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

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那个人的脸，太宰治喃喃道。

但出现在眼前的，只有阳光明媚的天空。

河水把他冲到了岸边，太宰治费劲地爬起来，在岸边看见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长发男人：“……”

兰堂眨了眨眼：“啊，你自己爬上来了。”

“……比起这个。”湿哒哒的水滴顺着微卷的头发滚落下来，太宰治面无表情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路过这里，看见你在河水中飘着——本来想去救你的，但实在是太、太冷了，所以我不得不先在岸边坐了下来。”兰堂这么说着，往自己的大衣里面缩了缩，“你能自己恢复意识真是太好了。”

太宰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救我？不需要那样做。就让我那么漂流下去就好了。”

兰堂用十分惊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主动跳进河里的吗？”

“为了弄懂和‘死亡’有关的什么事情，就只有亲自去尝试一下吧。”太宰理所当然地说。

兰堂很费解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自己爬上来呢？”

太宰治安静了一会，拉了拉湿哒哒的袖子。

“我在河里飘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身上还戴着一支手表。”

兰堂看见了他手上那支精美的手表：“机械表吗？那确实是十分容易进水坏掉。”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说得没错——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河里漂了有一会了，想着它一定已经坏掉了吧，结果抬起手来一看，发现它还好好的。”

“……”

“因为再泡下去说不定就坏了，所以我爬了上来。”

“……”兰堂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感叹道，“因为一支手表……吗。”

气氛安静了一会，太宰治没有离开。

兰堂了然了：“是那位风间桐让你来找我吗？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为了找回记忆，我已经做好了被利用的觉悟。但事先声明，我现在只是个失忆的家伙，就连异能力都模模糊糊地不太会用，恐怕帮不上超越者什么忙。”

太宰治听着他的话，简直忍不住想要滑稽得大笑起来了。

——这个家伙完全不知道，他所谓‘模模糊糊不太会用’异能的情况，比起他口中的‘超越者’风间桐来说，已经好了无数倍了。

太宰治心情恶劣地讽刺道：“会说出这种话，看来你自己的调查很不成功啊。”

兰堂一边冷得牙齿咯咯作响，一边用很忧郁的眼神看着他：“某个范围之内，一切都在爆炸中被抹去了……简直是掘地三尺，仿佛地心都被炸出来了一样，难以置信，有人能抵挡住那样的爆炸。亲眼见过那样的场面之后，你们是最为可信的情报来源了。”

“……”

太宰治没有收到讽刺的预定效果，反而自己的心情更差了。

他一针见血道：“所谓的相信，是相信具有强大力量的‘超越者’，还是相信挡住了爆炸的那个人？”

“二者兼备吧。”兰堂想了想，回答。

当然——这就是一般人的看法。

暴戾的强者不值得信赖，善良的弱者没有利用价值。

要是一个人明明没有了力量，偏偏还想挡在爆炸的前面，那他一定死得很早。

太宰治没好气道：“桐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明白了这点还是愿意配合的话，就麻烦你向我展示一下你能使用的异能吧。”

“……”

兰堂用奇异的眼神看了太宰一眼，手上出现了金色的立方体。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预感。

在那两个人中，更危险、变数更多的，不是冰冷又遥远的风间桐，而是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那熟悉的金色光芒，让太宰治露出了一点笑意。

“呐，兰堂。”他说，“你有注意到，那个白色的研究所吗？”

-

联盟的人们没有看见这一幕，他们面前的全息影像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就连活跃在精神链接里的弹幕，在这一刻也全部消失了。

主神空间。

白兰转过身，对着持枪闯入的人，淡定地举起了双手。

-

作为始作俑者，风间桐笃定道：“你果然在，太宰君。”

随后，漆黑的精神链接里，出现了一声叹息。

一个好听的男声在意识空间里响了起来，就像潺潺的流水：“……桐。”

不知道为什么，风间桐的第一个想法反而是：果然，人们小时候和长大后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啊。

对于他来说，资料上看到的那个‘太宰治’，已经完全变成了相处了许久的那个小鬼了。

“什么啊，”风间桐叹气，“我还以为是多久远的未来——结果，一直到你那边的时候，你也还是个小孩子吗？”

这声音虽然变化很大，但无论怎么样还是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听的男声颤抖了一下，差点没绷住：

