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南安这边,姜宿闻知天水已被围困多日,早已清点兵将五千余人严守城池,严阵以待。
这日忽闻一人自东南而来,有要事禀告,姜宿即唤该人入城问之,果然是从天水而来。
该人回答说自己是李太守帐下心腹关勇,奉太守之命拼死突出重重围困,特向南安、安定二郡求救。
“天水十分危急,每日在城上纵火为号,希望能及时得到救援,那晋王每日围攻,城中箭矢已消耗殆尽,士兵疲敝不堪,恐怕支撑不了几日了。”
关勇说到情急之处,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居然涕泪交加:“求姜太守即刻起兵,救我天水之危啊。”
姜宿素来重义,听得天水城危,心里当便动了起兵救援的念头,他开口问道:“可否有李太守的文书?”
关勇从怀里掏出文书,因为贴身藏匿,又星夜赶路,文书早已汗湿斑驳,但透过斑驳的字迹不难看出书写之人的仓促和急切,想来当真是情况危急。
姜宿不疑有他,即刻命副将开始清点兵马,准备前去救援。
而关勇则请求姜宿为他换了乏马,要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赴安定。
姜宿见他如此焦急,更加确信了李兴急需救援,他热心肠地询问关勇是否需要休整一番,让自己的部下代他前去安定求援。
关勇心道这姜宿可真是好骗,若是安定太守识得他的部下,那求援岂不是比自己更能取信于人,不过殿下也没交代过这茬,万一让姜宿的部下代自己去了安定,最后出了差错,岂不是要让殿下的计谋功亏一篑。
思及此,关勇即答:“太守不必为属下担忧,忠君之事,死而后已,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属下去了。”
说罢,便策马出城往安定而去。
不多时,姜宿这边四千兵马清点完毕,他领兵出城往天水而去,南安只留了一千余人守城。
待姜宿兵马离去半日,傅云带着三千余人假扮为南安兵马至南安城下,向城上高呼:“太守担心中调虎离山之计失了南安,故命我等回来守城,他自带一千兵马前去营救即可,望守城的弟兄们速开城门,引我等进去。”
城墙高约十米,傅云和一众梁兵离地又有些距离,故而城上之人并不能看清城下之人的脸,只见城下是一队队站列齐整训练有素身披南安军甲的士卒,倒是信了七八分。
城上宿将一面命人开着城门,一面心里泛着嘀咕,我南安士兵的精神气远远瞧去居然如此迫人吗?
开得城门,这宿将领着几名兵士亲自出城门迎接,虽然纳闷于军中何时多了这么一名年轻将领,但也被他的气势摄住,正想上前寒暄几句,谁料一记长枪.刺来。
宿将被一枪.刺于马下,傅云举枪高呼:“入城!”
梁兵大震,骑兵打头冲入城中,步兵随后,城门不及关闭便被梁兵冲开,梁兵骁勇冲刺,如入无人之境,南安之兵抵抗无力,不到一个时辰便降了。
傅云拿下南安之后,即命部下替换南安各处军防粮草,又去书一封给萧珏,汇报成果。
回到姜宿这边,他星夜赶路,尚不知南安已然失陷,行至天水城外几十里处,便瞧见前方天边火光,知道是天水危急,纵火为号请求救援。
姜宿勒令全军加速前进,行至峡谷一带,忽见前方杀出一路人马,领兵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陈齐。
陈齐大喝一声,挺出长枪.刺倒两名南安军,两军瞬间交战在一起。
此地为峡谷,不宜久战,若是被梁军包抄便坏事了,姜宿并不恋战,勒令全军撤退,谁料后方又有一路兵马杀来,正是冯武。
冯武的大刀.抡地虎虎生风,迎面砍翻几名南安士兵,直取姜宿而来。
姜宿到底是心慈之人,知道强行抵抗全军覆没不是没有可能,只能号令全军或降或走自行选择。
他的部下倒是忠心耿耿,不肯舍他而走,最终护着他杀出一条血路,往南安逃去。
带出来四千人,最终护着姜宿回程的却只余几百人。
他们狼狈逃窜回南安城下,未及出声高呼开城门,便是无数乱箭射来,当下几个打头的士兵便命丧当场。
凝神一看,城头上的旗帜早换成了“梁”。
傅云在城楼上哈哈长笑:“姜宿老贼,可看的清城上之旗?”继而笑意骤消,脸色一变,喝道:“大梁叛将,还不速速受降,可饶尔等一命。”
