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者为难地看向温丹妍,隋流徵问她意见,而后挥手示意。
她稳步走上阶梯,停至温丹妍面前,隋流徵伸手去接,却被忆反驳:“小女想亲手将花献予贵妃娘娘。”
出于对同类人的直觉,隋流徵一眼便看出此女居心叵测。
熟料温丹妍看了一眼那花,眼神瞬间明亮,涂抹蔻丹的柔荑抚摸上花瓣。
后面的修者不明所以,连百年寒梅都看不上,这不就是平平无奇的花有那么喜欢?
温丹妍收回手,靠在椅背上有意无意道:“你送这花是何意?”
忆恭敬回答:“此为小女一点衷心,还望娘娘喜爱。”
弄色芙蓉。
不仅仅是代表权势地位的象征,更是代指文官的象征。
温丹妍为右相幼女,高居贵妃之位,后宫无后,温氏把控后宫,朝中文官又以其母右相为首,逐渐架空楼筝权利。
以致于楼筝越来越恨她,却又毫无办法。
武官被她的姐姐把持,剩下的一些中立派也都是提不起名字的。
亲手把“花”递给她,那不是花,是权力。
匆匆一面竟将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你的心意本宫记下了,但是这花本宫不能收,好生将养吧。”
隋流徵听她说这话,才反应过来,回神只能目送忆的背影。
温丹妍不紧不慢摇着扇子。
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服,似乎在提醒温丹妍。
是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姚柳着急的跟在忆身后,担忧道:“大人,您这是何苦,引起诸人注意只会让您陷入不利,若是被……”
五百年已到,那位置也该换一换了。
忆笑着摘下一朵花,“再灿烂的花也终有凋谢的一日,若是百年不凋,岂不是无趣无味。哪怕只有片刻的美丽,也该用尽全力绽放,哪怕落入尘土,也得是最灿烂的模样。”
“我既可当天命之人,如今我也可以洗去罪孽。”
姚柳知道,大人想要做的,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无人可以阻拦,就连府君也不可以。
她能做的也只有助一臂之力,让大人了却夙愿。
“求求仙人救救我家孩子吧,无论是何代价我们都可以的!”
两位妇人跪地哀求,很是可怜。
“一切命数皆由神女娘娘定下,也许放她离去,下一世方能安康顺遂。”
“实在对不住,此乃命数,我们只是一介修士,爱莫能助。”
见那两位妇人还想拉住她的裙角,另一女子拉过她。
悄声说:“师姐,我们走吧,命数这种东西,我们没办法的。”
最后那位师姐实在可怜她们,施舍一锭银子才离开。
“真的救不回囡囡了吗?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一抹身影从阴影中走来。
“在下有一计,可否借一步说话?”
每当御琥大会结束,都会被各门派送去历练,六大门派声名显赫,其中以南轩派为首。
而那些在比试中夺魁的,自然也是各大门派最为注意的对象,都在想谁会是下一个仙君。
近三百年来,修真界未曾有任何一人羽化成仙,最后一个成仙君的是仪樽仙君。
现下的三界是魔界,修真界与凡界。
魔界被神女娘娘镇压,掀不起波澜,魔族就此过上安定日子,神女以一己之力造就五百年安定盛世。
神女娘娘座下有七大仙君,以流毓仙君为首,仪樽仙君则是排名最末。
一行人就这么出发,其中多出一位奇怪的女子。
众人疑惑的对视,随后纷纷摇头,表示不解。
只有一人出声:“敢问这位道友可曾比试过哪门,似乎看着十分面生。”
商弦凝站在最末,皱眉看向十陵。
她到底在想什么鬼点子。
十陵自然注意到主人的眼神,慌忙解释道:“这位是小女的……侍女!对,侍女。她不放心我于是随我一道,还望诸位莫嫌,莫嫌。”
溪云虽没再说什么,可眼神里都是怀疑。
这人身着锦绣白衣,布料用的是上等丝绸,怎么都不可能是侍女。
两人站在一起,十陵看起来才更像侍女。
余惜迟没给她们那么多时间来质问自己,不耐道:“若再不启程怕是要误了时辰,我们走罢。”
说完便上了马车,对身后的那群人浑不在意。
白新柔生气的挥袖子,脸鼓起来生气道:“摆甚架子,她家主人毫无内力便罢了,就连一介侍女也这么猖狂!”
孟繁落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如此,带她上马车。
所有人都有马车,唯独商弦凝什么也没有,十陵跟着余惜迟一起倒是无所谓。
就在商弦凝想怎么混过去时溪云出声:“在下南轩派门徒溪云,若是不介意,可同在下一道。”
商弦凝眉心一动。
罢了,总不可能就直接传送过去,若是被发现也不好收场,既然有人相邀,不如顺着台阶下。
作揖道:“弦凝在此多谢。”
内力被封以后,十陵就真的与常人一般无二,会饿会困,被马车颠簸几下,便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余惜迟一心烹茶,车内茶香四溢,茶好以后才发觉十陵已然入睡。
难得的安谧,一转眼就像是上辈子的事,若不是有那个面具隔着,余惜迟真的会以为回到了过去。
愁绪上心头,她掀开帘子望向窗外。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不知道友师承何派?”
