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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红绳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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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离谷有棵古树,其树干之粗壮,需五人牵手,才能一同将之环绕,其枝叶之繁茂,即便是炎夏之季,烈日当空,只要栖身树下,便是阴凉似秋。

早些时候,枯荷从顶部破入结界,隐世之景尽收眼底,他一下便瞥见了那棵巨大显眼的古树,因心生好奇,他便带着松文,乘风御剑,飞到了此处。

只见一个眼熟的背影,纹丝不动地跪坐于树下,似是在虔心祈祷。

枯荷见状,放轻了脚步,他无声无息地摸到了对方身后,随即又故意提高嗓音道:“哟!在干嘛呢?”

大郎细声尖叫,猛然转身回头,差点没闪着腰,看清来者何人后,他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脏,道:“唉哟,我的仙人小爷,我都要被您吓断气了。”

枯荷负手身后,面无愧色,乐呵呵地道:“大郎,您这声叫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姑娘在大街上被调戏了呢。”

“讨厌!” 大郎一脸娇羞,把拳头轻轻砸在了枯荷胸口上,道:“怎么这样说人家。”

万没想到,这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壮汉,性情原来这般娇怯,与初见时的义愤填膺大相径庭。被这么一捶胸口后,枯荷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当初自己挟持大郎时,为何会被指责“欺人柔弱”了。

这时,跟在后头的松文也走了过来,礼貌地对大郎微微鞠了躬。

大郎以礼回之,细细打量松文之后,他嘴角荡开一抹笑意,娇声道:“这位...想必是仙人小爷的友人,当真是气度非凡,一表人才。”

见大郎眼神色眯眯的,枯荷即刻挑起眉头,道:“他一表人才,我呢?”

“哎哟!” 大郎朝枯荷摆了摆手,视线却还是停在松文脸上,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小仙爷不一样...您那是...”

见他久久没说出个词来,枯荷没好气地追问道:“是什么?”

“意气飞扬,不可一世。”

枯荷白眼一翻,嘀咕道:“看来这三生族人,都喜欢木头。” 他指了指眼前的参天古树,又道:“大郎,这树什么来头,方才你为何跪拜?”

“自然是想求个好姻缘。” 大郎回答得不假思索,还不忘瞄一眼松文,“不知小仙爷可听说过牵桥树?”

枯荷摇了摇头。

大郎便又道:“迁入世离谷前,我们一族居于临安...”

“临安?” 一听是耳熟的地方,枯荷满脸诧异地打断道:“三生族原本...住在临安?”

这时松文接过了话:“三生石原本位于临安天竺山,发现三生石、并在天竺山定居之人,便是三生族最初的先祖。”

说着,他转头望向枯荷,又道:“你应该有所耳闻,当年祁先生在临安讲学的时候,提过。”

枯荷把脑袋一歪,道:“有吗?”

仙门凋零的那个年代,三生族民的神奇天赋在民间广为流传,因此,从小在临安长大的重晚晴不可能全然没有听说过。只不过,她堂上时经常打盹,所以枯荷想不起来这事,松文一点也不意外。

“公子当真是博学,就如您所言,三生族先祖,当年的确居于临安天竺山。” 大郎痴迷地望着松文,又继续道:“至于那牵桥树,也是山上的一颗古树,此树吸收天地之灵气,积聚日月之精华,拥有十分强大的神性,当年的先祖,会把采集来的因缘线悬挂于树枝上。”

“因缘线?” 枯荷抬头,望着眼前古树上垂落的红丝,道:“你是指,树上挂着的那些红绳?”

大郎道:“长得差不多,但挂在此处的不过是普通红绳,真正的因缘线,由灵力凝聚而成。”

枯荷缓缓点着头,似懂非懂,又道:“为何收集因缘线?又为何要将其挂在树上?”

“说来话长...” 大郎叹道:“千年前,三生族人受世人敬仰,前来天竺山参拜者不计其数。他们希望寻得良缘,便求我族人抽取一段下因缘线,挂在牵桥树上。牵桥树上的因缘线成千上万,数之不尽,大部分时候,它们如红色垂柳,随风飘扬。唯有在遇到前世缘分时,它们会互相吸引,缠绕成结,这个时候,三生族人便会下山,让因缘线两头的主人找到彼此,结下真正的姻缘。”

“喔...” 枯荷恍然大悟,叹道:“听着...还挺浪漫。”

“自然浪漫!” 大郎捂着黝黑的脸蛋,“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寻得自己命中注定之人更加浪漫?”

