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与放下手机起身出房门，玄关处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脱鞋，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从弯着的背影都能看出他满身疲惫。
莫知与打了声招呼：“你好。”
“哎呦！”那人抖了一下，明显是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他回头，拧着眉，“你谁啊？怎么在这儿？”
“哦。”莫知与也没想到会吓到人，歉意地笑了笑，说，“我是今天搬来的租客。”
“是你啊！”男人反应过来，说，“房东今早跟我说了，我还以为你要过两天才搬来呢。”
男人说着起身进了厕所，他洗完脸出来时莫知与已经坐到沙发上了，男人从茶几上抽了张纸，擦着脸坐到了他侧边。
莫知与朝他伸手：“你好，我叫莫知与。”
“你好，方俊才。”男人擦干了手跟他握了握，说，“刚才不好意思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你走路声音也太小了吧，我一点都没听见。”
“没关系。”莫知与笑了笑，说，“我第一天搬过来，还要请你们以后多多关照。”
方俊才把纸扔进垃圾桶，笑说：“你这小孩真有礼貌，出来上大学的？”
“不是，出来找工作的。”莫知与纳闷了，自己长那么嫩吗？
“找工作？”方俊才把水壶里的水加热，然后从茶几底下拿出茶叶泡了起来，“你看起来顶多20岁，这么小就毕业了？”
“算是吧。”莫知与不太想多扯，他一向不爱跟不熟的人聊自己，即便这人以后是他的舍友。他看着方俊才泡茶的手，说，“我是想问问这间房子的一些问题，比如水电费怎么平摊什么的。”
“行啊。”方俊才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倒了杯茶递给莫知与，说，“但是等一会儿吧，还有位女生还没回来，不过应该快了。我先去洗个澡。”
“好。”莫知与端着手里的茶，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
方俊才从房间里拿了睡衣出来，看他瘫在那儿，笑着说：“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电视。”
莫知与朝他点了点头，摁开了电视。
他随便找了个财经频道看着，没看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开门的声音，他调小了电视的音量，看着今天中午才见过的那个女孩闭着眼睛晃进来，一下子瘫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嘴里还喃喃道：“累死老娘了。”
莫知与倒了杯茶，笑问：“要喝茶吗？刚方哥泡的。”
“哦，谢谢哈。”莫纯年接过茶杯，轻轻喝了口，又疑惑道，“刚方哥是谁？”
“啊？”莫知与一下子有点懵，反应过来后笑出了声，他指了指厕所那边说，“刚才，方哥泡的茶。”
“哦。”莫纯年也反应了过来，笑得茶杯都拿不稳，说：“不好意思上班上懵了。”
经这么一下子，两人倒是熟络起来了，日复一日的无聊的工作和生活里能遇见新的朋友是件很开心的事情，莫纯年摆脱了刚刚累得要死的模样，把头凑过来跟莫知与聊起了天。
身后的厕所门打开，里面的水汽飘了出来，方俊才边擦头发边说：“小莫回来了？”
“哎，是。”莫纯年回道，然后趁着方俊才回房间找吹风机的空隙，小声对莫知与嘟囔，“方哥老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就只记得别人姓什么。所以他一直叫我小莫，现在你来了他得困扰该怎么叫你了。”
莫知与也小声道：“是吗？他不会叫我大莫吧？”
“你太逗了。”莫纯年笑了起来，一口喝完了小杯里的茶，对莫知与摆了摆手，说，“不用倒了，喝那么多待会睡不着了。”
莫知与笑着收回手，吹完头发的方俊才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本子和笔，坐到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说，“速战速决吧，也没有多少要说的。”
莫纯年问：“水电费那些吗？”
“是。”方俊才翻着本子，对莫知与说，“水电费我们是平摊，鉴于你是月尾搬进来的，那我们从下个月开始吧。然后客厅厕所里的东西都是公共的，你随便用就行，除了冰箱里的东西各用各的。”
莫知与点点头。
“十一点过后就不要再大吵大闹了，你要听歌或者看电视什么的声音都要调小。”方俊才继续说道，“晚上如果加班晚回的话也请小声点，带朋友回来也要跟我们说一声，但是不能带太多，更不能半夜开party。”
莫知与说：“好。”
“然后公共区域的卫生轮流，房间里的卫生自负。”方俊才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聊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聊完。
莫知与听完，又提了点自己的想法什么的就结束了此次舍友会面，因为再不结束莫纯年的瞌睡虫都快砸茶几上了。
莫纯年起身去洗澡，莫知与和方俊才又聊了会儿天，才起身回了房。
莫知与关了灯躺上床，空调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睁眼看着窗外，今晚房间里的空气终于没有那么难闻了，淡淡的清香淌进他的鼻腔，他很舒服地看向窗外。
城市里的月亮总是不够圆，不够亮，远处高楼的人造灯透过窗帘朦朦胧胧地映在莫知与的脸庞上，偶尔还能听到微小的汽车喇叭声。莫知与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缓缓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方俊才已经上班去了，莫纯年正在玄关处穿鞋，满脸瞌睡地转头看向莫知与，说：“你起来啦？”
“嗯。”
“我做了鸡肉三明治，给你留了一个在桌子上。”莫纯年说着踢了踢鞋尖，“我出门了。”
“好，谢谢你。”莫知与朝他笑了笑。
