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杰望着车窗之外，玻璃映出他和副驾驶座上的棕发女人的脸，时光在他的额头刻下纹路，也在女人的脸上留下痕迹。

“那孩子在麻省理工上课，找到他，带他过来。我在这等你。”女人说道，棕色的眼睛剔透似水晶，哪怕她已不再年轻，仍焕发着充满活力和生气的神采。

他和女人对视，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是。”阿尔杰说。

他最终是没有靠向她。

太阳悬在头顶，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教学楼投下浅灰的影子，阿尔杰站在大树繁叶之下，思绪回到三天前的下午。

他曾以为在卡特走到人生终点之前他不会再回到这里述职，但他再次站在了这张书桌前，高背椅的椅背对着他，只露出一点光洁到反光的头顶。

“皮尔斯向我推荐了你。”男人的声音响起。

他能站在这里，即将迎来事业的转折点的原因就是他换了个上司，而他的前上司显然还记得他。

“十几年过去，你看上去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威尔逊。”新上司转过身，十指相触成三角形，手肘压着桌面，眼神锐利，“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教皇’？”

“那只是一个虚职，先生。”他说。

“作为你的上司，我希望你能接下一个长期任务，工资由霍华德·斯塔克直接打到你的账上。”

阿尔杰低头看着新上司，双眼呈现深海般的黑蓝。

“……教授安东尼·斯塔克神秘学，并保护其安全直到成年。”新上司接着说，“当然，鉴于委托人是斯塔克，你还需要通过斯塔克夫妇的面试，神盾局会提供面试场地。”

“如果我没有通过面试？”

“你可以选择继续担任卡特女士的贴身保镖，也可以选择接受一项绝密任务，明白？”

“是，先生。”

阳光一缕缕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大理石桌面上，星星点点，绿藤曼妙，缠绕秋千架，鸟语婉约，叶子因树枝震颤发出沙沙响声。

红木躺椅放在桌旁，弧形椅脚没在绿草中，和暖的风拂过，像抚摸情人一般，柔柔地穿过女子垂落的棕发。

“所以，你通过了面试。”女子说。

“我通过了。”

“什么时候赴任？”

“这关系到斯塔克对我的第一个要求——我需要在上课前先找到他儿子安东尼·斯塔克，‘如果你连我儿子在哪儿都找不到，那么我不得不怀疑神秘学的存在，并遗憾地解雇你’。”

“哈哈，这语气……确实是混蛋霍华德会干的事情。”女子笑着说。

“我打听到安东尼·斯塔克在麻省理工学院上学，打算三天后去找他。”

“三天……”

沉默笼罩着两人，女子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也不想摘下掩盖住眼睛的墨镜。

“多久？”她问道。

“我需要教授他神秘学知识……两年左右。”

“当年你刚被皮尔斯丢到我身边，我以为你只是可疑分子。现在我看到你的脸，才知道你不仅仅是可疑分子。”

另一个人没有出声。

“十几年过去，你还是这副样貌，我却已经老去。霍华德也老了，他仍在坚持打捞史蒂夫的项目，我却没那么期待能在活着的时候听见史蒂夫被打捞上来的消息了。”她感慨道。

“佩吉，我一直在这里。”

那人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大海和风的气息笼罩着她又即将离去时，她勾住了那人的脖颈，吻上那干燥的唇。

“你会看着我离去，对吗？”

“我就送你到这儿，托尼。”金发女孩站在台阶上的阴影边缘说，一双澄澈的蓝眼睛注视着棕发棕瞳的男孩，美丽的脸庞带着笑容。

“拜拜，莉萨。”安东尼背朝她摆了摆手，踩着自己的影子快步走下台阶。

安东尼习惯性地扫视前方，看见了一个人。

大路旁，树荫下，发色海蓝的男子靠着树干，东西方混血的脸对着他的方向，毫无回避地对上他的视线。

脚步一转，安东尼信步走到男子跟前，仰起下巴说：“听着，我不管你是怎么说服老头的，现在是二十世纪，科学的时代，没有人相信神棍，懂吗？”

