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轻语!集合啦!!”孟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断她将要开口的话,施轻语眨了眨眼,撂下一句回头再聊以后拔腿就跑。
事已至此,还是先跑吧。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就算实话说了,大半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她记这么清楚,更显变态。
不如先跑,反正只要脱离当下这个情景,她后面不提,许砚肯定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就能完美翻篇。
思及此,施轻语跑得更快了。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眼瞧着人叮叮当当地跑远,许砚曲起手指在脸上蹭了下,垂下眼有些出神。
“唉。”有人伸手拐他一下,“你该不会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吧?”
梁锐拍完照回头就看见有个女生站在许砚身边,手里攥着手机说了什么,没得到回应后跑了,还以为又是一个要联系方式惨遭拒绝的妹子,“不是我说你,人家想要联系方式你就给嘛,干嘛老这么拒人千里之外?白瞎了你这张好脸。”
“不过我怎么看着那背景有点眼熟呢?”梁锐还待细看,余光瞥见点东西,惊奇道:“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嗯?”许砚回神,他脸上真有东西?
“有点点红。”梁锐凑近看了眼,“你脸红了?”说完又抬头看天,“这太阳有这么热吗?”
再回首,只看见许砚转头离开的背影,“?!你跑什么?”
许砚步伐稳当声音却不似往常般从容淡定,“集合了,不走等老师过来请你?”
“嘿,”梁锐原地瞪眼,“等等我啊你倒是。”
瑜希学子很有创意,早在学校举办创意墙时施轻语就知道。但在看到水浒传凑不齐的英雄好汉们集体穿着花棉袄扭秧歌时她还是没忍住,她笑得很大声,所有人都笑得很大声,台上的校领导都笑趴了俩。
在所有美的帅的搞怪的方阵走完后校领导开始致辞,几番致辞完毕后随着校长的一声正式开始,彩烟冲天而起,红黄蓝紫各色烟雾弥漫消散,学子们写上寄语心愿的气球放飞。
上千的气球同时飘飞,在草坪上方形成一片阴影,写上心愿的气球飞到一定的高度时在空中炸开,事先藏在气球内部,由老师们书写的祝福纸条伴随着灿金色的阳光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下了场金色的雨。
孟贺伸手接住飘落的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云开雾散。她怔了怔,弯起眼笑了,“我拿到这个很不错哦,轻语你呢?”
施轻语回过神,把纸条拿给她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前程似锦,“也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她抬起头,天空澄净,白云悠然,如茵草坪上的少年们欢呼奔跑,竟是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要热烈几分。
天气真好,阳光灿灿,前路漫漫;少年肆意,风华灿烂。
施轻语参加的项目排在后两天,按理说出于道义她应该去给班里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但在三十几度的烈阳下,看着那堪比节假出游的人群,她选择没有道义。
“我们去小卖部吧,我请你喝奶茶。”施轻语打算拉着孟贺开溜,却见对方一脸的欲言又止,她愣了一秒,想起今天某郭姓人士有个比赛。
两相对望,一时无言。最后她一个人去的小卖部,孟贺打算去给郭仁加油,施轻语拒绝了她发出的加油邀请,为了郭仁放弃奶茶?不可能。
她喝着奶茶在小卖部里转悠,打算买点零食找个安静的地方躺着。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辣条,糖果,薯片……施轻语一路走一路拿,走到货架尾端时惯性拿东西的手一顿,她看着货架上那盒牛奶布丁,不由联想到许砚怼到她眼前的侧脸。
“……”施轻语无意识地轻咬着吸管,放在布丁上的手往回一收,把那盒牛奶布丁放进了购物篮。虽然但是,退一万步来说,既然她想吃,那就没有不买的理由。
