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忧太有点尴尬。

他坐在车后座，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缩得更小一点——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之下，他已经尽力不要显眼了。

原因无他，那个白发男人自从见到了神乐小姐之后，神乐小姐的情绪微妙的变化了一下。

她还是如初见时一般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温和感，却明显在情绪上松动了些许——不多，但乙骨忧太是从小敏感的孩子，他当然能感觉出来神乐小姐的变化。

更别说，那个白头发绑着绷带的男人对神乐小姐那副理直气壮又随心所欲的轻浮，只有很是熟悉的人才能这样说话吧？

“澪澪，两年不见，你怎么变高冷了？”

神乐澪瞥了一眼后视镜，打了个方向盘拐弯，“可能是因为你话实在太多了，悟。”

五条悟像没事人一样伸了个懒腰。

他把车窗摇下来，左手撑在大开的车窗上，一副完全没有在遵守交规的样子。

“可是人家两年没有见到澪澪，会想你的话，说话多一点也很正常吧？”

他突然凑到神乐澪耳边，语气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毕竟上一次见到澪澪的时候，那样可爱的表情我在梦里见了很多遍哦～”

“是吗？”神乐澪微微扬起眉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我也很想念悟‘绽放’的时候红着的脸呢。”

“那是因为实在太爽啦，澪澪好厉害。”

“谢谢夸奖。你也不赖。”

“那今天晚上还——‘绽放’吗？”

“你几天没睡觉了？还能行吗？”

“天呐，澪澪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最强在哪里都会是最强哦～”

“是吗？那我还真是拭目以待呢。”

完全没听懂那两个人在说什么的乙骨忧太又缩了缩身体。

指尖在挂在脖颈前的戒指上摸了摸，他用手心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戒指，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戒指里。

坐在左侧副驾驶的五条悟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懒洋洋地转过身，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后排的少年。

其实他对这孩子还算满意：他一来，这孩子就完全不敢靠近神乐澪半步，五条悟非常满意。

坐车的时候，都不用他赶，这个像豆芽菜一样瘦弱的小不点就被自觉地跑到后排座去了，五条悟更满意了。

有眼力见的孩子五条老师很喜欢哦～

完全不知道那个白发男人在想什么的乙骨忧太不动声色地呼吸了一下：他觉得怪怪的······

那个人看上去像是神乐小姐的朋友，但说话的氛围又有那么些微妙：他们的关系好像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差，卡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界限，互相试探着彼此的想法。

如果五条悟知道乙骨忧太在说什么，他绝对会拍案叫绝：不愧是年仅七岁就拥有未婚妻的男人。

不过，五条悟当然不知道，所以他也只是非常随性地扯了扯绷带，把身体向神乐澪那边靠过去：“你就是乙骨忧太？”

被突然点名的乙骨忧太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他弱弱地看了眼正在开车的神乐澪，又挠着头，有点艰难地看向五条悟：“嗯，是的······”

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那种奇怪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审判······

“你知道，我们俩还是亲戚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下次绝对不会靠神乐小姐那么近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的话却完全不一样。

没想到对方会说这种话，两个人都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五条悟盯着乙骨忧太两秒，放荡不羁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孩子······还真是有点意思啊。”

他把下巴顺势搭在神乐澪的肩膀上，以一种祸国妖妃一样的姿态轻佻地看着乙骨忧太：“那么伟大的五条老师就不欺负你啦。”

神乐澪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看了眼五条悟：“悟，你不要欺负小孩子。”

“是吗？我哪有欺负他。我可是全世界最善良的麻辣老师GTG。”五条悟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不过，我倒是觉得——”

“青梅竹马什么的，最棒了，不是吗？”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长长的马路上，神乐澪的车速一如既往的快，完全不给人反应的瞬间，在她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刹那，她踩足了油门，在路灯变红之前闯过了一个路口。

巨大的颠簸让乙骨忧太整个人跟着车子狠狠地震动了一下，然而前排的两位却完全是安然无恙的样子，似乎这点程度地震动还无法让他们露出诧异的神色。

神乐澪不动声色地开着车，目光淡然地看着导航，听到五条悟在她瞥眼看导航之前开口：“左边。”

接下来的路程五条悟跟神乐澪的人形导航一样，两个人配合相当默契，都闭口不提刚才五条悟的那句无心之语，直到车被停在酒店前的停车场，乙骨忧太又一次双膝跪地软着趴在地上。

神乐澪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右边的车门，突然被人拉住了左手。

她回眸看去，五条悟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阔别多年未见，两个人第一次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对视。

男人还是带着他白色的绷带，一头白发被高高竖起，脖颈处的发被他微微剃掉一点，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匹桀骜不驯的猎豹。

高专的制服穿在他身上莫名有一种禁欲般的色气，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指腹不轻不重的摸索着她的皮肤，以一种相当暗味的态度蹭着她。

神乐澪知道，他是想要她的回复。

但是，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五条悟撩一下就会脸红心跳的她了。

所以她只是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以一种挑衅般的神色盯着五条悟，语意不明：“我觉得纯爱挺好的。”

“是吗？”五条悟一扬眉稍，“小孩子懂什么？”

“还是说，澪澪喜欢年下？”

像是想要确认她的态度一般，五条悟突然俯过身来，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直到他的唇被神乐澪的指尖抵住。

她慢吞吞地推开了面前的男人，指尖摩挲着他的唇。

车外，乙骨忧太正在从地上爬起来。

“那么，你懂的很多了？”神乐澪说。

五条悟笑：“澪澪不试试怎么知道？”

