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来宠》
第七章王府幽居:孤女的困守与机遇
更漏声里,细碎脚步声渐远,瓷器碎裂声也没了动静。柳婉儿满心忧惧难眠,腹中胎儿又不时躁动。她在这煎熬中挨到寅时,清脆的梆子声如同尖锐的利箭,惊飞了檐角叽叽喳喳的麻雀。
那麻雀扑棱着翅膀,在昏暗的天色中迅速消失不见。
柳婉儿蜷在冷硬如铁的床板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纱帐,心里默默地数着那一个个破洞。
这时,外头传来铁锁链哗啦坠地的声响,那声音沉闷而突兀,仿佛敲在她的心上。
天井里,结着薄霜的青砖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光,王嬷嬷的鹿皮靴底重重地碾过枯黄的枯叶,发出“咔嚓”的声响。
“日上三竿还赖着?“乌木门栓被铜钥匙捅得哐当作响,那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柳婉儿心里一惊,慌忙系紧粗布腰带,未愈的鞭痕蹭在麻料夹袄上,刺痒难耐,就像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行。
铜盆里浮着冰碴的水被猛地泼在石阶前,溅起的水花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蹲身去擦时,水面如同一面镜子,映出王嬷嬷倒吊的三角眼,那眼神透着冰冷与刻薄。
浆洗房送来的青布鞋大了一指,柳婉儿端着装满热水的黄铜壶,那壶身滚烫,隔着布都能感觉到热度。
她踉跄穿过回廊,回廊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三进院里晾晒的锦缎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拂过她渗血的脖颈,那触感如同锋利的刀片。
远处传来丫鬟们吃吃的笑:“听说昨儿王爷连正眼都没瞧她。“那笑声在她听来,格外刺耳。
厨房蒸笼腾起的白雾,像一层厚厚的幕布,笼罩着整个厨房。
二十斤重的腊肉压得柳婉儿后腰生疼,仿佛要将她的腰折断。
灶膛火星溅在磨破的指尖上,那刺痛如同针扎一般,她咬着唇,强忍着疼痛,将腌菜坛子码到酸枣木柜顶。
案板下钻出个扎双螺髻的小丫头,往她袖口塞了块桂花糖。
那糖块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姐姐当心王嬷嬷的眼线。“小翠踮脚替她扶正歪斜的坛子,杏眼滴溜溜转,“西角门当值的张大哥寅时换岗。“话音未落就被管灶的婆子揪着耳朵拎走,柳婉儿望着小丫头甩动的鹅黄发带,喉头哽着半句道谢卡在蒸腾的雾气里,心中满是感激与无奈。
未时三刻,李管家握着黄杨木算筹跨进庖屋。
柳婉儿正踮脚擦雕花窗棂,粗麻布裹着的手指拂过积灰的雀替,突然触到块温润硬物——半枚断裂的羊脂玉佩卡在椽木缝隙里。
她心里一惊,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玉佩是从哪儿来的?摸着玉佩,她手感到温润圆滑,心里一股暖流升起。
心想,它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
“这窗框至少三年没擦透。“李管家用帕子捂着鼻子,鎏金护甲划过窗台浅浅的浮灰。
柳婉儿望着对方皂靴底沾着的红泥,忽然记起昨日进府时,东院花圃新翻的土就是这个颜色。
暮色染红庖屋梁柱时,柳婉儿数着被罚跪的第七块青砖缝里的蚂蚁。
小厨房飘来炖蹄髈的香气,那香气勾人食欲,但她腹中胎儿突然不安地翻动,让她一阵难受。
她贴着冰凉的砖墙直起身,摸到袖袋里硌手的半枚玉佩,心中又多了几分期待。
巡夜人的灯笼晃过西墙根时,柳婉儿数着更漏解开束发的草绳。
铜镜里映出颈后磨破的水泡,白日里小翠塞给她的薄荷膏在枕下洇出凉丝丝的印子。
东厢房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那声音清脆响亮,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乱响。
她将裂开的桃木簪别进里衣暗袋,窗缝漏进的夜风掀起榻前鹤氅,那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她脸上。
月光在青砖上拖出细长的影,像极了她蜷在破庙那晚,从门缝里窥见的剑鞘寒光。
暮色将庖屋梁柱染成暗红色时,柳婉儿数着被罚跪的第七块青砖缝里的蚂蚁。
蝉鸣声忽然断了,她听见巡夜人靴底碾碎枯枝的声响由远及近。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一步步逼近她的恐惧。