她走到收银台,把购物篮往台面上一放——
‘哐当。’
许砚把假发扔进垃圾桶,闷了一早上的头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间,他抬手抓了抓头发,舒了口气。
“不是,这头发你就扔了?”梁锐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垃圾桶里那顶价值上千的假发,颇觉心痛。
“用不上的东西留着做什么?”许砚语气淡淡地拧开水龙头洗手,他刚从更衣室换了私服出来,散场以后他就把身上那套仙气飘飘的长袍换了下来。
衣服固然好看,但在这种天气长时间穿着就很要命,这才穿了一早上,就捂得他浑身难受。
许砚沾湿了纸巾对着厕所镜子擦拭着额间颈侧的细汗,镜子倒映出他因为闷热而有些泛红的皮肤,而等体温逐渐降下来以后他发现他一侧的脸似乎还是红,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他拿纸巾擦了下,洁白的纸巾染上一点红。许砚垂眸看着这抹红,稍一回想,想起在施轻语的手机镜头里,她陡然凑近的气息,和像羽毛般轻柔抚过脸颊的触感。许砚脑中嗡鸣一声,刚降下去的体温有了回温的趋势。
‘你确定她只是想和你做朋友?’险些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反问再度响起,许砚默然两秒,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施轻语只是图他的脸,现在看来,好像不止。
普通异性朋友之间会想亲吻对方吗?不会。
在险些被冒犯后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心跳加速正常吗?不正常。
但好像每次一对上施轻语,他都很不正常。许砚将湿漉漉的手掌贴上逐渐升温的侧颈,良久,他笑了声,自己的心思都没搞明白还去琢磨别人的心思?就算施轻语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她不说,那也不是他逾矩能追问的。
他叹息着把纸巾投进垃圾桶,回头见梁锐一副见鬼的样子,“怎么?”
“你这,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又笑得怪渗人的,中邪了?”
“或许吧。”许砚瞥他一眼,“你在这儿站半天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那不是,”梁锐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少爷,一会儿我比赛的时候去给我捧捧场呗。”
许砚擦干手,“我还有事,就不去了,你多加油。”
“别呀,我就一场比赛,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你去给我加加油,我争取捧个第一回来。”
这话有点好笑,“我去了你就能拿第一?”
“我尽力。”梁锐耸耸肩,“主要是你在的地方妹子多,而妹子多的地方我发挥就好。所以,”
“赏个脸呗,许大少。”
许大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即在梁锐充满希冀的眼神下莞尔一笑,“那真是抱歉,抽不出空呢。”
“……”
听着人骂骂咧咧走远的声音,许砚靠在洗手台上,掏出手机摁亮,下一秒又摁灭揣进兜里。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编辑了条消息点击发送。
嗡嗡——
教学楼的杂物间里,施轻语正忙着跟布丁的包装做斗争,手机在腿上震动时她随意扫了一眼,孟贺给她发消息说比赛要开始了,问她真的不去吗?现场有惊喜。
施轻语蹙眉,4×100接力赛能有什么惊喜,她叼着撕开的布丁腾出手,一个问号还没发出去,孟贺发来一句话:许砚也在哦。
许砚也在?那更不能去了,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她今天不宜见许砚。
施轻语刚打出一个不字,下一秒又删了,问道:他上场吗?
孟孟:【应该不上,像是来围观的。】
轻语:【那不去。】
施轻语不感兴趣地把手机一扔,拿下布丁嘬了一口,圆圆的布丁上登时出现一个缺口,缺口上还印着半圈口红印。
她看着那半圈印子懵了两秒,想起自己今天涂了口红,忽地,她又想起了许砚,要是早上真让她给亲上了,许砚脸上怕是也会多个口红印吧?
