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施宁敏锐地捕捉到时满话里的字眼。
“以前?”
“你找我照片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时满的眸底掠过一丝慌乱。他眨着眼,沉声道:“卢桑刚和你朋友谈恋爱那会儿疯狂在网上找你朋友照片。”
“你朋友的生活照还好找,你的几乎没有。”
时满一边解释,眼神飘忽地打量着杜施宁的神情。
杜施宁闻言,脸上那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她心下了然:“那确实。初棠喜欢在社交媒体发自己的照片,找她的照片很容易。”
“你怎么不发?”
“不喜欢拍照。”杜施宁解释说,“我基本上都是给初棠拍照,给自己拍总感觉好奇怪。”
“我觉得很好看。”
杜施宁眼里划过惊讶,她垂下眸不知道想到什么,对着时满扬起眉勾唇,“那跟现实的我比起来呢?”
时满张着嘴,刚发出一个气音他就立即闭上。
这道题目要是回答不好可是会出大问题。
“嗯?”杜施宁凑到时满面前,仰起小脸。清澈的眼里染上浅浅的笑意,独属于女性的馨香扑面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时满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杜施宁脸上的小绒毛。
垂在一旁的手骤然握紧拳头,他拉开两人的距离,轻咳:“太近了。”
“近吗?”杜施宁玩心大起,“是谁之前总是在想法设法的和我拉近关系?”
“怎么对现在这个距离不满意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熟悉的对话让时满有一瞬间恍惚幻视杜施宁责怪他的时候。那个时候说这话的是杜施宁,现在则变成了他。
挫败感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他深刻的体会到了风水轮流转的无奈感。
时满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不想要物理意义上的近距离。”
“嗯?”
他注视着那双干净的双眸,松开的手又一次握紧成拳。再次睁开眼,时满一把搂过杜施宁的腰反手压在身下。
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细密的呼吸亲密无间的交织,这一刻杜施宁的眼中只有时满。
炽热的大掌在腰间摩挲,时满低声道:“这样的近距离我可以轻易的获得。”
“就像之前你掐我脖子的时候一样,被我搂在怀里。”
“又像是刚刚在外面我背你那样。”
形势好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杜施宁收起逗弄的心。
她的身体僵硬着,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只有微微僵硬的身体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那双深邃之下的双眸平静无风,时满自嘲嗤笑放开杜施宁,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围。
“杜施宁,你真的好冷漠啊。”
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拉近,哪怕谈不上喜欢但至少也对他会有别的感觉吧。可杜施宁的平静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两人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包括肌肤接触,肢体接触在这一刻都好似笑话一般。
一股名为不甘的情绪从心底燃起,时满不死心地拉过她的手腕。
“你不能只由我一人心动。”
“这不公平。”
脑袋靠在她的脖颈,鼻尖缠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温热的大掌在腰间摩挲着。
“就像现在这样,你如果不喜欢我的话就要把我推开。而不是放任我的对你动手动脚。”
怀里的人动了动,时满做好了被她推开的准备。
杜施宁却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背,轻声安抚着:“对不起,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和男性接触过。我可能在这一方面处理得有些不好。”
“让你误会了,不好意思。”
“我玩笑开过火了。”
时满苦笑出声,他收紧手臂咬牙切齿:“你还不如直接推开我。”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安慰。”
“好让人难过的安慰。”
杜施宁垂下眼帘,无辜的说:“我已经尽力了。”
“你闭嘴吧。”
她乖乖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时满整理好情绪。他撒开手。
杜施宁问:“没事了?”
“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不至于被女人拒绝了就要死要活。”时满梗着脖子,硬气开口。
杜施宁赞同点头,“对,这只能说明我俩没缘分。不能说明你人不好。”
时满气急:“你不要说话了。”
“哦。”
过几天。
“施宁,俱乐部打算在赛前内部举办一次比赛,参赛对象只有我们俱乐部的人员。”毛雨婷道。
杜施宁脸上化着妆,盘起头发。她身上穿着蓝白渐变的考斯藤,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又高贵。
她坐在椅子上,意识不知道飘哪去了。
许久没得到杜施宁的回应毛雨婷皱起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回神。”
杜施宁收回神识,“怎么了?”
毛雨婷叹气,又一次重复:“俱乐部打算在赛前内部举行一次比赛,看看你们最近的训练成果如何。”
“知道了。”
内部比赛这种事杜施宁以前也经常参与,一方面是为了校验大家的训练成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选出一些优秀的运动员去参赛。
“你怎么回事,最近状态不行啊。”毛雨婷放下手里的训练表,坐在杜施宁身侧。
“有吗?”杜施宁反问。她倒是觉得自从那次被毛雨婷说了一次后心态反而调整过来了。
“当然有啊,陆晓都说你最近总在发呆。”毛雨婷说着就要去探杜施宁的额头。“发生什么事了?太累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杜施宁侧身躲过,“我没事。”
“没事你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还不能有放空大脑的时候?”杜施宁有些无奈。
“话也不是这样说……”
想起之前陆晓跟她提过一嘴杜施宁向她询问心理医生的事情。虽然她说是别人,但万一呢?
