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死…死前对生命延续充满执念,终促生妖、怪。这类精怪周身黑雾环绕,天性嗜血嗜杀。少数良善的动物死后也化为蓝色精灵,保护同族世世代代。
再往后,人类的出现对精灵鬼怪的世界带来巨大变数。天真的精怪们对人类充满好奇,于是强加修炼,勉强化作人形,在人间游荡。第一批化形为人的精怪,善者升神,恶者堕魔。精灵中以古树精灵为首,率先修成人形,周身蓝光环绕,脚踏白色云雾,划过天际变成一道金光,自此化神。精怪中化为人形的则天生面罩黑霾,脚踩紫雾,以地底深处为府邸,自此成魔。
第一批化形的精灵鬼怪分居在云端地底,凭自身心意行事,用神力推动世间万物的进程。古树精成神后,因其爱好赏各种繁盛美丽的花,成神当天,他化形为一个貌美少年,即使刚化形神力不足只能维持小孩模样,也依稀可见长大后的英姿。右眼眼尾处三颗深粉色的痣排列成圆弧形,最后一颗刚到眼角。额心缀着一朵不知名的淡红色花,肤白似雪,唇红如落日斜阳,黑发在风中舞动,整个人多情又清冷。他面上噙笑,手臂一扬——人间各处繁花盛开,从山野小镇到荒漠边疆,就连冰川之巅也开出朵朵晶莹剔透,如同冰雕的雪莲花,世间一片春和景明。人类感恩天赐福音,相继叩首以拜,敬为花神。
世间第一位神明,掌繁花,今刻录入天道,不入人间轮回。
后来,人类之中出现或天生福泽绵长,仙缘不断;或杀孽深重,气势凌人的人,人类一族跳过精灵鬼怪的低阶形态,一步化神堕魔,参与到神魔鬼怪的轮回之中。可惜凡人终死,即使神魔,犹有尽时。人类升入神魔界后,神力渐长,凡人的躯体承受不住日渐增长的神力,随神阶魔阶的提升,他们终将陨落。唯独精灵鬼怪之流,于世界诞生之初便不断汲取自然之气,得以长存于世,命数不尽。
原生不陨落的神明与后来飞升的神明原本相安无事互不侵扰。后来不知何人从何处偷得秘法,得到共享原生神明寿数的诀窍——若以婚书为约,永世不悔,灾厄不离,即使后飞升的神,也能共享婚书另一半原生神明的寿数。
再说人类。千百年来只诞生了一个杀孽深厚的人,少年将军飞升为神,掌战。传说他年纪轻轻便获得了成神的资格,还与花神有过一段缘分。掌战之神天生寿数短,易堕魔。花神因此赐名战神,唤“敬宁”,取“敬畏天地,吾心安宁”之意,力求延缓战神陨落的速度。
可谁料世事变迁,好心仇报。一纸婚书撕开原生神明与后飞升的人类之间的矛盾,敬宁战神血洗九重天,花神逃婚下界,二人在人间辗转纠缠许久。故事的最后,天帝做主,绝地天通,神魔人类精灵鬼怪各司其职,永不相见。
此诏一出,天地终成定数,人间不再有人类飞升,九重天上的消息也再未传到人间过,即使地下幽冥界,三界间不再互通有无。自此,三界既定。改人间为凡间,人类不入神魔鬼怪轮回。神魔鬼怪成为人类诞生的远古时代最不切实际的幻想,如大梦一场。后来,科学飞速发展,神明逐渐失去他们的信徒。各类教会兴起,传教士漂洋过海,人类重新拾起刻在灵魂中的本能找寻信仰,以此作为支撑了度余生。
法师说完。两人寂静无声。盛醉惊讶、内疚、迷茫的眼神落到俞央脸上,显得一向游刃有余的他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伸手抚过俞央眼尾,稍微用力擦过右眼尾,手指触碰到的皮肤红了一块,那三颗粉色小痣却变得更为显眼了。
“是巧合吧…?”盛醉放下颤抖的手,努力稳住声音。他近乎央求地想向清缘法师求一个答案。“世间这么多人,痣长在同一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对吧?‘敬宁’这个名字不算少见,重名也很正常吧?”盛醉不敢看俞央,垂着眼,面朝法师的方向发问:“我曾经伤害过他吗?让他受伤了吗?他恨过我吗?我是不是…”
我是不是你故事中那个逼婚的敬宁战神?
我是不是你故事中那个血洗花神生活的地方、他这么重视的九重天的敬宁战神?
“是假的,都是假的。”俞央迈腿走向盛醉,脚下伤口并未愈合,因此他踮起伤腿,所以走得有些慢有些摇晃了。但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坚定。
“是假的,不要想。只是巧合。”他伸手环抱住双目发红的盛醉,手掌在他头发上轻抚着,“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仙和妖怪?只是民间故事罢了。清缘法师——”他转头对上法师紫色的眼睛,努力压下心中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既是毫无依据的神话传说,我们点到为止。虽然我不知道您从何得知我们的名字、知道我们的长相,空口无据,故事的真实性存疑。但希望您不要被坏人蒙骗,真信了那什么人鬼蛇神共存的乱世。世界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妖怪,”俞央深吸一口气,“我是唯物主义者。很感谢您今天告诉我们这些,画册我已经放回原处,告辞。”说完,他拉着盛醉转身离开。
清缘法师下意识伸手朝俞央离开的方向抓了一把,触手只有空气而已。
“也罢,也好。”他面露痛色,又忽地抚掌大笑,朝他们喊道:“忘了吧!都是假的!你说得对!世界上本不该有神!”
你们本就该忘了。我也该走了。可惜还没好好道别。
他喃喃道,声音消逝在风中。
等他再睁开眼时,双眸的紫色正在渐渐褪去。消褪的颜色像是打开了某个禁忌的开关,俞央眼眶中泪流得更凶了,他停在原地无声哭泣着,肩膀不停耸动。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只是,心好痛…我好像失去了身上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盛醉将方才听得的故事抛在脑后,他不知作何回应,只是将人抱在怀里,耐心地用双手轻拍对方的后背,再用唇吻去俞央无尽下落的眼泪。胸口处,两人的玉石都在发烫。此刻分明无风,菩提树却忽然落叶,满树的叶子似乎在一瞬间死去,直坠到地上,入土便瞬间焦黑。
“好好对他。”一个沙哑的声音叹息着、不甘地在盛醉耳边响起。盛醉皱眉回头看了看,不见清缘法师身影,而后目光又回到俞央脸上。
俞央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盛醉心想,我当然会好好对他。
一分钟后,菩提树枝叶落尽,变得光秃秃的,树皮发黑,如同一瞬间死去,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