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是偷摸来寻容妃的,自然要掩人耳目,而且,容妃若真与萧珏是恋人,那两人同被纳入后宫,恐怕两人身边都有诸多眼线。
所以让人通传从正门而入是不能了。
她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翻墙一法。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很信任容妃,也许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意识在指引她,她想要的答案容妃都能给她,并且,容妃绝不会出卖她。
木莲说容妃的撷芳宫□□是一处花园,园中东南墙角处有假山巨石常青树为遮掩,从那处进去不易为人发现。
温瑾猫腰躲在墙角下,看夕阳余晖中一队卫兵过去,然后转身挥挥手让木莲回去。
木莲不依,壮着胆子牵住温瑾衣角,小心翼翼道:“殿下,奴婢在外面候着您吧。”
“哎呀,你在这里目标太大,给我添乱。”温瑾心思都在翻墙上,急乎乎催她离开。
注意到木莲听了她言语后的委屈表情,她敛了敛神色,抚上她肩膀轻轻摩挲:“乖,你先回去等我,我天黑之前定然赶回去。”
木莲看殿下老半天翻不过去,自顾趴在地上,两手撑地:“殿下,您上来吧,奴婢看您翻过去后再走。”
“这……”温瑾看看四下,只怕有其他人出现在宫道上,被人看见自己便不好了,现在不是矫情推脱的时候,还是尽快进入撷芳宫为上。
她小心翼翼踩上木莲的背,瘦弱的女孩被她压得身形颤抖。
该死的,都怪她这几个月吃太好,把原本瘦骨嶙峋的身体养肥了不少。
她猛地一跃,手掌终于可以攀住墙头,然后两条长腿乱扑腾着最终把一条挂上了墙头。
一想到她是用萧珏的身体做这么狼狈的事情,她就想笑。
然而现在不是发笑的时机,她回首看看木莲,后者正爬起身朝她杨着笑脸,温瑾心中触动,真是个傻姑娘啊。
继而她扶着墙头缓缓的往庭院内滑落,幸而墙角便有石头,她顺利地悄声落地并隐在假乱石树影之后,等待容妃出现。
她之前一度在亥时醒来,故而赵焱总会在亥时去章台殿。
亥时之前容妃若不出现,她便只能先回去了。
幸而只是少顷之后便有脚步声传来,温瑾屏息悄悄探头而看。
游廊被暮色侵蚀,一道倩影缓步从游廊的那头往这头而来。
华丽的金红暗纹曳地长裙逶迤在她身后,镶金雕玉嵌宝缀珠的头冠压在她发顶。
她不堪重负的脖颈微微低垂,纤瘦的身影行动滞缓。
看起来盛宠无双的穿戴,与她的姿态相映,莫名让人瞧出了忧郁与疲惫。
温瑾凝神盯着她,心蓦然悲凉,沉痛。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感,甚至毫无知觉间,眼前一切都被泪帘阻隔。
眼睛微微一眨,便是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温瑾用手指抚过脸上泪水,看着指尖湿润有些不明情状,她并未想哭,只是眼泪怎样也无法止住。
她再度抬头看向容妃,容妃的距离渐次拉近,她的心也一点点提起,直到可以看清对方的脸,温瑾兀自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容妃心中若有所觉,视线缓缓扫来。
只微微一瞥,她便脸色大变,身形踉跄。
“娘娘,怎么了?”
萧月熙敛了敛神色,收起视线:“无碍,你们都下去吧。”她顿了顿,又道:“杏儿,桃儿,你二人去御膳房催膳。”
将所有人都支开,萧月熙步下游廊快步往温瑾这边而来。
温瑾从假山后现出身形,不知为何,有些惴惴。
不及她反应,容妃已至身前。
她眼中霎时含泪,一手扶着温瑾的肩侧,一手摸上她的脸颊。
“怀瑾,怀瑾……”想问的想说的太多,竟然全部哽在喉头,艰难地唤出他的名字,已让萧月熙泣不成声。
她一双桃花眼含泪盈盈,洇开的胭脂如朱砂痣一般凝在眼尾,睫羽上挂着将坠未坠的碎珠。
温瑾看地心头不住颤动,她嗫嚅着唇,想回应她,却不知如何称呼。
“你……你双眼能看见了?”萧月熙仰头看着温瑾,两手都捧住了她的脸,眸光落于她的双瞳。
温瑾点点头。
萧月熙见这样的反应,眸光再度被哀伤笼罩:“你,还是没有记忆。”
怀瑾的举止神态她何其熟悉,如此反应与触柱前全然不同,唯一解释只能是还未恢复记忆了。
温瑾时间并不多,索性开门见山:“是的,不知为何,我只相信您,我来找您也是想问些往事。”
萧月熙听弟弟此话,心中又是一阵哀恸,抬手拥上他:“怀瑾,我是姐姐,你永远可以信任姐姐,姐姐会保护你的。”
温瑾顺着容妃的动作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属于女性的馨香温柔袭来,她顿时双眼中雾气弥漫,鼻尖倍感酸涩,她喃喃地沙哑唤着“姐姐……”
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滴滚落下来,她喉头哽动着,将容妃拥地更紧了一些。
姐姐,姐姐……赵焱真是会骗啊,居然骗她说容妃与原主有旧,又教唆她身边宫人告诉她是容妃单恋原主且是被臣子送进宫的,让她误以为容妃是原主的一段风流往事从而疏远容妃。
他们一面合力打消着她想要了解容妃的念头,一面又阻止她接近容妃,原来是为此。
如果之前赵焱给她的关于容妃的信息是假的,那其他的,可信度又能有多少呢?
