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南玉出现了一件奇事,谁弹劾公主楚桃,谁家府门附近就会被买走一间不大不小的院落,买主也不装修,只是挂上一块和庆公主府的牌匾。
等这些官员每日上朝点卯,外出回府的时候,这些宅子就会敞开大门,开始装车卸车,装卸的都是城外庄子里孝敬给主子的新鲜农货,什么鸡鸭鱼蟹、蔬果野味,那是面面俱到、样样不少,关键是这些东西不仅量大,而且有味。
经常有大臣在自家府里吃饭,吃着吃着桌上就扑腾进来一两只山鸡,还有些大臣更是可怜,外出时总被公主府送货的板车、驴车堵了门,只能步行一两条街后再乘马车才能保证不误时间。
大人们叫苦连天却又告状无门,只能捏着鼻子花高价将自家门前的“和庆公主府”买下才能免受折磨。
从那时起,池应清就把所谓一心流连红尘的西金太子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之一,他皱着眉沉思,赵观南总是把自己藏在脂粉谣言之后,把她的狐狸尾巴瞒得结结实实,这次她又想干什么?
是想转移注意力,让他忽略她借春风不夜楼和二皇子勾勾搭搭的小动作,还是想要搅乱南楚朝政预备着回国?
池应清希望是后者,比起放虎归山让他国壮大,他更怕南楚迎来一位荒淫无道的帝王,景帝的身子是一如不如一日,储君之争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之上,要是大皇子登基,他只需要担心新皇的身体和皇嗣即可,若是二皇子登基……池应清狠狠闭上了双眼,那画面太美他完全不敢想象。
也就是赵观南本人此时还在醉生梦死之中,要是让她知道左相大人不仅路过了公主府,还对她有这么高的期待,她肯定要大喊一声冤枉!别的也就算了,搅乱南楚朝政这种事情,还需要她专门来做?
那玩意儿不是自己随时都会乱的吗?这么大的一口黑锅,她的小身板可背不动!
这还真不是赵观南为了推脱责任编出来的瞎话,南楚的朝政其实一直就没有稳固过,朝堂政治斗争激烈,人人为求自保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对立严重,到现在为止,南楚已经有过三次严重的党争活动了。
第一次是南楚与西金多年战事不休时,文官议和派和武官激进派之间的斗争,最后以肃国公季氏一族叛逆,武将集团败落为结局,虽然后来季家平反,可人死不能复生,南楚陷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文盛武衰的局面。
第二次是西金与北狄恶战,南楚手捏赵观南这个西金太子,只是借兵少许,即可缩在西金身后坐享渔翁之利,这一时期,南楚经济飞速发展,文官清流在朝堂之上几乎是无往不利。
可惜在他们请求景帝立楚明齐为太子时,大皇子竟在朝堂之上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景帝大惊失色宣太医来查验时,发现楚明齐已是中毒多时!
所支持的皇子身中奇毒,怎么看都与夺嫡无缘了,清流一时间群龙无首,第二次党争以池应清临危受命,点醒一众同僚,既然身为南楚官员,头顶只有一个青天,文官当以君父为先,以景帝为天后画上了句号。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第三次党争小打小闹了许久,则是在眼下立储的关键时期达到了巅峰,大皇子经过多年调养,身体虽大有起色,可他孤立无援,根本不是世家大族全力支持的楚明盛的对手。
虽然他身边没有亲近的官员,却简在帝心,上月一本治水策论,更是让景帝直夸朕有此子为南楚之幸,这无疑是个信号,自此清流与权贵两派又回到了夺嫡的平衡点上。
要让赵观南来说,南楚党争不断,完全就是景帝自己作的,一会宠信这个,一会又害怕那个功高盖主,来回折腾看似平衡了各方势力,实则让整个南楚政府机构几近瘫痪,官员们忙于党争,无心政务,做事可能会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把柄,不做事反而可以高枕无忧,逍遥自在。身处这种政治坏境,又有几人能沉下心来为民请命?
啊!好希望老头可以不死多折腾几年啊,到时候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坐享其成啦!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赵殿下不能如愿以偿,但在别的事情上,她还是可以稍微“坐享其成”一些的。
楚桃低头舔吻着赵观南的侧脸,时刻关注着姐姐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看见她眉头悄悄蹙了一下,小公主立刻揽住她的腰问道:“姐姐,坐着不舒服吗?”
“还、还……行!”赵观南闭着眼小声吸气,其实是不太行的,但真女人不能说不行,眉头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越拧越紧,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小桃喂得太好了?怎么能如此营养过剩?!
“姐姐……”皱着眉还在努力包容他,楚桃的眸子亮得摄人,姐姐到底是在纵容他,还是在诱惑他?明明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激动和克制在脑海里打架,小公主闷哼一声最后还是向自己妥协了:“那我可以再过分一点吗?”
