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ICU病房的玻璃窗,林柒夏低头看着陆沉无名指上的月光,突然发现腕间有幽蓝微光闪烁。银镯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萤火虫状的光斑,像是有人用星屑在皮肤上刺了会呼吸的图腾。
"林小姐?"护士的惊呼惊散了她纷乱的思绪。病床上,陆沉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苍白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她来不及抽回的手腕——恰是萤火印记的位置。
苗寨的夜雨来得猝不及防。当林柒夏再次站在蛊婆婆的竹楼前,檐角铜铃在暴雨中发出某种规律的震颤。她举起手腕刚要开口,竹帘后忽然传来银铃相撞的脆响。蛊婆婆布满刺青的手臂探出帘幕,藤蔓状纹身正沿着她苍老的皮肤游走,在雨夜里泛着暗金色微光。
"这是青蚨血咒。"老人指尖点在林柒夏腕间印记上,刺痛感让她想起意识世界里合欢藤蔓的绞杀,"同梦蛊每唤醒一段记忆,就会吃掉你的一段光阴。"银烟枪腾起的雾气中,蛊婆婆腕间刺青突然幻化成古老文字——与陆沉从不离身的鎏金怀表花纹如出一辙。
雨滴在芭蕉叶上敲出密语,林柒夏终于看清那花纹是缠绕的并蒂莲,花芯处藏着苗疆古文字"祝"。她突然想起在陆沉识海里,七岁的小男孩总是攥着块褪色的绣帕,帕角绣着同样的图腾。
"二十年前,有个汉家姑娘带着半块青蚨玉来求断情蛊。"蛊婆婆的银耳坠在黑暗中晃成残影,烟圈里浮现出年轻女子含泪的眼眸——与陆沉床头照片里的母亲重叠,"她说要斩断世代相传的巫祝血脉。"
ICU的消毒水气味被合欢香冲淡时,陆沉指尖突然动了动。林柒夏慌忙藏起泛起蓝光的手腕,却被他滚烫的掌心覆住印记。男人干裂的唇间溢出模糊呓语:"阿柒...萤火虫..."她浑身一震,这是意识世界里小陆沉给她起的称呼。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林柒夏惊恐地发现床头柜上的苹果正在腐烂,而自己发尾不知何时染上霜白。蛊虫反噬比她想象中更快,当她试图回忆昨夜与主治医生的对话时,只捕捉到零星的词语碎片:"脑损伤...记忆中枢..."
"这是阿妈留下的?"沙哑的嗓音惊得她碰翻水杯。苏醒的陆沉正用缠着纱布的手举起怀表,表盖内侧的并蒂莲纹章在月光下流转暗芒。林柒夏望着他眼尾那颗与蛊婆婆如出一辙的泪痣,突然明白为何在意识海里能轻易打开那些上锁的记忆房间。
暴雨拍打着苗医馆的窗棂,林柒夏在药柜最底层找到泛黄的接生簿。1993年农历七月十五那页,钢笔字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仍能辨认出"陆氏产妇"与"青蚨胎记"的字样。阁楼传来异响,她转身时撞落竹篾灯笼,火光中瞥见蛊婆婆的刺青手臂正握着半块残玉——与陆沉母亲照片里佩戴的玉佩严丝合缝。
意识海的暴雨在现实世界具象化。当陆沉拔掉输液管冲进雨幕时,林柒夏腕间印记已经蔓延到肘弯。她追着那道身影闯进禁地神祠,看见男人跪在生锈的青铜铃阵中央,暴雨冲刷着他后背狰狞的旧伤——与七岁小陆沉在阁楼挨打时的伤痕位置完全重合。
"青蚨血契,同命连枝。"蛊婆婆的叹息混着雷声炸响,她腕间刺青正在暴雨中渗出鲜血,"当年那孩子被母亲强行剥离巫祝血脉,如今同梦蛊正在修复被斩断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落地竟化成萤火虫,绕着陆沉溃烂的伤口飞舞。
林柒夏终于看清男人后颈的胎记——振翅的青蚨虫,与她腕间印记形成镜像。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她颤抖着摸到发间银簪,却怎么都想不起这是何时戴上的。最后残存的意识里,是陆沉转身时惊痛的眼神,以及自己正在消散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