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中记载，吃了人鱼肉能百病尽消、长生不老。

岁寒变成最小形态，在路面的积水中游走。

怎么能忘了，那些人抓到他的时候，是为了人鱼肉啊。

雨越下越大，头顶伞也不堪重负频频渗水。

就算皮肤因为过敏而发生反应，仍旧没有放弃寻找岁寒的下落。

他低着头，小声地呼喊着岁寒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更大声的，雨滴砸向地面的声音。

一直到路灯亮了又没，远处的天空透着光亮，没有任何消息。

向组长发了条消息请教，一夜未合眼，他的身体有些坚持不住，握着伞的手有些使不上力气。

这一晚，他将小区附近，甚至周边街道都看了好几遍，没有看到岁寒。

他回去哪，会不会突然在人群中变成雕像，整个晚上都在反反复复想这个问题。

等发现自己彻底找不到岁寒的时候，在小区外的十字路口遇到了不速之客。

撑着带有大眼睛的小青蛙雨伞，穿着透明雨衣和绿色防水鞋的小朋友，拦住了他。

看着青蛙雨衣下藏着的泛白小脸，陆思远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慕宁？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早出来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你让人鱼逃走了？”

那声音如同被无数鞭炮炸过声带，带着恼怒，冒着火星子，陆思远意识到这人并不是真的“张慕宁”。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是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你。”

不清楚张慕宁体内住着的怪物会不会伤人，保险起见还是通知他家里人

“我知道他在哪里，不妨听我一回。”张慕宁开口道。

不等陆思远说什么，张慕宁抢在他说出口之前继续说：“海边，从这里的水流一直往前走。”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陆思远觉得奇怪，他跟他又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要帮他。

也许猜到了他的心思，张慕宁开口，“还有两小时17分钟41秒，人鱼就会变成雕像，你的时间不多了。”

“那你...”

“我会送这个小鼻嘎回家的。”

陆思远点点头，不知怎的，总觉得他说的话对的。“谢谢。”

眼前的这条路从地图上看是能直接达到海边了，雨下很大跑不起来，也打不到车，他只能用自己目前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

有些误会要说清楚，他不想和岁寒分开。

张慕宁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帘中，一辆汽车路过，溅起的水花尽数落在雨衣上。

“为什么要帮他。”

稚嫩的声音混在嘈杂的水花里。

“你不是和我约定好要帮我救妈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为什么要让他抢先爸爸一步找到人鱼，我都将身体上给你寄宿，怎么说话不算数。”

张慕宁握着伞柄，语气带着责怪。

“别急，人鱼离开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你剜再多的人鱼肉都没用。”

放长线钓大鱼。

远处的身影不断缩小，最后融入伞面落下的水珠里。

“他回来的，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张慕宁猛烈地咳嗽几声后，才往医院走。

“你们认识很早了吗？”

“当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岁寒变回雕像的时间只剩下了一个小时。

在抵达海岸的公路，栏杆外汹涌的海水一次次在沙滩上翻滚，似乎以为不断地上涌就能抵达街道。

没有身影，看着街道都水流向沙滩，岁寒真的会在这里吗？

他大声呼喊着岁寒名字，自以为最高的音量却被海浪声不断吸收。

若是岁寒直接跳入了海里，那该如何在偌大的海洋里寻到人鱼的踪迹。

时间还剩10分钟。

一遍遍的呼喊，嗓子已经哑了，强烈的缺水感已经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刚才奔跑的时候还不觉得，一靠近海面这种感觉就万分强烈。

在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看到了趴在海浪边的身影。

手臂不断地往前海里挪动，但整个身体的重量又无法让他挪动万分。

变回雕像的时间要到了，身体没有思思力气。

岁寒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想回到大海，而海浪却又一次次把他往回推，为什么不让他回家。

“岁寒...”