毛雨婷总是担心杜施宁其实内心还没调整过来。
“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非常好的不一定约的上,但好的还是能约到的。”
杜施宁默了默,抬手拍拍她的肩。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口中的朋友真的是朋友。
冰刃在冰场上划过的声音很闷,跳跃落地的那一刻杜施宁吐出一口气。
恢复跳跃是一件漫长的事,哪怕她这两年在家里并没有拉下陆面训练,实际上上冰后也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异。
她的步伐轻巧而灵动,连接行云流水,冰刃在冰面上的留下的痕迹深且清晰。
脑海里又一次浮现时满隐忍的神情,她滑速逐渐慢下来。
内刃起跳,浮腿向前摆动。杜施宁心里一惊,跳得高度不够。
后内刃落冰的时候没站稳,她又连加了个后外冰点跳。一个4S加1T成功稳住。
毛雨婷在冰场外看着,提起的心逐渐落地。哪怕知道4S这样的跳跃本就是杜施宁之前的正常水品,在她没站稳的那刻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杜施宁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时满的身影从脑海里甩掉。她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本来自己就还没从沈初棠的那件事里走出来,现在脑子里又多了个时满。
无法彻底投身到花滑这项运动里,对于一位花滑运动员来说还真是糟糕。
休息的时候陆晓坐到她身侧,“你什么时候恢复的4S?”
“几天前。”
陆晓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心里再次忍不住感慨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我连稳定的3A都跳不出,你现在就已经连4S都恢复了。上天真是偏心。”她仰着脖子,眼神放空。
“3A对于国际上大部分女单来说本就是个难题,你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太过执着。而且我刚刚的4s没有足周,高度和转速也不够。”
陆晓苦笑着,“你还是别安慰我了。”
越安慰只会越难受。
本以为杜施宁离开后就轮到自己的时代了,结果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毛雨婷心中的预期。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她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比不过一个因伤离开的天才回来一段时间把3A跳了出来,4S也恢复了。
“我没有安慰你,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更扎心了。”陆晓笑着,脑袋靠在杜施宁的肩膀上。
杜施宁身子僵硬了一瞬,没有推开她。
“俱乐部过几天要举办一场内部比赛你知道了吧?”陆晓问。
“教练刚刚跟我说了。”
“你怎么看?我觉得这个第一非你莫属了。”
杜施宁默了默,眼眸闪烁着。她的声音清冷又平静:“不要太纠结名次,这个比赛只是教练为了检验我们的训练成果而举办的。”
陆晓闻言,‘呵’的嗤笑出声。“好傲慢的话。”
“你可以轻易拿到第一你当然可以说不在意名次,我只有在你不在的时候才能获得一个好名次。”
杜施宁不知道怎么安抚她,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本就不同。
陆晓渴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所以她努力的训练只是为了能站在那个颁奖台上。但她不是,她只想着尽力完成她的每一场比赛,尽力做到她心中的完美。
杜施宁垂下眸,选择闭嘴。
自从家里养了圆满后她就在家里装了个摄像头。
这会儿她打开手机查看,就见到圆满整懒洋洋地趴在摄像头前,尾巴悠闲地一甩一摆。
陆晓被杜施宁手机里的猫吸引了视线,坐起身:“这是你家的?”
“嗯。”
“也算有个人样嘛。我还以为你看不上这些东西呢。”
透过摄像头,不仅可以清楚的看到圆满,还能把阳台上的植物收入眼中。
以前和杜施宁一起训练的时候她就从沈初棠那边听说了,杜施宁不喜欢植物也不喜欢动物,整个人无趣的跟她给人高冷的感觉一样。没想到沈初棠去世后倒是开始养花养宠物了。
“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让我买的。”杜施宁解释道。
一提起时满她又想起时满那句不能由他一个人心动。心脏猛然一抽,手指无意识的蜷缩。
好像有一股电流透过她的身体,四肢,传递到她的大脑皮层。
“啊?什么人还管那么多啊?”陆晓一脸不解。
一般来说房子租出去了就暂时是租客所有,想怎么布置怎么弄都是租客的事情。哪有房东还让租客布置的道理?
“他说阳台太空了看着不和谐,就去买了些植物养。”
陆晓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她好心提醒:“这样的房东你还是趁早搬出去比较好。现在他都敢管你的房子以后就是直接管你的人了。”
现在外面的世界危险的很。之前有沈初棠在的时候都是沈初棠在保护她,现在能保护她的人没了杜施宁这条件不管放哪都是香饽饽。
尤其对于一些居心回测的男人而言。
她甚至还记得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有人分享自己被房东看上的事情。
杜施宁一脸平静的说出:“他现在也管我。”
陆晓:?
这合理吗?
这一刻大脑在风暴,所有的线索整合后一个结论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恍然大悟:“哦。你和你房东一对啊!”
杜施宁快速的反驳:“不是。”
“可你之前不是还很担心他吗?”陆晓歪头反问,“甚至都因为他导致训练都怠慢了,担心人家都担心到主动和我聊起来。”
“我哪有!”杜施宁心里一慌,一个不该意识到的认知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在她的心里愈发深刻清晰。
“那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他嘛。”陆晓笑嘻嘻着,看到杜施宁慌乱的神情后心中的郁结更是在这一刻荡然解开。
原来世人所说的天才也有被情困扰的时候。
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的对手因为一个男人而心神不宁时,陆晓感到惊奇的同时也有一个阴暗的想法冒出头。
这个想法就宛如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就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迅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