“唔...” 枯荷摸着下巴,思寻片刻,忽然坏笑道:“若是一人前世风流倜傥,桃花债无数,因缘线一结就连了数十条,难不成你们族人,要去把那十人都凑到一起?”

大郎顿然摆出一脸嫌弃的模样,道:“什么人一下能结十条,若我见到那种负心汉,定要一刀把他因缘全给剪断。”

枯荷轻哼两声,虽不以为然,但也没想反驳,只道:“所以,世离谷的这颗古树,和天竺山的牵桥树有何关系?”

大郎道:“后来,三生族为世人所厌恶,部落被攻陷的时候,牵桥树也被一把火烧没了,先祖逃亡前,折下一小段牵桥树的枝干,带到了世离谷,并将其埋在了此处。数年过后,便有这参天古树拔地而起,于是族人们都说,此乃牵桥树的转世,便为它挂上红绳,好生供奉起来。”

“原来如此,” 枯荷听得津津有味,又道:“为何不挂上真正的因缘线?”

大郎叹道:“世离谷中,就只有三生族人,即便挂上全村人的因缘线,也难成结。”

枯荷笑出了声,道:“既然知道因缘多半在外世,为何不离开此地?”

“嘘!” 大郎神色一惊,差点没用手堵上枯荷的嘴,“我的小仙爷,这话你可千万别再说了,我们族人听了,会生气的。”

枯荷耸了耸肩,道:“那你呢,不生气?”

这一问,让大郎是当即一顿,语塞良久。

枯荷见状,一针见血地继续调侃道:“对外界如此向往,又不敢承认,那个叫般若的小不点,虽是鲁莽,但也比你们强多了。”

一听到枯荷提起了般若,大郎脸色一沉,低声道:“般若那个丫头...就是个祸害...”

枯荷道:“为何,说来听听。”

大郎道:“正是她的祖辈,私自窃取三生石碎片,四处唤醒百姓前世记忆,才导致三生族人遭到迫害,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这幽谷之中,此后我族世世代代,再也不能踏足外世半步!”

“三生石碎片...唤醒前世记忆...” 枯荷呢喃着,与松文对上了视线,他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事听起来,好生耳熟...”

松文望着他,语气肯定地道:“并非错觉。”

虽然无法断言,但当年在夷陵作乱的三生族黑影人,很有可能与大郎所说的叛族之人有关。

就在他们低头沉思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臭娘们,天天背后说人是非,真以为我听不见?”

于是众人把头一抬,才发现树上站了一人,虽说对方位居高处,看不清其容貌,但枯荷一下便认出了她声音,他咧嘴一笑,道:“小不点,你莫不是偷偷跟过来的吧?”

般若挥了挥拳头,道:“谁要跟着你,明明我是先来的,你们在下面叽叽喳喳地说我坏话,吵死了!” 她看了一眼松文,面容一滞,又低声补充道:“江粼哥哥...我是说他们吵,不是你...”

大郎也跟着挥起拳头,喝道:“臭丫头,你说谁娘们呢!”

般若“呸”了一声,径直跳了下来,轻巧地落地后,抬手指着大郎的鼻尖道:“说谁你心里没数?全村最娘!”

枯荷道:“这小不点,灵力极高,身法轻巧,嘴不饶人,有趣。”

松文道:“嗯,像你。”

“怎么可能?” 枯荷不以为然,反问道:“哪里像了?”

松文望着他,顿了顿,回道:“像晚晴。”

枯荷一怔,愣了半响,才道:“怪不得看她不顺眼。”

见般若和大郎吵得不可开交,枯荷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之间,打趣道:“我说大郎,别跟小不点一般见识,她尽会惹麻烦,马上就要被逐出村子了,你莫生气了。”

闻言,大郎一脸喜出望外,道:“她终于要被逐出去了?”