“世界上总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男子回道。

“那是因为科技未发展到更高级的程度。我不想在这浪费你我的生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明白？”

男子站直，背部离开树干。

“这恐怕不行——为了你的生命着想，”男子说，“卡特女士想要见你，她会向你解释。”

安东尼转身，语气别扭：“看在卡特阿姨的份上——还不带路？”

卡特拉着小斯塔克在汽车后排谈心时阿尔杰并没有旁听，他只是站在车外，像一个真正的保镖，警戒四周。

不论过程，至少卡特摇下车窗让他坐进去开车后，少年没再故意拿一副鼻孔朝天的表情对着他。

那双棕色的眼睛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片刻后对准了后视镜中男人的脸。

“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安东尼问。

“如果你指的是违反正常因果定律的超自然现象，那么魔法知识是神秘学知识中一部分。对于普通人而言，部分神秘学知识非常危险，以至于人会在获取到的瞬间……”阿尔杰停了下来，看了眼后视镜中的安东尼。

“精神死亡，身体变成怪物，甚至波及到与你有神秘学联系的人们。”阿尔杰接着说，平淡的语气让这句话更加吓人。

“那我这么多年没接触到这么危险的知识真是要谢谢上帝了。”安东尼显然不以为意，开玩笑道。

阿尔杰不哼声。

“那上帝真的存在吗？”

“北欧神话里的神呢？

“神秘学怎么解释天体运动？”

“魔法能让人死而复生吗？”

安东尼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惜男人像一个哑巴一样闭紧了嘴，少年颇感无趣。

“今天是神秘学第一课非凡入门，你要掌握神之途径、序列、正神教会相关知识。”

“你可以从字面意思去理解神之途径，顾名思义，即成神的途径，共有二十四条，每个途径共有九个序列，序列九到一，序列数字越低，魔药品阶越高,序列四及以上称为半神，每个序列对应一种魔药，喝下魔药并且没有失控的人即所谓非凡者……不要想着直接饮用高序列魔药，如果直接服用高品阶、超常规的魔药，结果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精神死亡，身体崩溃，变成怪物；第二，被魔药里蕴含的力量改变人格，变得冷酷，敏感，易怒，残忍，漠视一切，第三，精神失常，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就是失控。”

“现在这个时代，想要成为非凡者，要么加入教会，成为神职人员后获得晋升资格；要么去黑市，通过非凡商人获取魔药……正神教会掌握几乎所有途径的魔药配方，哥谭的黑夜教会和愚者教会，前者掌握不眠者、通识者、战士、猎人、收尸人、窥秘人、仲裁人、药师途径，后者掌握占卜家、律师、学徒、歌颂者、怪物、偷盗者途径，欧亚大陆的基督教掌握观众、阅读者、水手、秘祈人、刺客、耕种者途径，被正神教会封杀的罪犯途径，无正神信仰的玫瑰学派掌握囚犯途径，还有两条东方的‘红色’序列……你有一周的时间来选择序列。”

“接下来我会具体向你介绍各个途径的序列九……”

阿尔杰端着两杯白咖啡，右肩抵门而出，一眼便看见站在路旁等待的玛格丽特。

时光似乎格外偏爱这位一生波澜的女人，岁月漫长，而她风韵犹存，别有时光沉淀下来的魅力。

“给斯塔克上课的感觉如何？”玛格丽特笑着接过一杯白咖啡，问道。

“不愧是斯塔克——”阿尔杰说，“备课两小时，讲课十分钟……”

蓝发男子与金发女士经过Randy’s Donuts，肩并肩，漫步，谈笑。

“呃……那真的是卡特阿姨吗？”安东尼指着玻璃墙外问，声音含糊不清。

坐在安东尼对面的玛丽亚按下那指着外面的手，严肃地说：“不要指着你卡特阿姨，这不礼貌，快点吃完你的甜甜圈。”

“认真的？你明明自己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