姜宿年方三十,称老贼是有些过分了,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追究这等细节问题。
他暗骂一声:“竖子误我。”只希望吴秀老兄没受那竖子之当。
接着当即带领余下几百人等拍马前往安定。
吴秀这边早在几日之前便见到关勇了,彼时南安失陷的消息还未传来,姜宿与梁军还未曾交战,除却天水被围,并无其他战报。
关勇的同一套说辞同一套表演无人能辨真伪,他一面说着晋王围困天水的紧急,一面掏出汗湿斑驳的文书,想如同在南安那样只略给吴秀看一眼。
却不料吴秀接过文书仔细看了起来,并打量了几下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的大汉。
若是被围地紧急,怎会尊称那人为“晋王”,称“竖子”才正常。
况且,三年多前那人还在燕庭侍君,闹地人尽皆知,别说燕军,就是梁军内部恐怕也不会全部都那么由衷地尊敬他吧,毕竟男子汉立于天地,谁会心服口服于一个卖.色于仇人的亡国皇子。
这关勇提及“晋王”二字时明显地十分尊敬,半点蔑视鄙夷也无,一看便不是燕军,八成是梁军假冒的,待他试上一试。
“那小白脸居然如此厉害,居然一路打到陇右来,还围困了天水,真是不可小觑啊。”
关勇暗暗咬紧后牙槽,这厮居然如此侮辱殿下,真是可恨至极。
吴秀悠哉悠哉地又道:“听说他那张脸长得极为俊美,当初迷得陛下魂不守舍,正是使尽解数将陛下服侍舒坦了才求得陛下放他出皇城的......你们被困多日,可见着这位形貌绝艳的晋王殿下?”
“啊,不,”吴秀用文书拍拍脑袋,“瞧我糊涂了,我听说他现在上战场都戴着面具,恐怕真是怕压不住自己的士兵又威慑不到敌军才戴的吧,果然没能力的人,得靠外物来增添自信。”
他说到这里,关勇已经要压制不住怒火,但想到殿下的嘱托,生生咽下这口气,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天水危急,还望太守不要拿此等笑话来消磨时间了。”
吴秀戏谑地笑了笑,将文书还给关勇:“辛苦关兄了,可是已经去过南安了?”
关勇点头称是,又催吴秀尽快发兵。
吴秀心里暗道不妙,以姜兄那老实性格,恐怕已经上当了,但他面上不显,仍是一副从容模样:“关兄勿急,天水有难,我等救援自然义不容辞,你且先行回去禀告李太守,不日我安定兵马可到。”
关勇得了承诺,拱手而出,拍马出城。
吴秀料想这前朝晋王想要来个调虎离山乘虚而入,眸光一闪,心中已有打算。
他命心腹崔旭点兵三千埋伏于要塞,自己则领兵两千余人出城,出城之时城门上将士擂鼓相送,闹得声势浩大。
方出城,消息便被探卒传回给埋伏在山僻之地的梁军将领孟章,孟章即刻领兵五千前取安定,却不料沿途中埋伏,受到两面夹击,虽对方人数在己方之下,但见四面火光冲天,猜测对方当是以火为号,他们的援军必然不多时便会到。
果然,孟章激战两三个时辰不得脱身,吴秀领着两千人马已到。
原来,吴秀并未离开安定太远,估摸着梁军探子已经将他出城的消息带了回去,他便命全军在去城二十里外原地休整,待到火光一起,他火速带领全军赶回安定与崔旭接应,对梁军进行三面夹击。
而与此同时,埋伏在山谷等待伏击吴秀的梁军却迟迟等不到吴秀一军的到来。
孟章被困,谴亲信逃出救援,埋伏在山谷中等待伏击的梁军得信,一面惊讶于殿下的计策被识破,一面赶忙组织军队回援。
两军混战于安定城外,双方死伤巨大,最终燕军退回城内,梁军也是铩羽而归。
与此同时,姜宿领着几百人马往安定而来,拍马跑出二三十里地,却见前方一彪军摆开,严阵以待,猎猎军旗之下的高头大马上端坐一人,身覆铿锵金甲,面戴狰狞面具,浑然一身凌冽肃杀之气。
姜宿一怔,猜测恐怕是那前朝晋王萧珏,急勒缰绳,此时身后已有陈齐、冯武追至。
姜宿一看,四面皆为梁兵,突围无望,遂掷下兵刃,下马俯首道:“南安姜宿见过殿下,要杀要剐谨听殿下安排,还望善待我南安部将百姓。”
姜宿的部下一听,皆伏拜于地:“求殿下饶我家太守一命,我等愿为殿下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