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哥你可回来了,小宇可想二哥啦!”
董文宇扑到董其深身上,抱着董其深的脖子高兴地叫了起来:“二哥你都不想我,都不去府上看我……”
董其深轻声浅笑,轻拍着董文宇的背,哄道:“谁说二哥不想你,二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不偷偷溜来二哥府上,哪里能见到二哥和嫂嫂啊?”董文宇翘着嘴,很是有些委屈。
“偷偷溜?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怕回家挨训?”
“我不管,我想二哥了,我又没做错……”
“不怕,婶娘要是问起来,二哥给你顶着!”董其深一脸宠溺的笑,温柔地抚摸着董文宇的头。
自颜宁嫁入董府以来,她从未看到董其深笑得如此纯真自然过。他自来沉稳安静笑不露齿,可今日颜宁终于看到他皓齿外露,笑得真诚而纯粹。
可即使如此,她仍捕捉到了那纯真美好的笑容之下,暗藏着一丝无奈与哀伤。
或许,对于亲人的暗中算计,他早已心知肚明?
“夫人?”
董其深瞧着不远处的颜宁,轻唤一声,见人没反应,便摸了摸董文宇的头对他轻声说了句什么。董文宇立时跑到颜宁跟前,拉起了颜宁的手:“嫂嫂,我们一起用晚膳吧!”
“呃、好、好啊!”颜宁抬眸看向董其深,发现他正笑望着自己。
她收起了自己心中那份胡思乱想,脸上重又浮起温婉笑意,牵着董文宇一起,随董其深朝膳厅而去。
董文宇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同董其深一起用餐,这会子兴奋得很,吃到什么菜都觉得好吃。
“二哥府上的饭菜怎的比我家里的好吃些!这四喜丸子鲜香滑嫩,清蒸鱼更是鲜美可口,还有这什锦豆腐,烩虾仁儿,烧子鹅,三鲜汤,这些全都是我的最爱呢!”
董文宇边说边吃得起劲,董其深无奈轻笑道:“慢着些,别噎着!”
“嫂嫂给你夹块鹅!”
董文宇低头一看,嫂嫂和二哥同时给他夹了块鹅肉,他不觉大笑了起来:“二哥和二嫂还真有默契,都给我夹了块鹅肉!”
“因为你爱吃鹅啊!”当然,颜宁是猜的,哪能承认这么短时间内,她就和董其深培养出了默契呢!
“来,再吃只虾……虾……仁!”
一只鲜美的虾仁放到了她碗里:“夫人也多吃些!”
董文宇捂着嘴偷笑,端起董其深的碗,接住了颜宁夹着的那只虾仁:“我二哥也爱吃虾仁,二嫂还是夹给二哥吃吧!”
“多谢夫君!”/“多谢夫人!”
颜宁脸上有些微红,这要再说没默契,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了。
董文宇突然放下手中玉箸,两手托腮,噘着嘴一脸怅然,自言自语道:“可惜大哥说二哥二嫂不会有孩子的……”
颜宁玉箸夹起的虾仁,蓦地停在了嘴边,竟然暗暗祈祷董文宇别再语出惊人,无心伤到董其深。
倒是董其深自己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问董文宇为什么,他仍一脸平静地笑道:“小宇是怎么想的呢?”
“嘻嘻!二哥二嫂什么时候生个小侄儿就好啦!”董文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笑得真诚灿烂,“其实,小侄女也不错!等小侄儿小侄女长大了,我就可以带着他们到处玩儿了!”
至此,颜宁才将虾仁送进嘴里。
可董文宇似想到了某个高兴的画面,立时拉着董其深和颜宁的衣袖左右央求道:“二哥二嫂给小宇生小侄儿小侄女好不好?好不好?”
颜宁刚吞下的虾仁,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小孩子不懂事,语出惊人。颜宁和董其深相视一眼,立即垂眸,羞赧不已,她本已微红的脸蛋上更是染上了片片红晕。
董其深自来沉着冷静,可此时亦眼神闪烁,摸着董文宇的脑袋,笑容温柔含蓄:“小宇还小,等小宇长大了自然就会懂!”
“那等我长大了,自然就有小侄儿小侄女吗?”董文宇眨巴眨巴澄亮的双眼,颇为天真地问题,睛神中充满了期待。
“呃……”
颜宁微抬眸,余光偷偷瞥见董其深的眼神慌乱躲闪,摸着董文宇脑袋的手亦有些手足无措。
她抑制不住,不自觉轻咬着嘴唇,低着头偷笑了起来。
“小宇不如问问你二嫂,她定然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董其深的话,立时抹掉了颜宁脸上的笑容。
只怪她适才太大意,笑得过于招摇了些,却是没料到董其深会将难题抛给她。
颜宁蓦然抬眸,瞥见董其深正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嘴角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真的吗?”
董文宇却是当了真,立时眸光闪闪,转头笑得眉眼弯弯,巴望着颜宁问道:“二嫂,等我长大了就会有小侄儿小侄女吗?”