陆思远低哑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我现在回不去了，你满意了？”

岁寒的脸埋在沙子里，说话时在他脸颊旁的水面有泡泡冒出来。

泡泡消失得快，破裂声像极了人鱼低语。

“你不是还有我吗？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过去犯下的罪我愿用这一辈子来偿还。”

他将人鱼扶起来，用早已经湿透的纸巾擦拭着他脸上的沙土。

岁寒闭上眼，不想看到他，却在他的手被他凸起的鳞片划伤后，才睁开眼。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因为长时间接触雨水开始泛白，而新增的伤口又顺着雨水将留下的红色稀释滴进海里。

“我不想原谅你。”岁寒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可是我离不开你。”

跑出门岁寒天真的以为，还能回到大海，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回到了岸边。

感受到亲吻的咒语即将失效，变成小鱼的力气也没了。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离不开陆思远。

他攥着衣服的手收紧了几分，想哭泣却发现雕像没有一滴眼泪。

“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变成雕像。”

作为的雕像的时间枯燥又漫长，好冷好饿，没有人回应。

陆思远紧紧握住他的手，人鱼的话像是利刃狠狠地扎进心脏，“我会陪你直到勇敢，你要是恨我，那我这一生都将为你赎罪。”

说罢，在岁寒将要变回雕像的倒计时里，陆思远低头吻向了他。

天亮了，雨小了，甚至拍打在他们身上海浪也轻缓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分开时陆思远已经有点喘不过气。

雕像不需要呼吸，岁寒平静地看着他喘。

“你的眼睛...”

岁寒注意到他眼睛的变化，他的瞳孔变成了金色，眼白部分成了黑色。

“刚才沾到了你发梢的海水，有点痒。”陆思远眨眨眼，有点不舒服。

瞳孔的变化让岁寒意想不到，刚才压抑的怒火在此刻全部消散，他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睫毛，捂着眼睛低笑出声。

“怎么了？我的眼睛很奇怪吗？”说罢，陆思远拿出手机打算看，但手机开不了机。

刚才在海边见到岁寒太着急，将伞丢在了一旁，导致手机进水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岁寒觉得自己太傻了，因为过去的仇恨让人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他捂住陆思远的眼睛，微凉的手掌让陆思远下意识闭上了眼。

岁寒看着他胳膊上和脚踝处因为碰到海水而长出的细密鳞片，他不是那个人，而是...

“回去吧，我饿了。”岁寒放开手，靠在他怀里，胸膛处的心跳声又一次进入耳膜，原来是这样。“好喜欢。”

“嗯，马上就回去。”

陆思远将伞装点水，让岁寒变小了躲在里面，顺利地回了家。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张云棋的人就扑了空。

此时，张云棋刚喂宁雪喝完自己熬的蔬菜粥，听到这个消息时拿着的竟生生将其捏碎。

碎片撒了一地，连他的手都划了血痕，他努力克制才让稳住自己的表情。

宁雪抽出纸巾，小心擦拭着上面的血珠。“怎么了这是，都伤到自己了。”

“碗质量不太好，我找护士借点碘伏消毒，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

张云棋出了门，等到楼梯拐角处他才没忍住，对着听筒那人发起火来。

“没用的东西！找不到那个东西就别想干了！”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按照爸爸留下的东西给人鱼洗脑吗，怎么会，明明走的时候还成功的，那晚他们绝对会吵架。

不是说感受到背叛的人鱼会回到大海吗，为什么都找不到呢，是父亲留给他的手册不对？

难道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死在自己眼前吗？

在慌乱中，张云棋看着手里的书册，很快镇定下来，肯定还会有办法的。

一定不要用腿，有鱼尾的才是人鱼。

到家后，陆思远先去洗了个澡。

衣服脱下来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直到温水散在身上才发现皮肤居然不痒了！

这是很新奇的体验，以往稍微碰一点就痒得要死，现在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浴室外，岁寒捧着新鲜出炉的玉米饼，盯着鱼缸里的小鱼。

岁寒：“你们说，他一个人在浴室里待那么久是在干什么？”

皮皮：可能是八百年没见过水，上头了。

末末：居然能洗这么久，可能是变异的前兆，岁岁你要小心点。

岁寒被他俩的对话逗笑了，“哪有那么严重。”

青青严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是好人，你从窗户跳下去的时候吓我们一跳呢。

岁寒：“有点误会，是我太执着于过去了。”

皮皮：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我们一鱼一个泡泡都能淹死他。

陆思远擦着头发出来浴室，就看到四条鱼又笑在了一起。

“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岁寒摇摇头，笑意还是没止住，“今天怎么洗这么久，皮皮他们说你在里面干坏事。”

陆思远有些不解，“除了洗澡还能干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