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呆吗？”
轻声询问让薄忆之回过神来：“嗯。”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放松也只是起身站一会的顾渊不用看都知道，这台背对着他的电脑屏幕上，肯定是蜘蛛纸牌的界面。
上班八个小时，薄忆之能打七个半小时的蜘蛛纸牌。
但看着也没玩得多愉快，眼睛没有神采，只是机械地摁着鼠标点着纸牌拖来拖去。
至于那些他精心在网上找过评价很好囊括各种类型的游戏，刚开始推荐给薄忆之时玩了一会，后面就再也没打开过了。
自见到薄忆之起了心思后，除了头一天一起吃了顿饭，还是三个人的，其他顾渊就没再做什么了。
他没追过人，父母之间也没有爱情，导致他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恰当的。
这些日子也在网上看了不少攻略，找谈过恋爱的朋友取了经。可不管什么试探，落在薄忆之身上，就跟雨滴在了木头上一样的，没有任何反应。
别人的经验靠不住，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想博得一个人的好感，首先得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吧。
然后。
就卡住了。
非要顾渊来说的话，薄忆之简直不像个“正常”的人类，而像是科幻电影里那种制造出来没有情感模块、知识模块也不太健全就混入人类社会的伪人。
没有喜好，做着一些机械的事情，保持一日三餐，没有朋友（追求者除外），讨厌这个世界，以及，被特定人群提出要求时，无论什么都会答应。
明明与讨好型人格无关，甚至说得上冷漠自我，在这一点上又极其矛盾。
顾渊为了深究这种怪异的行为，故意在某天中午要求薄忆之在午休时间陪他去参加一个饭局。
薄忆之问他是不是加班。
他说这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
薄忆之就答应了。
即使压根没有这个饭局，去了后假装被放了鸽子，请薄忆之吃了顿饭，薄忆之全程也没有任何怨言。
人总是擅长得寸进尺的。
为了探出底线在哪，在一次洽谈完商务合作回来时，他故意装作酒醉，以朋友的名义请薄忆之在上班时间照顾他。
薄忆之也答应了。
顾渊毫不怀疑，即使他下一步开个房间，找个借口邀请薄忆之去住一晚，再做些不好的事情，薄忆之都会毫无波澜的答应，并且没有任何反感情绪。
只不过他忍住了。
不是他想着要尊重薄忆之，甚至要把薄忆之“矫正”成正常的观念，这样才能发展出健康的感情。
开玩笑，他要健康的感情和正常的薄忆之做什么。
只要人是属于他的就够了。
顾渊不这么做的原因单纯是薄忆之的这种态度不仅仅是对他的，而是对所有追求者都这样。
现在大家之间还保持着平衡，可一旦他先跨出了这条线，除非他能把薄忆之关起来再也不接触外人，否则其他人也会毫无下限地采取和他相同的手段，把温吞的追求变成狼群的抢夺。
唯一受伤的只会是薄忆之。
哪怕他也许不觉得自己受伤。
但要说起来该怎么追薄忆之，顾渊也是真的想不太出来。
不过想了这么久了，除了试探也没做些什么，总归还是先做点事吧。
“出去走走吗？正好再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请你吃晚饭。”
不等薄忆之说话，顾渊又说：
“不是加班，是来自好友的邀请。”
薄忆之：“……”
个个都是堪比瞿风的自来熟，这就好友了。
他也没拒绝，应了声好就把电脑关了。
想到瞿风，让他心情难免有点郁闷。
这个世界已经待得够久了，重要角色自作多情加诸于他的揣测，居然还能改变他的设定。
现在重要角色扎堆，再不死，他都不知道回头自己会变成什么面目全非的样子了。
总不能这些人一个给一拳吧？
那也不够解气，说不定还会被脑补出什么新的设定。
想想都恶心。
好烦。
这种烦躁在脸色上也带了点出来，顾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点高兴的问：“是不是觉得我太烦人了？”
“有点。”
“作为赔罪，我会努力让你开心起来的。”
说着，两人已经出了公司大楼。
附近是繁华的商业街，即使大多公司还没到下班时间，街上也已经有了许多年轻人吃饭逛街。
薄忆之还没逛过这附近，也没什么想逛的欲望，他每天下班就是往地铁站走。
顾渊却带着他朝商业街里走去。
先进了一家花店。
店主是位年轻姑娘，在顾渊走进来的一瞬间“活”了过来，热情地询问他们想买什么花，想要什么作用的，她可以推荐。
顾渊说他们先自己看看。
店里装饰得非常漂亮，生机盎然，绿植花朵都打理得很好。
只是在薄忆之眼里，它们好看归好看，跟这个世界上的一块砖头一张纸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顾渊抱起一束包装好的大捧蓝色妖姬，给薄忆之看：“好看吗？”
