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昭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项梵云被吊绑在祭妖柱整整一天,夜幕已悄然降临
项梵云昔日润泽的嘴唇此时已经干裂,竹昭昭为她感到心疼。
突然,黑夜中闪过两道身影。
一道是身着暗红色长袍的青年男子,竹昭昭细细一看,竟是之前在假山旁对项梵云出手相助的周永安。
只是,此时的他年岁看着比之前大了些许。
另一道身影身着玄衣,半张脸掩在面具之下,气息沉稳,功力深厚。
周永安站在柱前,眉眼中尽是心疼地看着项梵云:
“阿云,别怕,我来救你了。”
说完,周永安转头吩咐身边那一道着玄衣的男子:
“墨螭,该你出手了。”
墨螭?
竹昭昭震惊了。
方才天色已晚,他又是戴着半张面具,竹昭昭只觉得熟悉,但并没有认出他来。
墨螭什么时候和周永安搅和在一起了?
因着因果的限制,竹昭昭只能心里干着急。
墨螭往腰间一扯,一根带着锯齿的藤条就被他抽出来,顺势将捆住项梵云的缚妖绳锯断了。
抽出藤条时,竹昭昭的手腕也产生了灼热的感应。
这是……将她的步离竹改成了贴身武器?
项梵云被救下后,周永安拦住瘫软无力的她,看了墨螭一眼:“我们快走。”
墨螭脚步顿住:“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说过你知道她在哪。”
周永安神色微动,镇静开口:“当然。”
竹昭昭听见墨螭的话,激动起来,即便知道他听不见她的话,也冲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大喊:
“喂!墨螭!你是在找我吗?我在这儿啊!”
“这儿!”
墨螭腰间的藤条似乎紧了一下,他愕然停住脚步,朝竹昭昭那个方向往去。
什么也没有。
周永安回头:“你在看什么?”
墨螭失落地摇摇头:“没什么。”
“走吧。”
竹昭昭气得脱下靴子就丢向他,可预见的,靴子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砸在竹昭昭脑袋上。
“诶哟!”
竹昭昭累得瘫坐在地上,手摸着被靴子反弹砸中的脑袋,低声暗骂:
“臭道士!”
空间又开始扭曲了,无边的夜色被扯出道道白线,周遭的树梢渐渐凋落,落叶纷飞,化作枯叶蝶,一阵风刮来,迷了竹昭昭的眼。
竹昭昭抬起胳膊挡住席卷过来的枯叶蝶,甫一会儿,放下手臂后,只见眼前之景又换了一番天地。
是红墙青瓦的东宫。
竹昭昭抬头看向那块写着“东宫”两个大字的鎏金的牌匾,心里一阵唏嘘。
梵云姐姐不会是被周永安送到这儿了吧。太子可是他皇兄□□,难道是周永安想送项梵云讨好他哥?
“小翠,你楞在这儿干什么?”
竹昭昭被耳边的一道女音唤住,有些疑惑地问:
“小……翠?我?”
嘶……遭了,是不是表现异常,在熟人面前露馅了?
天塌了,本姑娘难道又得重来?
但兰香并未觉得奇怪,只是点点头道:“对啊,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不会健忘症又发作了吧?”
还好还好,这次身体的主人有健忘症,刚好可以解释自己当下的处境。
竹昭昭掂了掂手中的木案,看着托盘内黑乎乎的药,问道:“给姐姐你添麻烦了,确实有点记不清了。
我现在这是要去干什么?”
兰香习以为常,要不是主子手下那个冷面杀手暗中关照她,以她健忘的本事,在这吃人的东宫,早死上百回了。
兰香:“这是侧妃的保胎药,当心点儿,可别撒了。”
“直走然后左拐,送到蓝田居去。”
蓝田居?这不是项梵云在无垢宗居所的名吗?
竹昭昭一脸懵逼地端着药按着兰香指的方向,直走左拐,拐进了蓝田居。
她在路上一直在想。
项梵云被周永安所救,现又封她为侧妃,两人应当就是这段时间相爱的。
项钰确有可能是周永安和项梵云之女,努尔第巴所说是真的。
路不远,蓝天居离宫门很近,不到半刻钟就到了。
竹昭昭药停下,见大门紧紧关上,轻声道:
“侧妃娘娘,奴婢来给您送药来了。”
“不需要,走。”门内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女音。
竹昭昭想着,再怎么着也得见上项梵云一面,确认她的状况。
竹昭昭:“梵云姐……娘娘,您就喝一口吧。”
“……”屋内没再传来声音。
项梵云托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房门,见竹昭昭站在外面,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道:
“先进来吧。”
竹昭昭刚站门口就见她挺这个大肚子,进来后,于是将汤药往前一推:
“娘娘,喝点药吧。”
项梵云接过汤药,并没有立马喝,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试探道:
“平日这宫里的人要么叫我侧妃娘娘,要么叫我小温氏。你方才叫我……项梵云?”
mad,怎么又露馅了。她现在可是宫女小翠,不是梵云姐姐之前认识到那个白意欢。
竹昭昭:“娘娘听错了。”
项梵云扫了竹昭昭低垂的头一眼,手拢在袖中掐指算诀。
片刻后,项梵云眼波一片清明,了然。
项梵云:“许久不见你,你过得还好吗?”