“……没办法，毕竟，桐最初去到那个世界的时候，把时间线拉到了底嘛。衍生世界和我们这边的时间也并不是严谨对应的，否则我就不能像这样和你说话了——其实，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说得也是。”风间桐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单刀直入地问，“太宰君。‘书’在你手上？你通过‘书’反向入侵了主神空间吗？你和白兰达成了什么协议？”

——察觉到这位太宰治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其重点，就在于风间桐‘失去的异能’。

他最初从昏睡中醒过来之后，完全无法感觉到异能，所以他告诉他这边的太宰治，他的异能‘用不了了’。但后来主神空间和世界意识交涉之后，给出的用词是‘贸然使用异能，会被衍生世界弹出’。

就好像，限制着他的异能的什么东西，其实是在保护他一样。

“真意外，”另一个时空的太宰治轻声道，“我以为桐会对联盟的技术更有自信一点。”

“别说傻话，技术终究是人们创造出来的东西。”风间桐说，“不管多么先进的技术，都不可能没有破绽。”

黑暗的办公室里，IF线的太宰治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确实，是你的话就会这么想。我早就应该知道的。白兰·杰索的谋划，还有我的谋划，全部都瞒不过你。明明知道了，却没有予以阻止。我可以认为，这是默认吗，将军？”

-

“白兰·杰索，举起双手。”身穿便服的人们围住了白兰，神情严肃，“否则我们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白兰轻松愉快地做出了投降的姿态，示意桔梗稍安勿躁。只见他环顾了四周一圈：

“果然是你们啊，小桐的直系部下们~把将军从你们那里抢走了一年，就这么不愉快吗？不愉快到要武装闯入主神空间——这件事，你们和小桐确认过吗？”

“别狡辩了！”闯入者厉声道，“你不会认为，当初的事情做得非常完备吧？是你为了私心蒙骗将军，还在任务中处处作梗，甚至让他在失去异能的情况下作战！你有什么目的？”

事情暴露了吗？

桔梗大惊失色。

白兰却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有什么目的暂且不提，但你们居然认为我能骗过小桐吗？”

持枪的人脸上露出了一点异色。

白兰了然：“啊，你们没这么认为。你们确实一向是确信将军无所不能的，所以，小桐没有阻止的事情，肯定也不会有危害——”

“闭嘴，白兰。”

“——所以现在还是私人感情。”白兰调笑着放下了手，“你们也把□□放下吧。我是不会呼叫卫队，给军部合情合理地搜查主神空间的机会的。”

“……”

风间桐的部下们憋着气，放下了抢。

桔梗：“……”

他在这种超快速的大起大落之下，有点回不过神来。

白兰懒洋洋地讽刺道：“不行啊，如果是小桐的话，就会把事情做得更完备一点。你们明明是直属部下，却一直依赖着长官。所以我早就说，没有人比小桐更不适合做将军的人了。”

“将军的军衔是由无数次为联盟做出的贡献而来，轮不到你来评判。”部下看了一眼全息投影，那里仍然是一片漆黑，“异能的事情，真的是意外？”

“真的。”白兰摊手，“封印小桐的异能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你们在各个时空穿梭，不会还没习惯‘神之棋盘’被BAN吧？”

“至今为止都没有这么彻底的手段。这也是文野世界的特殊性吗？”部下深深地皱着眉，“而且，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次，我们全部不在他的身边。而你明明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白兰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啊，我知道。我也很想他‘走直路’，干脆利落地完成任务啊。但那是不可能的。小桐绝对，会给自己找到最艰难的那条路，然后前进的。”

全息投影‘滋啦’一声，终于先露出了画面。那是正在整顿战备的风间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从那个动作里看到了决心。

——以绝对会完成任务作为前提，已经将衍生世界看作真实世界的决心。

白兰欣赏了一下他干脆利落的动作，问：“你们在开拓前线的时候，也这么苦恼吗？担忧任性妄为的上司之类的。”

部下硬绷绷地说：“怎么可能？我们是联盟。”

从来只有他们强于对方的份。星际开拓的所有法令，基本都是在约束自己人。

“哈哈，也是呢。”白兰一笑，“所以我说。武力全方位落后的感觉，对小桐来说已经很久违了吧——但你们看，他在兴奋。”

“……”

“你们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没有采用强硬的手段吧？”

白兰虚空点了点光幕，开放了权限，盛情邀请道，“来都来了，要不要用环绕立体声祝将军武运昌隆？当然，是用你们自己的账号哦~毕竟我的账号已经被封得差不多了嘛~”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