薄忆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顾渊放下花束，又指向那排可爱的多肉盆栽，个个都拿巴掌大的动物外形陶瓷花盆装着，肉嘟嘟的。
“好看吗？”
薄忆之又点点头。
“好。”
顾渊让薄忆之坐一会，给他倒了杯水，转头就去找了店长。
没过多久，店长拿了张店铺转让合同过来，请薄忆之签字。
薄忆之没搞懂：“这是什么意思？”
“朋友讨你开心送你的礼物。”顾渊点点合同，“定金已经付了，后续我会安排人来把转让手续办好，她也会继续作为店主管理店里的事情。这样，你随时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花了。”
“为什么？”
薄忆之看了眼店主。
在顾渊的作用下，她灵动地不像个背景板，表情颇有些紧张兮兮的味道。想必是顾渊开的价很大方，让她生怕他拒绝，黄了这笔交易。
但是，送给他又有什么意义，他们离开这家店后，这家店就会恢复原本的样子。
“它对我来说，与其他可以送给你的礼物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你会有心理压力？”
薄忆之才没有那种东西，爱送就送吧，他签了字。
顾渊又要他选个喜欢的带上，他拿了盆小小的多肉，像几颗胖到裂开缝的馒头趴在营养土上，店主说这个叫生石花。
再往商业街里头走，顾渊主导了行程。
很快，薄忆之手腕上添了一块数字一串零的表，还有一堆表啊西装啊礼服啊胸针啊再加上店长所说的配货之类的，都被顾渊报上地址要送到星远公寓306去。
薄忆之想想他住的地方的大小，第一次提出了反对：“不用了，我家放不下。”
“好。”顾渊留了个店长的手机号，地址暂时空着，带薄忆之先走了。
这回上了顾渊的车。
第一个目的地是一套江景大平层。
第二个目的地是一套独栋别墅。
第三个目的地是一套三百平跃层住宅。
第四个目的地是……
“还有些房子地址我不太记得了，”开车的顾渊说道，“接下来如果还没看到喜欢的，我回去找找房本。”
“你在向我彰显你的财力？”
顾渊轻笑：“你有被彰显到吗？”
“我不在乎这些。”
“是啊，送礼的人不在乎，收礼的人也不在乎，四舍五入就等于没送。这只是朋友间的正常往来而已。饿了吗？要不要先去吃晚饭？”
“吃完再继续看房子？”
“嗯，不然送你的东西放不下。”
薄忆之不想再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了，“第一套吧。”
“好。这是钥匙，明天去过户。”
这下终于能消停地去吃饭了。
在薄忆之看来，顾渊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甚至有点烦人。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用？比一张纸好上一些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要什么，可绝对不会是这些虚假扭曲世界里的钱财、权力、情感。
顾渊的行为导致他在薄忆之眼里的精英形象都破裂了。
因此，薄忆之被送回星远公寓时，连可能会有的邀请顾渊上门坐坐的礼貌行为都完全没了，下了车，就语气冷淡地说：“谢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渊手掌撑在副驾驶座，身体倾过来，微微仰头看向车窗外的薄忆之，表情惯来不怎么柔和的俊脸上带了点笑意，心情挺不错。
“有开心点吗？”
“……”
“那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
“……有。”
“能让你消气，变开心，我算是你合格的好友了吗？”
“……”
“那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
“……算。”
冷冰冰的回答里能听出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渊忍不住笑了声。
又很快敛了笑。
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一张脸笼在车内暖色调灯光下，本该是增添上几分温柔感的，却因他的变脸而蒙上了不详诡谲的味道。
顾渊看着丝毫没有为他的反应感到恼羞成怒的薄忆之，叹了口气。
“希望你真的能开心。”
否则，为了获得这种为他产生的情绪波动，哪怕都是负面的，他也会一脚踏进泥潭去的。
他的理性和自控，总在接触薄忆之时消失地一干二净。
“哦。”薄忆之说，“再见。”
“再见。早点休息，晚安。”
薄忆之进了公寓大门。
此时，在他的房间门口，正发生一场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