间照得瞬间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至极。
让人堕落的、安于现状的美妙生活。谢泓川再次感叹。
洗漱完，他准备下楼弄点吃的，因为陈阿姨昨天也参加了生日会，他就给人放了半天假。
一到客厅，就和刚刚起床的夏飞面面相觑。
没了夏灿润滑，这对“叔嫂”的相处好像又有了那么一丝丝尴尬，还是谢泓川率先打破僵局：“小飞，醒了？正好，我准备去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夏飞震惊了一下，他昨天才知道自家嫂子竟然是特别特别有钱的大总裁，没想到今天总裁就要为他亲自下厨，他有点无措地说：“都行，川哥，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食的。”
“行。”
谢泓川从冰箱里挑了几样食材，拿去厨房烹饪，夏飞则看似非常乖巧地坐在餐厅等待。
实则手下疯狂给他哥发消息：我天我天，川哥给我做饭诶！
【大灿灿】：算你有口福[小鸡蹦跳.JPG]
【HandsomeFly】：哥你怎么秒回，不是在剧组吗
【大灿灿】：人都没来齐，我在摸鱼
【HandsomeFly】：好叭
【大灿灿】：你今天什么安排，去爬长城不？需要我给你找陪玩吗
【HandsomeFly】：不了不了，没有人想在暑假去长城，大学生也不行。
【HandsomeFly】：我有几个高中同学也在这边，我们约好一起去到处逛逛
【大灿灿】：哦，好的，注意安全。
【HandsomeFly】：好冷漠的用字……
【大灿灿】：[翻白眼.JPG]
【大灿灿】：不和你说了，来人了，在家里乖点，别欺负你嫂子
【HandsomeFly】：？
夏飞还想控诉他哥，厨房那边传来了动静，他立刻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两个漂亮的餐盘端上了桌，很简单的西式快手早餐，现烤的三明治、煎蛋、德式香肠，但是也很美味的样子，至少夏飞不能把鸡蛋煎得那么完美诱人。
夏飞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谢谢川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点点怕谢泓川，虽然对方总是英俊又温和的模样，但他一到人跟前气势就有点弱。
夏飞想，这可能就是大Boss的气场吧。
“不用谢。”
谢泓川为了待会的会议，简单地打理了一下发型，俊到有点让人眩目的眉眼完整地露出来，他拉开座椅，姿态闲适地坐了下来。
夏飞看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像在什么画报拍摄现场。
入座后，谢泓川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又顺手给夏飞倒了一杯。
衬衫袖子随意地挽上去，露出半截肌肉结实的小臂，还有线条优美利落的手腕。
夏飞看着那节腕上戴着的表，大约是把十个自己卖了都不够的数字，再看那杯被递过来的牛奶，内心猛然震撼：我何德何能！！
他乖巧地接过牛奶，再次：“谢谢。”
谢泓川温和一笑：“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又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夏飞心里吐槽怎么和我哥问的一毛一样，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和同学约好了。
谢泓川：“那行，你哥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不在家，让我好好照顾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及时和我提，不要不好意思。”
夏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也马上得去学校报道了。”
谢泓川嗯了一声，问什么时候，夏飞回答完，他说：“到时候我送你一起去。”
夏飞：“？”这么水到渠成的吗？
谢泓川温声道：“你哥本来想送你的，但实在不赶巧，你一个人去报道，又得搬行李，又得收拾宿舍，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放心。”
夏飞嘴巴动了动，想说自己有个同学暂时借宿在亲戚家里，到时候可以和他一起去，然后就发现他现在不就是借宿在他哥家里么……
当然他哥说这不是借宿，他可以当做自己的家。
他妈刚刚还给他打了电话，对他说：“小灿是个好孩子，虽然你们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他从小就最疼你，有时候连我都比不上，你不要听你爸那个犟种的话，和你哥好好亲近，不要伤了他的心，也不要给他惹事。”
