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杜施宁彻底松了口气。
她无力地靠坐在沙发上，在柔和的灯光下伸出那双细长的双手。光线透过手指间的空隙打在她的脸上。杜施宁眯起眼，手指仍在止不住的颤抖。
脑海里还在回想着不久前在冰场上那种久违的畅快感，像与一个久别重逢的好友见面一样感到亲切和愉快。
手臂不受控制地摆动着那些早已刻进骨子里的动作。无需音乐，无需思索，没有任何的卡顿和错误。
回过神时她不知何时从沙发上起身正站在客厅的中央做着最后结束时的动作。
她怔愣了一会儿，缓缓收回手臂。许久，发出一声轻笑。
傻傻的。
一个夜晚，杜施宁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以前花滑比赛的视频。
她整个人抱缩在一起坐在沙发中间。客厅没有开灯，电视机晦暗不明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她听着电视机里的音乐声和解说，眼神飘忽。
这段时间楼下总能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对话声。起初她没有在意只觉得有些吵，今晚却不知为何楼下格外的吵闹。
过了会儿，外面突然被火光点亮，一阵滚烫的浓烟被风吹到她所在的小区里。
杜施宁皱起眉，拉开窗帘。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离开的人。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是视线，目光被对面一大片火红吸走了注意。
就在这条街道的对面一栋老旧的大楼正冒着浓烟。大火快速吞噬了这栋老旧大楼，楼里不断发出劈里啪啦的爆炸声。
下一秒窗户赫然破碎，一块玻璃碎片直径砸向她家的窗户。
杜施宁呼吸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滚烫的空气中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消防车靠近的声音。
杜施宁在窗户前看着消防车停在大楼前。
率先下来的是时满。
他穿着厚重的消防服站在火场边缘，脸上不见慌乱，犀利的双眸里透出的是早已习以为常的冷静。时满一下来就立刻指挥着其他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灭火工作。
从杜施宁的视角只能隐约看到那个高挺的身影，她不知道为什么能一眼认出那人就是时满，直觉告诉她那个身形就是他。
杜施宁拉上窗帘，回到沙发上继续看比赛视频。
外面还在传出各种吵闹的声音，在这些声音的加持下杜施宁的眼皮愈发沉重。她闭上眼，想眯一下。
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中午。对面的火势不知何时得到了解决，只剩下一栋被大火熏黑的大楼孤零零的矗立在那。
她从沙发上坐起，感觉脑袋有些晕晕沉沉。
昨晚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刚想拿起手机看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了。杜施宁给手机插上电，一打开自己的手机被轰炸了。几十条来自杜言峰和木云言的电话和信息，其中还夹杂着少数几条来自毛雨婷的关切问候。
杜施宁率先给木云烟回了个电话，下一秒电话就被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河东狮吼：“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都要吓死了！”
杜施宁淡定地将手机拿远一些，“昨晚熬的有些晚，手机没电了。”
“我今早看新闻看到你住的那条街发生了火灾，你没事吧？”
“没事，是我对面那栋楼发生了火情，我这边还好。”
“那就好，你爸机票都已经买好了，就剩上飞机了。”
杜施宁眯着眼懒洋洋地刷着牙，将口中的泡沫吐掉。
“别来。”
“晚了，你爸安检都过了。”
“……”
“你没事就好，三点的时候记得联系你爸。”
电话挂掉，杜施宁无语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是否心理因素在作祟，她总觉得喉咙也有些痒痒的。难道昨晚的浓烟她也吸进了一些？
她换好衣服来到舞蹈教室。
杜施宁已经没有再练习花滑了，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僵硬她每个星期还是会去舞蹈教室练习芭蕾。
修长笔直的长腿压在栏杆上，她抱着自己的腿轻松向下压去，大脑放空。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扭头见到毛雨婷站在她身侧。
“hi！”
杜施宁深吸一口气，将头扭回去闭上眼。
“不要那么冷淡嘛，我可是关心你才特意跑来这边看你的。”
“我可没有告诉过你我在这里。”
“这容易啊，找你妈问一下就知道了。”毛雨婷晃了晃手机，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杜施宁：“我能报警吗？”
“请便。”
“……”
杜施宁深呼吸着，是她失策了。怪她太宅，每天不是在家里就是在舞蹈教室。
偏偏这个舞蹈教室还是她妈妈的朋友开的。
放下腿，杜施宁站直身子。“什么事？”
“这不是昨晚你对面的大楼火灾了担心你来看看嘛。”
“对面大楼火灾又不是我这栋火灾，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要那么死板嘛。”毛雨婷用力一拍杜施宁的背。
杜施宁下意识地挺直腰板。
意识到自己习惯又犯了，杜施宁身体微僵。
“正好今天也没有事情，很久没看你跳舞了。来给我展示一下？”毛雨婷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看样子没那么轻易离开了。
杜施宁紧紧盯着她的脸，毛雨婷从包里拿出水瓶拧开喝下。
自然地像在家一样。
无奈叹了口气，杜施宁继续自己的热身。
窗户外的绿叶被风吹地摇曳生姿，时不时一阵带着树叶的香气穿过窗户传进来。阳光透过树叶细碎洒落的光线打在杜施宁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毛雨婷坐在凳子上看着教室中央那抹倩丽窈窕的身姿轻巧地舞动着。
杜施宁的节奏感很强，身姿轻盈如燕。她的外表随了木云烟，长得精致又沉重，给人一种有着厚重的故事感。她的眼窝深邃，跳起舞时那双眼睛总会给人一种忧伤感。
不论是在冰场上还是在这间教室里，她的舞蹈总能直观让人感受到她想传递的情感与故事，让人的视线不由地被她紧紧抓住。