“明日寅时前搬完东厢房的樟木箱。“王嬷嬷把铜钥匙甩在青砖上,鹿皮靴尖踢翻盛着冷水的陶碗。
柳婉儿伸手去接溅落的钥匙,冰水顺着开裂的指甲渗进皮肉里,那寒冷的感觉直达心底。
二更梆子敲过三响,柳婉儿摸着黑将最后个酸枝木箱挪到库房。
库房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漆面剥落的箱角压着半张泛黄纸笺,墨迹洇着“永昌三年“的字样。
她刚要凑近细看,檐角铜铃突然被夜风撞得叮当响,惊得她慌忙合上箱盖,心中满是惶恐。
次日申时,柳婉儿端着药罐穿过垂花门。
西府海棠开得正艳,那粉色的花瓣如同少女的脸颊,几片花瓣落在她磨破的袖口上。
远处传来婆子们搓麻将的哗啦声,她盯着地上拖得长长的日影,脚步不自觉地往花园偏了偏。
芍药丛里钻出只狸花猫,柳婉儿跟着猫儿拐过太湖石堆砌的假山。
金丝桃枝条勾住她发间草绳,她伸手去解时,忽然听见绣金线皂靴碾碎卵石的声响。
“谁许你来此处?“萧寒煜玄色锦袍上的银蟒纹在夕阳下泛冷光,腰间佩剑的鲨鱼皮鞘擦过她手背,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柳婉儿后退时踩到湿滑的苔藓,药罐砸在青石板上裂成三瓣,棕褐药汁溅上男人蟒纹下摆。
王嬷嬷尖利的嗓音刺破暮色:“作死的蹄子!“她提着裙摆从月洞门冲进来,鎏金护甲直戳柳婉儿眉心,“王爷万安,这贱婢定是故意...“
“闭嘴。“萧寒煜剑鞘横在王嬷嬷喉前三寸,目光扫过柳婉儿渗血的掌心。
暮风卷着药香掠过他紧抿的唇角,惊飞了假山顶梳理羽毛的灰喜鹊。
柳婉儿撑着太湖石起身,碎瓷片从裙裾簌簌掉落。
后腰撞到石笋的钝痛让她眼前发黑,腹中突然传来细微颤动。
她下意识按住小腹,抬头正撞进萧寒煜深潭似的眸子里。
“说。“男人剑尖挑起她下巴,寒铁冷意激得她打了个颤。
柳婉儿望着石缝里挣扎的蚂蚁,忽然想起昨夜库房纸笺上那个年份——正是她被接入王府的第三日。
“妾...“喉头药味翻涌,她瞥见王嬷嬷袖口露出的半截藤条,那是昨日抽在她后背的刑具,“妾每日寅时起,需劈柴三十斤,浆洗衣物五十件,戌时还要...“
萧寒煜突然握住她手腕,粗粝指腹擦过鞭痕交错的肌肤。
柳婉儿疼得吸气,却见他从她掌心拈起片碎瓷——正是药罐底印着萧王府徽记的那块。
“李全!“
随着这声厉喝,躲在影壁后的李管家踉跄着扑跪在地。
算筹从袖袋滚出来,在青石板上蹦跳着散成七零八落的签子。
萧寒煜剑尖点着李管家发颤的幞头:“本王倒不知,府里何时改了你当家?“他转身时大氅扫落满架蔷薇,花瓣雨里裹着王嬷嬷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柳婉儿望着满地狼藉,忽然看见小翠躲在芭蕉叶后冲她眨眼。
小丫头用口型比着“玉佩“,手指悄悄指向假山洞穴。
洞内石壁上,半枚羊脂玉正嵌在青苔斑驳的缝隙里,与她在庖屋捡到的那块裂痕完全吻合。这种吻合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和深意。
“即日起,柳姑娘搬进听雪轩。“萧寒煜解下腰间螭龙纹玉佩掷给侍卫,“传话下去,再有人敢克扣用度——“剑锋擦着王嬷嬷耳畔掠过,削下半片金耳坠,“便如此物。“
柳婉儿跟着侍卫穿过九曲回廊时,听见身后传来板子击打皮肉的闷响。
暮色里浮动着淡淡的血腥气,她摸到袖袋里两截冰凉的玉佩,突然想起腹中胎儿今晨异常的胎动——那正是萧寒煜踏进花园的时辰。她不知道这些现象有何预示。
柳婉儿感觉生活的艰难,不知道何时如从前那样美好。她梦想着一切变好,早日来到。她回忆起刚来时的情景,如做梦一场。
当柳婉儿第一次见到王爷时,她的双脚像被钉住一般,内心的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王爷那威严的气场,冷峻的面容,每一个眼神都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王爷的气势所吞噬。
然而,在这深深的恐惧之下,一丝期待如同微弱的火种在她心底悄然燃起。她深知自己如今身处困境,生活如同黑暗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而王爷的出现,就像是一道照进深渊的光,让她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可能。她幻想自己能凭借这次机会,摆脱卑微的身份,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不再为温饱而发愁,不再遭受他人的欺凌。