现在他好像又多了个……还不错的嫂子。
夏飞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低着头很小声地应了，然后把他嫂子做的早饭吃得干干净净，自告奋勇去刷盘子。
到了点，谢泓川和他打了个招呼，上去开会，等开完会下楼，夏飞已经被同学叫出去了。
两人已经加过微信，他就顺手发了句注意安全，又打了个电话，准备让保洁过来收拾屋子。
敲门声笃笃响起。
谢泓川还以为是夏飞落了什么东西，很快去开了门。
“……”
来人穿着宝石蓝的裙装，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进来：“怎么，不欢迎我？”
“你金屋藏娇的那位男士呢？”
谢泓川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对方一声高亢的尖叫：“谢泓川，你干什么了，家里让贼给偷了？！”
谢泓川：“……”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家，不禁暗忖，还好夏飞刚刚出门了，不然场面还得再复杂点。
他叹口气：“昨天在办生日会，我等会就让保洁过来，叶女士，您又是听到什么无聊的挑拨，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叶语贞一脚踩在布满了装饰物残渣的地面，有一种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感觉，恨恨地甩了甩高跟鞋底的七彩亮片，调整情绪道：“我来找那位夏先生聊聊。”
“人呢？”她声音提高了一些，“我都来了，不会这点礼貌都没有吧？”
“我爱人去剧组了。”谢泓川淡声，“你不用找他，我也不会让你和他接触的。”
叶语贞反应过来，哈了一声：“爱人？所以你是真的疯了吗，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还把谢珈带出去和人见面，要不是有人看到了，我都不知道你丢脸丢到网上去了！”
关于谢泓川上热搜这事儿，最先是一个喜欢网上冲浪的年轻二代认出了他，虽然不敢光明正大说什么，但私底下难免八卦几句，圈子里传来传去，这就被谢家三房的一个小辈知道了。
这个小辈没什么能力，从小到大就被谢泓川一路碾压过来，到如今还得看他脸色吃饭，心里积攒了不知道多少怨气。
他自以为聪明，知道了这事儿立刻就去跟谢文泰告状，想给谢泓川添堵。于是叶语贞也知道了。
嗯，他还私底下和所有谢家小辈传播了一圈。
谢泓川没有回答叶语贞的话，反而说道：“枫湖轩的门卡是谢文泰给你的吧，他在这里也有房产，地址也是他查出来的。”
叶语贞不敢置信：“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直呼你父亲的名字，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这是你对待亲生父母的态度吗？”
谢泓川就嗯：“那母亲，我这样说话你会觉得好受点吗？”
叶语贞：“……”
疯了，真是疯了，谢泓川以前说话也不中听，但还没有这么阴阳怪气过，她气得头晕目眩：“你和你那个情人鬼混，就学的这些东西？”
谢泓川：“他比我直率可爱。”
叶语贞忍了又忍，没忍住：“你有病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好好和自己的儿子讲道理：“就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你想被所有人笑话吗？”
叶语贞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岁月痕迹，但她依旧美得惊人，从面容到身躯，都像一幅秾丽极奢的油墨画。
谢泓川和谢珈都继承了她美丽的基因。
但这样的美丽，却总会被她脸上常常出现的，那种优雅又刻薄的神情给破坏。
就像此刻。谢泓川看着自己的母亲，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叶女士，这么称呼我的另一半，会让你感到尽在掌控吗？”
叶语贞很罕见地愣了愣。
谢泓川语气平静地说：“就像你那么称呼你丈夫的情人，这样你就会因此觉得，不用在意她们了吗？”
“谢泓川！”叶语贞很短促尖锐地叫了一声，“你疯了吗？”
她拿着包的手指一瞬间绷紧，烟粉色的指甲死死嵌在皮面上，有那么一刻，仿佛要将包砸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头上。
谢泓川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叶语贞女士，既然你不清楚，那我郑重和你说明，夏灿是我的爱人、另一半、以后会共度一生的伴侣，如果你不想激怒我，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诋毁他。”