许久?兰香不是说每日都是她给侧妃送药吗?昨日应当才见过啊。
项梵云见竹昭昭还在隐瞒自己身份,笑了笑,直接了当道:
“不用再瞒着我了。”
“意欢。”
“又或者……该叫你竹昭昭?”
!
竹昭昭脑中降下一道晴天霹雳。她被幻境中的人发现了,梵云姐姐是不是也要变蝴蝶了?!
竹昭昭紧张地紧闭双眼,等着蝴蝶穿身而过的撕裂感。
然而,一秒,两秒过去了,依旧没有痛感。
“你在干什么?”项梵云不由问道。
竹昭昭瞬间睁开眼,眼角带笑地自顾自转了一圈:
“没重来,我没重来。”
竹昭昭急得一把抓住项梵云的手臂,笑道:
“梵云姐姐,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按她之前的分析,只要让白意欢放下执念,不再爱上展璋,就能打破幻境。
想必是自己之前找展璋表明了心意,虽然和最初设想的撬墙角路线有所偏差,但也误打误撞得知她那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再者,亲眼看见展璋将昔日的爱人绑在祭妖柱上,应该也打破了白意欢对展璋的滤镜,放下了执念……等等,幻境还没有被打破!
项梵云甚至还知道了她现实中的名字。
竹昭昭不由得一阵胆寒,忐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叫竹昭昭的?”
项梵云见竹昭昭和往日不同,直接承认自己的原名后,心下就已有决断。
那傻小子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项梵云莞尔一笑:“这你就要去问每天晚上守在你床头的那小子了。”
竹昭昭不知所云,谁这么变态啊?大晚上不睡觉,净干些偷窥人小姑娘的坏事!
竹昭昭:“梵云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就像你说的,我既是白意欢,又是小翠,还是竹昭昭。”
项梵云缓缓摇了摇头道:“这天底下奇怪的事还少吗?
更何况,你忘了?你梵云姐姐我可是昆仑雪域天生地养的昆仑玉妖,岁月轮转,多少因果时序由我得观,我也算得上半个天道。”
半个天道,难怪不受幻境制约。
竹昭昭想到什么,小心翼翼道:“那姐姐你可知今后你……”
竹昭昭说不下去了。
据坊间传闻,项梵云生下孩子后,身体每况愈下,整日郁郁寡欢,最终郁结于胸而死。
项梵云打断她:“结果已定,便不必告知于我,一切自有成规。”
竹昭昭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便把话说开了:
“梵云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竹昭昭:“我和同伴迷失在一片密林幻境之中。现已在这幻境中度过数年,不知外界轮转几何,竟迟迟不能出去。
我起初以为,只要帮我这副身体的主人化解执念,即可打破幻境。但现下看来,是我搞错了。
梵云姐姐既为半个天道,可否告知我如何出去?”
项梵云思考许久:“你想的不错,确实是只要化解了幻境主人的执念,就可出幻境。
你应该是找错人了。幻境主人并不是白意欢。”
不是白意欢?本姑娘勤勤恳恳搞了这么多,竟然一开始就弄错了?
竹昭昭抬眼,瞬间注视项梵云:“梵云姐姐,不会是你……”
“不是我。但我能感觉到,这幻境掺有我的气息,应当借助了昆仑玉所造。
想必日后我将昆仑玉赠给的那人,便是这幻境执念的主人吧。
但这毕竟是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
竹昭昭最后一点儿希望也破灭了。
究竟是谁给姑奶奶她造的幻境啊,要是让她找到是谁干的,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周永安附耳在门边道:“阿云,是我。”
竹昭昭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周永安!
他不是二皇子吗?怎么会在东宫。
项梵云眼疾手快,将竹昭昭推进一旁的衣柜:“躲好了,别出来。”
说完,项梵云便随意抓了抓头发,将保胎药洒得一地都是。干完这些后,又背过身,躺床上。
“阿云,我进来了。”周永安见项梵云依旧没答话,自顾自推开门进来。
竹昭昭透过衣柜门缝,看向周永安,他已是而立之年。在无垢宗见到他时,最初的印象只是觉得这人喜穿青衣蓝袍,笑容和煦。
没想到五六年不见,他就已经金靴红袍加身了。
周永安对着项梵云纹丝不动的背部,浅浅笑道:“你怎么还是这般执拗。”
“听话,你身子经祭妖坛一事后,本就虚弱,再不喝药,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你可要受不少苦。”
项梵云背着身子冷笑:“生孩子?”
“生下来让你杀母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