温瑾几乎可以不用再问容妃,便知,不论是赵焱所言的他与原主互相爱慕,还是宫人所言的他们总是成双入对,恐怕都是假话。
梁国灭亡后,赵焱恐怕是恋慕姐弟俩的容色,将两人强纳入宫,囚为禁脔了,这才是真相,什么因爱慕保护才藏于深宫的话,都是狗屁!
两人相拥一会,萧月熙抬手为温瑾拭去眼泪,“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先去将宫人屏退,你再随我入内。”
继而她先走一步。
随后温瑾跟着她进入撷芳宫内寝。
锦帐低垂,四壁无声,宫人都已被屏退。
萧月熙牵着温瑾坐下,细细打量她,轻柔地摸着她的脸,泪水盈盈却笑着道:“胖了些,真好。”
温瑾不禁有些羞赧,她几乎每日穿越过来除了吃就是睡,不胖才怪啊。
而且,都说心宽体胖,她确实在小号这边心安理得地当了好几月的米虫,现下才想起来了解小号具体情况了,真是太过惭愧。
她赧然地摸着后脑,却见容妃一副欲言又止心中纠结的模样,不禁问道:“姐姐可有什么问说的,但说无妨。”
容妃绞着帕子,动动唇却到底没出声,来回扫视温瑾上下,面色凝重,终于迟疑着开口:“他,你,你们没做什么吧?”
几乎在容妃开口的刹那,温瑾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她登时脸色涨得通红,是没发生什么,但是赵焱抱她,亲她脸颊,以及同床共枕,她都没拒绝过——但是那是因为,她彼时不清楚原主与赵焱的相处模式,宫人们又说原主是赵焱的侍君,所以赵焱不过分的肢体接触要求,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啊。
这该怎么解释。
萧月熙见弟弟这副脸色通红,呐呐难言的模样,不由得心中郁痛,声音颤抖:“他,他又强迫你了?!还是,还是你自愿的?”
“什,什么叫强迫?”他以前强迫过萧珏?!
温瑾脸色骤然苍白,我靠!
温瑾正要问清楚赵焱是怎么强迫萧珏以及强迫到何种程度,便听有宫人脚步声靠近,但并未进入,只是在外间通传。
“娘娘,陛下来了。”
!
两人俱是一惊。
“他怎么到你这里来了,不会是因为我被发现了吧。”
“不,不,我去迎接赵焱,你先躲起来。”萧月熙话毕迎了出去。
温瑾站在原地傻眼,这,这能躲到哪里。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温瑾没办法,只能钻进床下,继而将床上垂下的薄纱往下拽拽,挡住与地板间的一大段空隙。
方拽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进入温瑾隔着薄纱的视野。
温瑾霎时紧张起来。
她并非是惧怕赵焱追究,她若不想面对他,直接切号假死,吓他几天不怕他不妥协。
但其他人不行,她若是被发现在容妃的床下,那必然会连累不少人,不论是章台殿还是撷芳宫的宫人都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温瑾不由一身冷汗,她这次是不是太欠考虑,万一真连累其他人……
很快赵焱与容妃之间的动静打断温瑾的思绪。
赵焱自顾坐下:“怀瑾的眼睛一日比一日好了,不日或可复明。”
萧月熙为他添茶,却冷不丁被他捏住手腕:“你明白朕的意思。”
“臣妾明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赵焱忽然扯着萧月熙的手腕一甩,萧月熙整个人踉跄倒地,手上玉壶滚落于地,珠宝嵌造的头冠歪斜,一身华服随着主人的摔倒铺陈于地。
赵焱缓缓俯身,钳着她的下颌迫近她,脸上笑容和煦,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温醇:“但你不乖,你总是不按我的意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