“神乐小姐——？”乙骨忧太有点慌乱地看了看周围，并没看见神乐澪和五条悟的身影。

“那就试试。”神乐澪挑衅地看着他，然后在五条悟不经意的瞬间拉开车门，转身要出去——

手腕再次被拉住，但这次覆上来的不只是男人修长性感的手指，还有他的唇。

五条悟不轻不重地在神乐澪的手腕上亲了一下，在神乐澪反应过来之前率先下了车，一

把捞过呆在原地不知道干嘛的乙骨忧太，“好啦好啦，忧太同学，今晚先早点休息吧～”

乙骨忧太并不知道神乐小姐和五条先生在车内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那两个人维持着诡异的剑拔弩张的氛围，然后在相互对峙的氛围中，五条先生拿起了908号房的房卡。

如果乙骨忧太没有记错，那是神乐澪的房间。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但当晚他去自动贩卖机买水的时候，不巧瞥见了五条先生进了神乐小姐的房间。

然后他一晚没出来。

-

“所以你们俩真······那个了？”庵歌姬好歹还有点巫女的内敛，家入硝子就简单直接多了：

“五条怎么样？行不行啊？”

他们话题的生猛程度让庵歌姬直接一口清酒差点喷出来，冥冥一边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一边招呼松田先生给她们拿来新的毛巾。

神乐澪尝了一口松田先生特制的酱渍鱿鱼，非常惬意的眯起眼睛。

听到那两人的话，她认真回想了一下，然后点评道：“最强不愧是最强。”

庵歌姬的脸颊有点红，她拍着自己的头，觉得有几分可惜，“澪，你怎么就跟那个人渣在一块了？”

天可怜见，她觉得神乐澪这样的人配五条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在一块？”神乐澪盯着庵歌姬看了两秒，然后笑了起来，“没有，我们没有在一块。”

“诶？”这下就连家入硝子都有些好奇，“五条甘愿啊？”

神乐澪耸耸肩，“他除了愿意也没别的选项吧？难道要把我囚禁起来？我可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啧啧啧。”家入硝子就不像庵歌姬那样对神乐澪有滤镜。

她露出一个有些无语的表情，嘴角轻微地抽了抽：“我还是小看你了。”

连睡五条悟两次全身而退的女人，牛。

“因为五条不是那种会一时脾气上来的人吧？”冥冥手中把玩着自己的手机，把这几年地下酒吧的相关账目发给神乐澪，“这么多年来，能够让他有些情绪波动的人可不多。”

庵歌姬说：“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澪。”

家入硝子点头：“所以澪，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招惹上那个人，想要完整退出去可就难了。

神乐澪此时正在大快朵颐。

她在海外的这两年吃得最多的就是白人饭，那种难吃到这个世界上就不该存在的东西已经让她吃吐，现在能够吃到松田做的饭菜，已经让她热泪盈眶了。

白萝卜轻轻一咬都会爆汁，软糯得入口即化；浸饱了汤汁的自家制竹轮卷带着鱼糜的香气；热气腾腾的黄油土豆几乎是一戳就闻到黄油丝丝的香气······

神乐澪狠狠地扫荡一番。

从小长在规矩繁多的世家，她和五条悟都有极好的吃相，这点还被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说过，但家入硝子盯着她面前的好友，突然心里有点怅然。

她觉得神乐澪变了。

不是那种变了，就是，怎么说······比以前更加冷静，也更加坚韧了。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术式的失控就不安的小女孩，可家入硝子总觉得——

神乐澪，真的过去这一关了吗？

同样有这个问题的人可不止家入硝子。

五条悟穿着睡衣，站在自己家的窗前，背对着神乐澪，任由东京未央的霓虹夜色将他的轮廓勾勒得越发深邃。

神乐澪刚刚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她手中还拿着手机，正在检查冥冥发给她的相关资料。

她身上只穿着一条浅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因为头发湿了被拨弄到一边，左肩被完整露了出来，看上去性感又高贵。

听到她的脚步声，五条悟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轻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点看穿一切的轻佻。

“澪澪，你长大了。”

她对他的很多方式都不再有反应了，甚至还能主动把握局势。

是成长了吧？澪澪。

神乐澪安静地看着五条悟的背影。

这次回来，很多人都说她长大了——

神乐澪对此不置可否。

她离开日本的这两年，学会了欺骗。她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如何骗过对手，又如何掌控情绪——她可以用更冷静的态度去看待五条悟，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容易被挑衅和影响。

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懒洋洋地把自己窝进沙发里，语气淡淡，“你也是。”

五条悟终于转过头来，如水一般的月色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笑意带着点恶劣，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很好。”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重新审视，“看来你没有在这段时间荒废……”

他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神乐澪，眼中的蓝光微微闪烁。

“你要快点成长起来，不要被我甩开了。”

神乐澪抬起眼眸，迎着他的视线，淡淡一笑：“这话，我也送给你。”

五条悟微怔，随即笑得更深了些。

“真是可怕啊，澪澪。”他低低地叹息着，语气却是愉悦的，“越来越有趣了。”

神乐澪眨着眼，勾住了五条悟的衣领，拽着他往下压，直到两个人的唇贴在一起，空气中瞬间燃起足以点燃一切的暧昧。

她推开了他。

神乐澪淡淡地看着五条悟，眼中带着点赤//裸//裸//的挑衅。

“我去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