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露易丝站在对面的工位上，手臂搭着两人工位间的隔板，“听说你在调查几十年前掉落在市中心的那颗陨石？”

克拉克停下了手中敲击键盘的动作，仰起头。

“对，我正在查。”他承认道。

“我有一个线人，米勒·史密斯，以他的年纪应该知道些什么，给他看这个名片，他会告诉你他知道的，”露易丝扬了扬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名片，“这就是发展线人的重要性，小镇男孩。”

“谢谢，露易丝。以及我正在发展自己的线人。”克拉克接过名片，说。

“看在过去的份上，只用一周咖啡。”露易丝站直说。

“明天给你带。”克拉克收好名片，双手放回键盘。

吉米跟着露易丝离开了，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远去，莱恩御用摄影师的声音响起。

“你跟肯特有故事，你从没有主动把你的线人让给别的记者过。”

“佩里让我来带他，仅此而已。”

克拉克控制自己不要再听。专注。

写完初稿，他点击保存，关上电脑，夹着公文包，照着名片拨电话。

米勒·史密斯，外卖派送员，曾是大都会本土帮派的成员，混到小头目的位置后因伤退出，在露易丝·莱恩为他介绍了第一份派送员的工作后被发展为线人。

四十三分钟后，克拉克跟着导航来到目的地。一座城市也会局部有雨，云是一道分界，星球日报头顶的地标式雕塑在晴空下闪闪发光，而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氤氲在潮湿的水汽中，当他撑着黑伞，踏入阴雨连绵的巷子，两侧的居民楼恍若上个世纪的产物，老旧，沉默不语。

皮鞋接触水泥台阶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克拉克没有在正确的门牌号旁找到门铃，在门上敲了两下，后退。

“克拉克·肯特？”

“我是。”克拉克拿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和那张名片。

门打开一条缝隙，隐约能看到绷直的防盗链，一只结实的手臂从防盗链上方伸出，拿走了记者证旁的名片。

不一会儿，米勒打开了防盗门，让高大的记者进来。

中年人鬓发全白，穿着休闲装，跟克拉克面对面坐下时身体紧绷，克拉克需要先让米勒放松下来。

“这是你租的房子吗？”克拉克放松地坐在沙发上问。他没有拿出笔和纸，也没有看看四周，始终将目光集中在米勒的双眼上。

“是父母留给我的。”米勒说。

“在这里租住会便宜一些吗？”克拉克问。

米勒说了个大概的价位。

“刚才这儿？”米勒问。

“我不久前才来大都会，现在跟着露易丝实习，正在找落脚的地方。”

米勒往前坐了坐：“你不是莱恩的朋友吗？她不像是会跟刚来不久的同事成为朋友的类型。”

“我们过去认识，是同学，我正在住的租房也是她帮忙介绍的。”克拉克说，判断米勒放松了很多，“刚才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几句，还记得吗？”

“当然，我记忆还没衰退得太厉害。你想问的是我十一岁时看到的那艘飞船对吗？”米勒问。

“什么飞船？”

“像流星一样坠落在市中心的那艘飞船，现在撞击留下的大坑都被填平了，那里只剩下一个大型研究所。”米勒说，“他们都说‘流星落到大都会了’，军队把可能受到撞击的地方都封锁了。和我一起冒险的孩子被发现带走了，我幸运地溜了进去，那绝对是一艘外星飞船，我亲眼看见的。很荒诞吧。就连我父母都认为是我编出来的。你信吗？”

“我信。”克拉克说。

“为什么？”米勒看着他，“你可以对我说不相信，我不在意。”

“因为我也见过那艘飞船。”克拉克语气肯定。

米勒打量他的脸，说：“你太年轻，不可能是陨石降落的目击者……你进过那个研究所？”

克拉克犹豫了几秒，说：“算是——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你想了解什么方面的？”米勒反问。

“你刚才提到军队。没有警察？”

“警察只在最外围的封锁线那里，往里走只能看到军队的车，还有结伴巡逻的军人。”米勒语气加重，“这我记得很清楚。警察都坐在警车里，翻越黄线并不困难。难的是进去之后，里面是军队，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那一个晚上绝对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时候，溜进去的时候就我没被发现，出来的时候我也被没抓到，还成功看到了‘陨石’，虽然那是一艘飞船。”

克拉克沉思，然后问：“那晚天气怎么样？”

“什么？”米勒愣了下，变得不确定，“天气？晴天，好像是，看不到星星，好像也没有月亮。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克拉克实诚地说。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个？”米勒补充一句，“如果你不介意说说。”

“这对我很重要。很抱歉，我不能多说。”克拉克温和地拒绝道。他低头看了眼腕表。

米勒站起身，克拉克一同站起。

“你要走了吗？”

“嗯。我想这次见面就到这里结束……”

“这是一次采访吗？”米勒打断了克拉克。

“不是，我只是来拜访你。”克拉克疑惑了下，他很快从米勒的微表情里看出米勒有别的话想要说，脚尖转了回来，对着米勒。

米勒压低了声音：“我希望你能调查卢瑟。他十几年来一直在为一处住宅点外卖，从儿童套餐到家庭套餐，频率估计是一天一次。我在很多餐馆都当过配送员，一开始是卢瑟用的是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声音，但没多久他就开始换号码和音色。”

“你怎么确认那是卢瑟？”

“那个住宅的房产上等级的名字是莱昂内尔·卢瑟的化名，我出于一些经历恰好知道这个。”米勒立即接道。

克拉克双手放进口袋，问道：“你怀疑卢瑟什么？”

米勒压低声音，悄声说：“我怀疑他非法囚禁。”

克拉克看着他：“不报警我能理解为你畏惧卢瑟，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大都会本地人。”米勒说，“并且我知道你拿过普利策奖，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记者。”

“但不如露易丝·莱恩。”

“我记得她有两次——她去查这个会让我暴露，我不能告诉她。”米勒说，“我需要在大都会的工作。我老了，我得先管好自己。”

“要是你猜错了，惹恼莱昂内尔的人就会变成我了，我不保证他不会算到你头上。”克拉克说。

“管好你自己，年轻人！”米勒哼了一声，把人推出门外。

“他告诉你军方参与了？”露易丝问，放下了手中克拉克给她带的黑咖啡。

克拉克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想之一。露易丝。”

露易丝把包在工位上放下，头也不抬：“说。”

“你能帮我顶半天吗，在怀特主编问起的时候？”

露易丝终于抬起头，盯着克拉克，不出意外地看到面色镇定的肯特脸红了。

她缓慢点头，说：“除非你告诉我那条当初死活不摘的项链去哪了。”

肯特先惊喜地睁大眼，在“除非”出来时一脸忐忑，说到“项链”则神色复杂，几乎将情绪写在脸上。

“所以，你的回答？”露易丝站直，靠着他们之间的隔板。

“我已经用不到它了，收起来了。”克拉克仰起头，露齿笑着，像一只晒过太阳的毛绒绒大狗。

露易丝压制住胸膛里想要涨潮的母爱，也朝他笑了下，说：“去吧，我替你应付佩里。只有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