???赵观南过了好一会才有闲暇想明楚桃话里的意思,她刚想给得寸进尺的小公主耳垂狠狠来一下,好让他知道家里到底是谁在做主,但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到绒毛都清晰可见的漂亮脸蛋,她可耻地迟疑了一下。
“姐姐?”楚桃腰靠着床架不好移动,就扶着赵观南的肩头让两人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炽热的眼神先在她的红唇流连了一番,微微垂眸的动作让他把自己的漂亮脸蛋发挥到了极致,这才让视线一路上移,和赵观南对视后把眼底的渴望与挚爱通通展示给她,“好不好?”
赵殿下看着美人白皙的胸膛沁出细密的汗水,在琉璃灯的照映下,宛如抹上了一层细腻的珍珠牡蛎粉正闪闪发光,微微的粉意融化了小公主脸上的凌厉,楚桃缓缓抬眸,他眼里的烈酒被欲语还休的春水调成了一杯美色误人。
明知这酒有问题,赵观南还是硬着头皮尽数饮下,楚桃已经忍了太久了,检查过姐姐没有出血后,才大着胆子喂她喝完了整杯烈酒,小公主在春风不夜楼可是认真看过书的,他知道姐姐已是成熟的年纪,平日里又素爱跑跳,不出血才是正确的,要是流血才是他做的不够好呢!
“赵殿下”抱着好不容易哄好的公主回府,闭了门三日不出的事情在南玉可谓是人尽皆知,第四日,赵观南出府忍了一路或恶意或调侃的注视,终于在金玉满堂的私人厢房里得到了发泄。
楚桃做的事却要她来买单!赵殿下锤着小公主绣的抱枕狠狠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并蒂莲花绣得可真不错,赵观南刚锤了没两下就担心自己过于粗暴的动作会破坏小桃的一番心意,咬牙生了一会闷气后还是把抱枕放了回去,只是在心中默默发誓,她下次再也不会过分纵容小桃了!
正生气时,门外响起了晚棠的声音:“殿下,二皇子来了。”
赵观南整理了情绪,再开口又是那个从容不迫的赵殿下了,她清清嗓子吩咐道:“请他去茶室。”
赵观南还没走到茶室,在外间就听见楚明盛正在挑剔她的茶实在不堪入嘴,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虽说她也清楚二皇子此番上门就是来找她不痛快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入戏了吧?
叹气归叹气,该面对的她还是得面对,赵观南挤出一个尬笑走进茶室:“端王殿下光临小店实在荣幸!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楚明盛撂下茶碗,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被什么风吹来,赵殿下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哈哈哈我们金玉满堂八方迎客,大门常开,端王殿下被什么风吹来自然都有可能啊!”
赵观南打了个哈哈,转头就把一旁候着着晚棠遣了出去:“怎么能给端王上一般贵客喝的茶?快去把本殿下珍藏的那罐龙神甘露沏来!”
尽管知道晚棠根本不会把这点故意刁难放在心上,可赵观南还是不愿意她听楚明盛这在狗叫,一想到待会她还要故意激怒这条疯狗,赵殿下担心他不敢咬自己就向自己的婢女撒气,干脆趁早让人远离了战场。
“原来赵殿下是有好东西的,只是不愿意给本王罢了,”果然楚明盛一听赵观南这样说,还没等她坐稳就开始了下一波攻击,“我诚心想与殿下交个朋友,你却三番五次推辞……”
他语气越来越重,一字一顿质问着:“赵观南!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南楚?!”
赵观南坐得四平八稳,拿出一副好哥哥的架势来劝道:“端王殿下快消消气,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至于看不起南楚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这样伤了两国和气的话可不兴再说了!”
她这个样子当然只会让楚明盛火气烧得更旺!原因倒也简单,二皇子一看赵观南劝人时简直和他那好大哥一模一样,气就不打一来,楚明齐有什么好的,不就占了个长吗?朝堂之上居然有那么多人支持,大家难道看不出来他的温润谦和都是装出来的吗?!
是以赵观南只要稍稍模仿一下大皇子的口吻,楚明盛自然而然就会把对兄长的愤恨转移到她身上,甚至还会为这种迁怒找好理由——赵观南就是和楚明齐私交甚好,才把他那套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学得惟妙惟肖!
“怎么?难道是本王说错了不成?”楚明盛越发咄咄逼人,“那还要请赵殿下给个明示,金玉满堂八方迎客,谁的生意都做,怎么就是不做本王的生意?”
“这……”赵观南假意为难,期期艾艾道,“端王殿下应该明白,你我都身份特殊,我客居南楚已然不易,万万不敢和贵国朝政扯上半点关系,正常金玉购买我们自然是做的,可若是生意往来,我实在不敢。”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赵殿下已经站好队,准备为我的好大哥立下从龙之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