这种既害怕又期待的矛盾心理,如同两只无形的手,在她的内心深处拉扯着。当王爷开口说话时,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害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招来王爷的厌恶,但又渴望能通过巧妙的应答,引起王爷的注意,为自己赢得改变命运的契机。她的眼神在闪躲与渴望之间游离,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回应却又因紧张而发不出声音。
在那朱墙高筑、奢华威严的王府之中,小翠宛如一颗落入泥沼的珍珠,生活充满了困境。
王府里等级森严,小翠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每日天还未亮,她就得从狭小潮湿的仆役房里爬起来,开始忙碌的一天。先是去厨房帮厨,忍受着烟熏火燎,为府中的主子们准备精致的餐食。稍有不慎,切菜时稍微慢了一点,或者盐放多了一些,就会遭到厨娘的责骂。那尖刻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得小翠心里生疼。
接着,她又要去打扫各个庭院。王府的庭院广阔,亭台楼阁、花草假山数不胜数。她得小心翼翼地擦拭每一处栏杆,清扫每一片落叶。若是哪个地方没打扫干净,被管事的嬷嬷发现,少不了一顿板子。有一次,她因为在清扫花园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朵花,被嬷嬷罚跪在石板地上整整一个时辰,膝盖又红又肿,疼痛难忍。
在王府里,主子们的脾气也是喜怒无常。小翠时常要伺候那些娇贵的小姐、夫人,一个眼神没看对,一句话没说对,就可能招来无端的打骂。她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默默忍受着一切委屈和痛苦。晚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仆役房,身上的伤痛和心里的委屈让她常常在睡梦中流泪。
然而,即便生活如此艰难,当善良的小翠看到柳婉儿陷入困境时,她内心的勇敢和善良瞬间被点燃。柳婉儿是府中的一位小姐,因为不肯顺从王爷安排的婚事,遭到了王爷的冷落和刁难。那些心怀恶意的丫鬟们也趁机欺负她。小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顾自己的低微身份和可能面临的惩罚,偷偷地给柳婉儿送去干净的衣物和食物。在柳婉儿伤心哭泣的时候,她会轻声安慰,陪她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当有其他丫鬟想要欺负柳婉儿时,小翠会挺身而出,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护住柳婉儿,毫不畏惧地与那些人对峙。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但善良的本性让她无法对柳婉儿的遭遇视而不见。
在那片昏黄且压抑的环境里,堆积如山的重物好似永远也搬不完的噩梦。柳婉儿弓着腰,双手死死地抠住沉重箱子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每一根手指都仿佛要被撕裂开来。她咬着牙,发出微弱而痛苦的低哼,试图将箱子抬起。那一刻,她的膝盖微微颤抖,像是不堪重负的老树,随时都会倒下。
当她终于把箱子扛上肩,一股钻心的酸痛瞬间从肩膀蔓延至全身。她的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痕迹。
周围的环境仿佛也在无情地嘲笑她的挣扎。昏暗的灯光在头顶闪烁不定,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苦难奏响哀乐。破旧的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如同她破碎的希望,纷纷扬扬地落下。呼啸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也吹冷了她的心。
每一次放下箱子,她都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干了一分。她望着那依旧堆积如山的重物,心里涌起无尽的绝望。她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这种永无止境的劳作究竟有没有尽头。在这冰冷、压抑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