叶语贞没有被他吓到，厉声道：“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连继承人都不要了吗，谢氏你也不要了？”
谢泓川说得轻描淡写：“继承人我可以培养珈珈，她很聪明，如果她不愿意，我还可以培养她的孩子，她要是不想生孩子，那我就去培养其他小辈，如果谢氏都没有成才的，那就找职业经理人打理。至于谢氏……”
他像是有点惊讶：“谢氏不是已经在我手上了吗？”
叶语贞被他说得失语。
想骂，又说不出什么很难听的话，说些不轻不重的，好像谢泓川也不会当回事。
谢泓川今天像是被刻薄鬼上了身：“叶女士，请你知悉，权力和财富不会因为我的伴侣是位男性就消失，就像谢文泰先生也不会因为你教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孩子而停止出轨。”
叶语贞气得头发丝儿都在抖，很想给谢泓川来一巴掌。
谢泓川继续刻薄：“您怎么还是搞不清因果关系呢？”
叶语贞咬牙：“你说够了吗？”
谢泓川见状，撤回了咄咄逼人的模样。
他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叶语贞冷漠地说：“有屁就放。”
“……”
谢泓川顿了顿：“你说我一定要做一个令你骄傲的人。”
叶语贞讽刺道：“那你做到了吗？”
谢泓川没直接回答，反而笑了一下：“父亲这几年变得脾气很温和吧？”
在他成为谢氏的主人之后。
叶语贞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沉默。
“那些背后谈论的人，敢在你的面前说出任何不敬的话吗？二叔、三叔、姑姑对你的态度如何？”
“如果我此刻和二叔三叔一样，混吃等死，毫无作为，即使人人赞扬，家庭美满，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又有谁会尊重你呢，母亲？”
叶语贞冷冷道：“你就不能都做到最好吗？”
谢泓川语气平静：“我不愿意。”
他看着叶语贞：“我只是想让您知道，现在，只要我不愿意，就没人能勉强我做任何事。”
“父亲为什么不插手我的事，因为他没有了掌控我的能力，他很聪明，知道自己的面子在我这里值不了什么，我可以陪他吃顿饭，在我愿意的时候，再多的，就没有了。”
在谢泓川轻描淡写的语气里，谢文泰仿佛变成了一个不怎么用在意的形象，一个简单的符号，这个符号被一步步解构、分离、弱化，最后什么影响都没有留下。
叶语贞很难将这个形象和印象中的丈夫对上号。
谢泓川直视她，语气加重：“你仔细关注过吗，父亲在渐渐衰老，他的身体步入老年，躯壳、思想都在逐渐腐朽，这样的他为什么还是能轻而易举掌控你的情绪和行为？”
叶语贞脸色骤然苍白。
她的面容褪去了一切矫饰的神情，反而又恢复成令人不可逼视的美丽了。
过了很久，她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所以，你现在是在嘲笑我还是可怜我？”
谢泓川看着她的神情，终于有一丝心软，声音温和了许多：“母亲，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享受属于自己的生活，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怨天尤人的情绪里，这很痛苦。”
叶语贞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短促地讽笑了一声：“现在开始给我灌心灵鸡汤了？”
谢泓川不置可否。
他今天说这么多，主要目的是希望叶语贞知道，没有任何人的能量可以改变他的想法，让她不要再做无用功。
但不知为什么，他自己的生活过得越是幸福，心思就好像变得越来越敏感。
他曾经觉得可以把她当做不在意的人来对待，可此刻，他好像无法完全忽视她的心情。
他希望她能做出改变，朝着好的方向。
“我从来没有和父亲沟通过夏灿的事情，除了没有必要，还因为他无法理解我的心情。他无法理解一个人会真心地爱另一个人，但我真的很想问问您。”
谢泓川很认真地问：“您真心地觉得，爱情，是一个可笑的东西吗？”
叶语贞听到前半部分，神情还带着嘲讽，听到最后，却渐渐变成了一种有些恍惚的怔然。
她张了张嘴，想狠狠地讽刺自己的儿子，那可笑的、天真的、不值钱的爱情。
但她知道他在指什么。
哈，如果她真的这么想，那她过去三十多年执着的、无法放下的、为之疯狂的，让她痛苦得像变了一个人的根源，难道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最后，叶语贞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如你所愿，我以后不会再管你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