哪怕是上马车,商弦凝也并未摘下斗笠,但溪云也没有多问。
江湖里修真界中,不乏有许多高手隐世,不喜旁人见其真容,溪云对这些无甚意见,更何况这位“斗笠者”实力百里挑一。
商弦凝知晓她没有坏心,仅仅只是有些好奇。
“不曾入世,见笑了。”
溪云眉头微微一扬。
这,真是新奇的答案。
人外人似乎总是那么神秘莫测。
溪云顺台阶而下:“那道友真是天纵奇才。”
“博而不精,不足挂齿。”
一路上,两人有来有回说了一些话,傍晚时分溪云假寐休息。
“行了一日路,可累死我了。”
白新柔下马车后捶捶腰,伸懒腰打着哈欠。
“哈~师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孟繁落坐在拾来的木枝堆起的篝火前取暖。
“以今日速度,大概过几日我们便可到了。”
听到回答不满地嘟囔:“还得过几日啊,那不得累死了。”
自家师妹被门派宠溺惯了,孟繁落宽慰回答:“有师姐在,定不让小祖宗你累着。夜里凉,坐下取取暖吧,切莫冻着了。”
“就知道师姐对柔儿最好了。”
十陵根本不听她们的对话,喜滋滋地咬着烤好的兔肉,好久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
白新柔走到篝火前看到她双手抓着兔肉啃,油腻腻的,糊的满嘴油,一脸埋汰样。
不禁嫌弃嘲讽:“哎哟喂,吃的好香啊,这么厉害我还以为辟谷了,没想到还要吃这些荤腥啊。”
就吃就吃。
回去之后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碍着她什么事。
十陵继续吃,毫不理会白新柔的嘲讽。
见她没反应,白新柔又转头对余惜迟说:“你家主人吃的如此香,你怎么不吃,莫不是你家主人苛待下人,连肉都不舍得给你吃。”
“那可真是可、怜、呢~”
白新柔说最后三字时,还故意像孩童学堂读书时摇头晃脑。挑衅完,伸出手掌取暖。
聒噪。
余惜迟轻轻弹指。
“咕噜噜……”
什么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白新柔急忙捂住肚子。
孟繁落见她不对劲,担忧问:“师妹,你可是有哪里不适?”
好饿,好饿。
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一百年没有吃过饭了!
偏偏这时十陵还不知所以然地啃着兔腿,满嘴是油。
肯定是这个凡人下了见不得人的香料,不然她怎会如此馋那块兔腿。
都怪她!
“你给我走开!”
白新柔跑过去蹲下,一屁股撅开十陵,一把抢过火上的另一只兔肉啃起来。
“喂!你吃我东西作甚!”
“咕噜噜……”
真的好饿!
白新柔气的满脸涨红:“闭嘴!”
都已经辟谷了十年,突然之间饿的晕头转向,本就暴躁的脾气现在一下爆发。
十陵护食极了,除了主人,最讨厌其她人碰她的食物。
“你放下,那是我的!啊啊啊啊啊啊!放手!”
白新柔毫不相让拉起袖子就是干。
“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竟然还有人敢对她宣战,十陵也不再示弱。
“别以为我怕你!等着向姑奶奶求饶吧!”
孟繁落十分疑惑,但是看到白新柔饿的连吃东西都不顾形象的样子,也没有阻止。
两人吃饱以后打了个响天嗝,不过白新柔直接晕倒了。
十陵什么事也没有,拍拍鼓鼓的肚子上马车睡觉去了。
孟繁落以为她是太久没吃东西,吃得过多一时受不住,连忙将她背进马车。
商弦凝知道这是那个仙君做的小动作,毕竟是为了自家剑灵出头,也就没有戳破。
“今晚谁守夜?”
熬到闹剧结束,终归是回到正事上。
好几个修者都缩回去悄悄后退,虽然大家都修道都是修者,但还是会有害怕黑夜的共性,特别是在这种虽是可能出现有怪物的未知区域。
溪云看到她们胆怯的模样,很是理解,她的师妹们大多也是害怕的,于是主动提出:“那今夜就我来守夜吧。”
同是南轩派的门徒犹豫的看向她,“大师姐……”
每次一有何事,大师姐都会挺身而出,比起几百年前南轩派已然衰落,现下唯有大师姐一人挺起整个南轩派。
同为双灵门的门徒们对十陵很是不满,毕竟她可是得罪自家门派最受宠爱的小师妹,一时都将怨怼指向她。
手指直直指向她:“为何不是她守夜,吃的这么多,还带个侍女。总不该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吧?好歹她也是赢了白新柔的人。”
十陵生气地瞪她们,若不是被封灵力,她何以吃的这么欢,就算是她守夜,怪物来了也毫无反手之力,有何用?
四处黯黑,唯有篝火有一丝光亮,映出众人不一面色。
余惜迟随意一瞥,忽地停在被斗笠遮住的那张脸。
溪云开口:“不必再争了……”
“今夜我来守夜,明日轮到那位侍女。”
溪云惊讶商弦凝会主动守夜,换做任何人不是害怕便是认为麻烦。
之前只是欣赏她的实力,如今倒是有几分欣赏她的人品。
余惜迟没有拒绝,毕竟这么多人里,最适合守夜的确实只有她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