“你个坏蛋,” 般若气呼呼地拍了拍枯荷,道:“胡说什么呢?”

“怎么,又不想出村了?” 枯荷笑眯眯地望着般若,继续调侃道:“就凭你这性子,怎可能甘心一辈子困在世离谷。”

大郎连连点头,添油加醋道:“赶紧走,赶紧走,出去就别回来了。”

“话说回来...” 枯荷看着大郎,忽然想到什么,便道:“你不是想求个良缘么,要不把你的因缘线给我带着,说不定,我能在外头碰上你的如意郎君,到时候,你别求着族长逐你出村。”

大郎眼睛一亮,道:“如意郎君!!”

说着,他径直伸手,闭目凝神,运功催劲,众人齐刷刷地望着大郎,等待因缘线出现,可隔了半晌,什么也没发生。

于是大郎道:“可我...不知如何抽取因缘线。”

“不知道?” 枯荷有些震惊,道:“以前怎么整的?”

大郎摊手,理所应当地道:“以前有咱们先祖啊。”

怪不得这古树上挂的都是普通的红线,枯荷哈哈一笑,道:“如今连因缘线都抽不出来了,还好意思打着三生族名头,声称自己遭到世人迫害,无法踏出世离谷一步。”

“是这娘们没用,” 般若一把推开枯荷,站到大郎面前,一脸轻蔑地道:“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三生族后裔。”

说着,她指尖一点,在大郎的无名指上方一提,眨眼间,便抽出了一条半透明的红绳。红绳飘至空中,刚好一阵风吹过,大郎生怕红线被带走,惊呼一声,连忙伸手一抓,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因缘线。

枯荷见状,轻声惊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缘线?”

“没错。” 般若扬起脑袋,露出自命不凡的神情,对大郎道:“大惊小怪,因缘线哪能随便被风吹走。”

那红线静静的躺在半空,线头微微游动着,指着一个方向,像是有生命一般。大郎细细端详了半晌,皱眉道:“丫头,这真是因缘线?不会是什么骗人的法术吧?”

说来也是讽刺,身为三生族后裔,如今整个谷中能聚出因缘线者寥寥无几,牵桥树的故事,无人不知,而真正的因缘线,罕见至极。

般若抱起手臂,道:“我才不屑骗人,但这线好不好使,我可不清楚。”

大郎眼珠一转,道:“要不这样,你把这位...江公子的因缘线也抽出来,便知好不好使了。”

枯荷眉毛一挑,道:“你要他的作甚?”

般若若有所思,望了一眼松文后,她扭捏地道:“江粼哥哥...能让我看一看你的因缘线吗...”

看着般若与大郎各自心怀鬼胎的表情,枯荷似是读懂了什么,对松文附耳道:“木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骗你红绳,是想瞧瞧能否与你成结。要我说,小不点若能成,也算是锦上添花,但若是大郎的红绳跟你的缠上了,那可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不过...”

他顿了顿,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忍俊不禁,又道:“你从前便是男女通吃,说不定,和大郎也能成。”

松文低声道:“我何时男女通吃了?”

虽说江粼从前就不近女色,但这也不能说明,他对男人更感兴趣。若硬要将两者作对比,单从性情而言,他的确倾向于男子,毕竟,木头难懂女子心,至于肉|身,他似乎并无偏好。

如此想了一想,松文自己也有些迷糊了,枯荷也不顾他正在发呆,擅自抓起他的手,伸至般若面前,道:“来来来,尽管抽。”

见机会来了,般若喜上眉梢,当即伸手点在松文指间,迅速抽出了对方的因缘线。松文回过神时,无名指尖已然飘荡起一条红线。大郎一脸兴奋,一手抓着自己的红线,一手揪过松文的红线,硬生生地把两头撮合在了一起。

四人自觉地围成一圈,直勾勾地盯着两个绳头,一时之间,谁也没出声,沉寂许久,那绳头各自安静地伫立在空中,没有丝毫变化。

接着,大郎叹了一口气,般若松了一口气。

枯荷哈哈两声,一手拍在大郎肩头,另一只手拍在松文肩头,笑道:“真是可惜了,你两无缘啊。” 随即,他扭头给般若丢去一个眼神,道:“小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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