想了想那个场景,施轻语抿了抿唇,嘴角弯起,又放下,复又弯起。
不然,还是去操场看比赛吧,反正以许砚的为人肯定不会让她尴尬的,只要她不尴尬,许砚不提,那,早上的事就可以默契地翻篇。
这么想着,施轻语心情颇好地吞掉剩下的布丁开始收拾她带来的零食,准备出去。
她从杂物堆里爬起来,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风水宝地,一张一米长的沙发,扯块儿布一垫就能躺,就是堆得有点高,爬上来费劲,下去也费劲。
施轻语踩着堆叠的桌椅往下跳,不知道哪个年代生产的老旧桌椅一踩就吱呀摇晃,但神奇的是不管踩上去时摇晃得多厉害最后都能回归平稳。
“质量还挺好。”施轻语小声嘀咕了句,在确定那薄薄的桌椅能承受她的重量以后便无所顾忌地往下蹦。
然而就在她站在最底下的课桌上准备跳回地面时,脚下传来咔咔声响,紧接着脚底一沉,心头那点不好的预感刚刚升起,木板一声巨响从中断裂,施轻语猝不及防地往下一掉。
断裂的细小木块在地上弹跳着,施轻语回到了地面,只不过是以卡在课桌里的方式。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人下去了,裙子还卡在桌上,腿上凉嗖嗖的,还有点疼。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这小破玩意儿有个屁的质量。
施轻语面无表情地把自己从课桌里拔出来,腿上不出意外地多了几道血痕,伤口都不深,但其中一道血痕格外长,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造成这道血痕的木刺还扎在她肉里,施轻语嘴一撇,伸手一拔一扔,血流得更多了。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受伤的腿,好一会儿,她才抱着腿蹲下,“好疼。”
比赛到底是没看成,施轻语一瘸一拐地去了医务室,医护姐姐看到她满腿的血吓了一跳,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才放下心。
她细致地给她包扎好,叮嘱她最近清淡饮食,不要剧烈运动后匆匆离开了。运动会期间医务室伤员不少,崴脚的,低血糖晕倒的,韧带拉伤的……人来人往。
施轻语自觉没什么大问题,不想占用有限的床位,伤口处理完后她就打算离开医务室。走过别的床位时余光瞥见一颗金黄菠萝头,漩涡鸣人,哦不,她班长。
她退了回去,只见易良满脸懊恼地低着头,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正颤颤巍巍地抬手试图拍她的肩膀安慰。
“怎么了?”施轻语走近一看,床上躺着她们面色苍白的体育委员。
“轻语酱。”易良抬头,满眼泪花,在接触到她疑惑的眼神后又低下头,“纪尚君他,他得了急性肠胃炎。”
“可恶,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喝了我的那瓶冰水,纪尚君就不会……”
“不,不怪你。”纪尚打断她的话,因为过于激动还呛咳了两声:“是我,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才这样的,你不要自责。”
施轻语:“严重……”
“不!”易良拔高了音量,“我不该在你刚跑完就给你递冰水,是我的错。”
施轻语张嘴,被纪尚同样拔高的声音压过,“刚医护姐姐也说了,也有我平常饮食不好的原因,跟你没关系。”
行,看来是不严重,她还是走吧,她在这里显得很多余。
刚一转头,纪尚诈尸一样地弹起来,“唉等等,施轻语同学!留步!留步。”
“干嘛?”见她停下,纪尚躺了回去,握拳咳了两声,虚弱道:“你看我这幅样子……”
“看见了,生龙活虎。”
“……不是,”纪尚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老班知道我生病以后不让我再参赛了,但我报名了很多项目,需要有人顶位,你能不能……”
“我不能。”施轻语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纪尚报的项目大多都是跑步类的,在今天之前还好说,但她的腿刚受了伤,走个三千米还勉强可以,别的短跑冲刺什么的,她跑不了。再说了,
“男子比赛项目,我怎么顶?”
“争取拿个名次。”
她和纪尚的话音同时落下,然后同时愣住。
纪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项目有人顶位,他们的实力我是知道的,本来我也不担心,但是今年一班杀出个黑马,实力那叫一个恐怖。”
“他要是参加别的比赛我们班想拿分就很困难了,所以我想拜托你,女子三千米,能不能争取拿个名次?”
三千米拿名次……她还不如去短跑冲刺。
施轻语正要拒绝,纪尚见状立马换上另一副面孔,他捂着腹部,一下从生龙活虎转换成了弱柳扶风。
他咬着嘴唇侧过脸,展现出自己流畅的肩颈线条,黑发下一双明亮的眼含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