“这……”
颜宁第一次被一个孩子问到无言以对,她皱着鼻子瞪了董其深一眼,面对董文宇时却又笑得温柔:“当然啦,以后你二哥定然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时你自然便有小侄儿小侄女啦!”
有谁规定,董其深的孩子一定会是她生的呢!
董文宇闻言一阵欢呼,董其深温柔浅笑。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颜宁从董其深那双黑亮的眸光中,仿佛捕捉到了一丝失望?
总之,以她目前的能力,没办法参透那丝一闪而过的异样,到底含有一种怎样的情感。
晚膳后,董其深派李默将董文宇送回了叔父府上。却并未将董文宇偷偷溜来董府的事告诉何秀英,只道是董其深想三弟了,接他来吃个饭。
……
夜半三更,熟睡中的颜宁,突然被小腹处一阵绞痛惊醒。
迷迷糊糊间,似是感到身下一阵潮热粘腻,有一股热流不断从体内向外奔涌。
这是……来月事了?
可是时间不对啊!明明半月前才刚来过,怎么这么快又……
颜宁早已痛到冷汗直冒,实在没心思思考这些。待迎春赶来时,她的寝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小姐怎的流这么多汗?”
迎春被自家小姐的模样吓到,赶紧替颜宁要了热水,又给颜宁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小姐以前不会痛的,为何这次痛得这样厉害?”
颜宁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是何原因。自打她来癸水之日起,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适感。
尤其是小腹处,触之如冰窖一般,冰凉刺骨,绞痛难忍。
即使迎春给她准备了汤婆子,颜宁的症状依然不见好转,痛到冷汗再一次将寝衣浸湿。
此时自家小姐的状态极差,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上冷汗岑岑,恹恹地躺在榻上,一点精神都没有。
身上的罗衾也被颜宁用脚踢掉,四肢左右不停地乱动。
迎春摸了摸颜宁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自家小姐从未这样过,她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可能闹得声响比较大,迎春刚准备吩咐下人找郎中,便看到董其深披着外衣滑动轮椅朝她而来。
“何事如此惊慌?”董其深问道。
“回姑爷,小姐她……她……病了……”
非是迎春不说实情,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家小姐此时的这种怪现象。
“速去速回!”董其深回头看了李默一眼,便决定亲自去看看颜宁的情况。迎春也跟在董其深身后,返回了颜宁的卧房。
榻上的人奄奄一息,罗衾已被踢到榻下,身上的汤婆子歪到一边。
董其深摸了摸颜宁的额头,被颜宁身上的高热惊了一道。
他本已紧皱的眉头,此时更是紧锁,锐利冷冽的目光,蓦然瞥向一旁站着的红珠:“你就是这样照顾少夫人的?”
“回姑爷,奴婢方才本想给小姐打些水来……”红珠垂首退至一旁。
迎春方才出去吩咐下人请郎中,是红珠在房间里照顾颜宁。她赶紧上前,将颜宁的罗衾盖好。
“少夫人何时出现的高热?”
“回姑爷,大约一刻钟以前,小姐因、因月信而腹痛难忍,不仅大量出冷汗,而且面无血色,奴婢一时害怕,正准备出去请郎中就碰到了姑爷您……”
“少夫人未出阁以前,有过这样的反应吗?”
迎春摇了摇头:“小姐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
“去打些热水来!”
红珠赶忙退了出去。
迎春又替颜宁换了干净的寝衣,董其深等在颜宁卧房门口,看着迎春出来时,手中被汗水浸透又浸染大片血渍的寝衣,董其深手心不禁沁出一层薄汗来。
颜宁身上的高热始终居高不下,董其深小心地替她擦拭着额上颈侧的汗珠,牙齿都快咬烂了,心里更是忍不住腹诽:这个欧阳怕不是吃了软骨散,这么久还不来……
可他却忘记了,此时正是三更半夜。
正当他濒临爆发之际,突闻一阵急促脚步声,朝颜宁卧房而来。
“董兄怕不是又在背后腹诽我吧?都打好几个喷嚏了!”
李默身后,一个一身蓝衣的年轻公子,用手指拂了拂鼻尖,轻轻挑眉一笑,朝董其深走来。
见着欧阳,董其深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默默给了李默一个眼神。
接收到董其深的命令,李默默然将卧房内所有婢女支开,只留下董其深和欧阳两人。
见董其深神色如此紧张,欧阳已知事态严重,脸上立时敛去了方才那副玩笑模样,变得严肃起来。
欧阳一边给颜宁把脉,一边问道董其深:“出了何事?”
董其深始终眉头紧锁,毫无头绪地摇了摇头,重复了迎春的话,只道是月事引起。
“嫂夫人面无血色,脉象浮大中空,脉管空虚,乃是芤脉之象。”
他又道:“嫂夫人汗漏不止,四肢痉挛躁扰,已出现了亡阳津脱之兆。”
董其深闻言,才落下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为何会如此?”
“中毒导致失血过多!”欧阳眉心紧蹙,面色冷峻,“实乃避子汤倍数服用而引发的血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