刷完牙出来，莫知与边啃三明治边划拉着手机，他打算今天出去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他看了网上的帖子，这附近好像有酒吧夜场之类的店，有几间新开的好像还在招聘，他想着去问问看合不合适。
但是那些店一般下午才开，白天时间里他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工作。
他工作的经验不是很足，但也知道打死工是没法赚多少钱的，而且这种晚上的工作对身体也不好，打乱作息对他这种从小就养成了很规律的生活方式的人来说还挺不舒服的。但他想着得去试试，至少先保证自己有点收入能顶住房租和生活费，再慢慢摸索其他的工作。
打定主意，莫知与收拾了下厨房，提了垃圾袋就出门了。
今天依旧很热，才早上他就已经被热出了一身汗。
小区里有一个公共泳池，这时候已经很多小孩子在里面玩水了，泳池修得很漂亮，但是要消费才能进去，莫知与路过时就站铁网外面观摩了一会儿。他想起小时候爸妈也会在夏天带他去游泳馆，一开始老妈还给他报了兴趣班，但后面没多久他又不愿意去了，为此老妈还唠叨了他好长一段时间，把各种关于游泳的书籍和电影找来给他看，就为了激起他游泳的兴趣。
但他这人有时候也犟，你越要我学的东西我越不愿意学，小时候老妈给他报了不少兴趣班，但他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去了，主要就是逆反心理。老妈陈康梅是个很要强的人，性格也偏火辣，对待他的教育很强势，从小就对他的生活安排得很严谨规律，所以他从小就对老妈挺反抗的。
他也不能否认，这次退学也有逆反心理在里面，因为报志愿的时候老妈插手了他的志愿专业，强势地要求他报了老妈所谓的更好找工作的专业。
“哥哥，你要进来玩吗？”
莫知与被猛地拉回了思绪，泳池铁网里面趴着个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正拽着个游泳圈跟他说话。
莫知与笑了笑，摆手道：“你先去玩吧，哥哥还有事情。”
“那你办完事了来跟我玩呗？”小女孩完全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还一脸骄傲地说，“我们教练好帅的，你会游泳吗，你不会的话我让他教你啊？”
“噗呲。”莫知与蹲到铁网下边，跟小女孩平视，很不要脸地说，“是吗？你们教练有哥哥帅吗？”
“你也很帅，但没有我们教练白。”小女孩说着指向游泳池的对面的浅水区，说，“那个就是我们的教练，宋酌哥哥，他是最近来的新教练，不过他是兼职的，不常来。”
“哟。”莫知与看了过去。
对面的宋酌没看这边来，他正在教一个小孩怎么浮起来，全身上下只穿了条黑色的泳裤，皮肤在荡漾的水池里白得像是洗涤过的冷玉。
就在他看向宋酌的一瞬间，小女孩喊了起来，指着他道：“宋酌哥哥，这里有个哥哥想学游泳。”
“哎！我可没说，小姑娘你怎么——”莫知与瞪大了双眼，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已经从铁网里伸出一只手，想把他拽进去。
“哎哎，我这里进不去，我不会缩小啊！”小孩的力气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大，莫知与被他拽得脸贴铁网，很想上网问问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猛的吗？
但小女孩看着宋酌的方向使劲拔他，根本没往莫知与这里看一眼。
就在他跟小孩拉力的时候，宋酌听见动静已经快速走了过来，他拉着小女孩的手，对她说：“你先放开手，哥哥要被你拽痛了。”
小女孩回头，看到了莫知与贴着铁网的脸，瞬间放开了莫知与的衣领，小声道：“哥哥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你跟我玩。”
“没关系，但下次不能这么拽人了知道吗？”莫知与被拽得蹲不稳，这时候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
宋酌在旁边笑着赶小女孩去玩，然后绕出了门口，跟莫知与在旁边公园里从凳子上坐了下来。
莫知与整理着衣领，看向泳池里面的跟朋友正互相泼水的小女孩，问：“你的学生都这么……嗯，强势的吗？”
“倒不全是。”宋酌递了瓶水给他，说，“黎佳是孩子王，平时就很疯，也比较任性。”
“那会不会很难教？”莫知与接过水，放脸上贴了贴。刚刚他贴网上的脸刚好是被陈淀打了一拳的那侧脸，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被那么拽着蹂躏了一下，还是有点痛感泛了上来。
“不会，她蛮喜欢游泳的，耐心点教就行。”宋酌说着看向他，问，“脸还没好吗？”
“不是，差不多好了，我就是贴一贴，太热了。”莫知与说。
“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直到里面的小孩开始找宋酌。
宋酌站起身，莫知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说：“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吧，谢谢你帮我找房子。”
宋酌无奈地笑了笑，带着莫知与往泳池门口走：“我都说不要再跟我说谢谢了，你这人简直客气过了头，是不是还想跟我握一握手？再说谢谢我就不高兴了。”
“行吧。”莫知与也笑了笑。
“你跟你的朋友们也这样吗？老说谢谢他们不会嫌弃你吗？”宋酌问。
跟朋友们，林子度吗？他跟他只会互怼和互损，偶尔才说点正经话。说谢谢的时候很少，他们的谢谢全融化成了兄弟情。
莫知与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宋酌，宋酌倒是看出来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朋友，反正我看你还挺顺眼的。”
“好吧。”莫知与笑着点头，上前一步把泳池的门打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说，“很高兴认识你，新朋友。”
宋酌很受用的抬脚进去，莫知与关上门，转身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