毛雨婷不自觉放缓了呼吸，黝黑的双眸里只剩下杜施宁一个人的影子。
直到一曲结束，她回过神对上杜施宁那双平静的双眸，像以前一样鼓着掌。
“跳的很好。”
杜施宁拿过挂在一旁椅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渍，语气一挂的平淡，“那是自然的。”
不是她自大，这首曲子她已经跳过很多遍了。多到记不清自己究竟摔过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已经能完美的跳出再也没有失误。
“原本我还担心你在术后会懈怠，看样子是我多虑了。”毛雨婷笑道。
“你的担心没错，我确实没有在训练了。”杜施宁打破她的幻想，“我现在唯一在坚持的就只有舞蹈而已。”
在杜施宁小时候，比起先接触花滑最先接触的其实是舞蹈。木云烟出自非常有名的书香门第，小姨更是国际上非常有名的芭蕾舞者。
小时候她在国外待着就是为了向她的小姨学习芭蕾，只是中途被拉去学花滑了。
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她面前这个一脸笑嘻嘻不怀好意的女人。
毛雨婷：“我不信。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
看着她一脸欠揍的表情，杜施宁手里的毛巾抓紧又放下。她狠狠吐出一口气，“看完了，可以离开了吗？”
“这才几点，你妈说了你没有待够五小时是不会回去的。”毛雨婷假装没听懂杜施宁的话中之意，看了下时间。
“……”
泼皮无赖。
杜施宁本意是待到晚上再离开，甚至把早上木云烟要求她打电话给杜言峰这件事都抛在脑后了。
她喘着粗气，一抬眼就见到毛雨婷那让她发毛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她猛地起身，拿起放在一旁角落里的包。“我要回去了。”
毛雨婷也起身紧跟在她身后，“那么早吗？”
“没有你在的话本来我可以晚点回去的。”
毛雨婷笑而不语。她自是听出杜施宁话里的责怪，但她也有她的目的，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
杜施宁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保上杜言峰的来电信息，这才想起来要联系他。
她连忙回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嘟嘟了几声，那头传来杜言峰和蔼的声音，“小宁，你现在在哪？”
“刚从舞蹈教室出来。”杜施宁瞥见毛雨婷向她挥手，她面上带着无语，抬手随意摆了摆。
毛雨婷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那好，我和时满正巧在这附近，我现在来找你。”
电话挂掉。杜施宁默了默，耳边回荡着杜言峰那句和时满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太阳穴一阵抽痛。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怎么讨厌的人都要赶在一天来骚扰她。
过了一会儿，身侧响起一道尖锐的鸣笛。
杜施宁眉头轻蹙，转头就见杜言峰和时满正坐在一辆越野上。
时满正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载车窗上。
他朝杜施宁微微扬起下颚。
杜施宁撇嘴，打开后座上车。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一上车杜言峰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练舞，一下子就忘了时间。”杜施宁懒懒地靠在后座上，拿手机回复别人的信息。
她交叠着腿，本就练得很好的体态哪怕这会儿以一副慵懒的姿态也无法掩盖住她身上的高傲和优雅。
“你有在练习舞蹈？”时满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杜施宁。
杜施宁不想理他，沉默了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应了个字。“……嗯。”
“你怎么没有联系我呢？今早我和你妈看到信息的时候差点就吓疯了，打你电话又不接。”杜言峰从副驾驶侧过头，眼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担忧。
“手机没电了。”
“那充了电后呢？”
“那会儿你在飞机。”
杜言峰一顿，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坐直身子叹气。
“你应该给杜教授打电话的，他下飞机后就一直在等你电话给你发信息。”时满不忍瞧见杜言峰这番模样，替他说话。
杜施宁顺手锁屏，扬眉看向杜言峰，“担心我只是其次，这次过来应该另有其事要你做吧？”
杜言峰干涩的笑笑装傻，“我在飞机上也是真的很担心你。”
“那还真令人感动。你明明可以直接发信息问那人有没有波及到我家。”杜施宁说着，送给时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时满轻咳一声，挺直腰板专注地盯着前方。
杜言峰尴尬地乐呵着，“问小时是一码事，担心你也是一码事嘛。”
杜施宁微微扬起嘴角，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时满带他们来的是一家本帮菜馆。他提前跟老板打过招呼这会儿三人直接就到包间里坐着。
“对了，你这段时间要小心点。”杜言峰突然对她说。
杜施宁嘴里还吃着饭前小点心，鼓着腮帮子她歪头。
“这几次的火灾都是有人在恶意纵火，而且都还是专挑一些老旧的小区房子作案。”
杜施宁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段时间小区楼下确实有听到一些陌生人的声音。”
“你有注意到那些人的外表吗？”时满连忙询问。
杜施宁冷眼扫向他，时满噤了声。
“那边都是老小区，光线本来就暗。他们说话又小声，我什么都没看清。”
杜施宁这么一说，杜言峰的心顿时提起。
“小宁啊，要不这段时间你住酒店吧？”
“那些人才烧了对面，应该不至于敢胆子大到连我这边也一起烧了吧。”
如果真有人这样干的话，那她也只能说那些人胆子真是太大了。不仅大还蠢。
“万一呢。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你出事了怎么办？”
杜施宁垂着眸，她思索半晌看向时满。“人什么时候能抓到？”
“那是警方那边的事情，我们这边也不清楚。”时满老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