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城道:“你带着还能活动的弟子往各峰察查情况。还有,去把你五位师叔叫过来。”
“弟子遵命!”
等剑宗弟子开始行动,两位剑圣登时如释重负。随即就地盘膝打坐,开始运功调息。
风剑心望向雁妃晚,讶然道:“老祖宗这是?”
洛天河阖眼回道:“这邪道的软筋散端的厉害,多亏施公子为我二人金针渡穴,方能暂时压住奇毒,否则……先前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两个老家伙早已是强弩之末,唉……”
秦逸城恨恨接道:“这班邪道恶贼,杀我门徒。若非老夫力不从心,必要他们血债血偿!岂有让他们走脱之理?你先过来,为我等护法。”
风剑心颔首回道:“弟子领命。”
径直走向梁柱,轻而易举的就将珊瑚金剑鞘从柱里拔出来,随即合剑入鞘。
在场的正道群雄都开始盘膝打坐,此时除剑宗弟子搬运尸首的声音,满场悄然无声。
雁妃晚和风剑心分别站在殿前,权充护卫。
舒绿乔左右为难,留在这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她望向雁妃晚那张被誉为“天姿国色,端丽无方”的容颜,心有怅然。那姑娘这时却连余光也没投射过来,让她感到苦闷委屈。
料想留在这里也不过讨嫌而已,知道她平安无恙,舒绿乔于愿足矣。终是哀哀轻叹,转身要走。
风剑心未及出言挽留,就听雁妃晚压着声音道:“舒绿乔,你敢走试试?”
风剑心疑惑,三师姐貌似有些语气不善?
舒绿乔秀眉微敛,故意气道:“我若执意要走,你待如何?”
雁妃晚冷声轻笑:“那我就要去拆你的山庄!”
舒绿乔咬牙跺脚,闷道:“你!你怎么这样蛮横?”
雁妃晚不置可否,舒绿乔终是没再要走。
其他人都在凝神静坐,唯有风剑心听见她们之间的轻声私语。她还暗按奇怪,三师姐素来善解人意又神机妙算的,为什么偏偏和舒姐姐这样置气?可当她看见舒绿乔背过身时唇角那抹似娇还嗔的笑意,想来也并非真的生气。
是啊,舒姐姐她好像是喜欢三师姐的吧?三师姐想要留住她,说话就是了,又哪里需要这般麻烦?
也罢,她们你情我愿的,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想到这里,风剑心悄然回神。清丽明亮的眸光就落到洛清依的身上。
这就是大师姐?
现在的大师姐啊……
纵然睽违四年,但风剑心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喜欢的女孩子。
她和印象里青涩病弱的小姑娘比起来,已经长大了不少。很漂亮,很好看,也很美……
尽管在她看来,十三岁的洛清依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看,最温柔,也最善良的女孩。但是现在的大师姐,比起四年山要更加的美丽,更加的迷人。
不过是看着,怀春少女的心里就溢满欢喜与甜腻,那种想要拥抱这个女孩,或者是被她拥抱的强烈欲望让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大师姐,我回来了……
大师姐,心儿好想你。
姐姐,我们,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风剑心眼神痴缠热烈,她在心里默默倾诉着满腔的爱意,直到洛清依苍白的脸颊愈加的涨红如霞。最后实在受不住,蓦然睁眼,她们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就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的孩子,情怯的想要别开眼去,洛清依此时微笑着,粉嫩的唇瓣翕动,向她作出口型,轻轻唤道:“心儿……”
那些汹涌澎湃的情潮,缠绵缱绻的温柔仿佛都要溢出来,将风剑心活活淹没掉。
少女满面潮红,羞赫难当的背过身去。轻咬着唇,尽是慕艾少女的不知所措,哪里还有先前技惊四座,剑出伏魔的威凛模样?
雁妃晚和舒绿乔暗暗看在眼里,心底莫名泛起酸涩,苦闷,却欢喜欣慰的情绪。
半个时辰刚过,两位剑圣最先从运功调息中清醒过来。此时虽觉内力还未全然回复,总算内息能够通行无阻,四肢百骸也生知觉。再等半个时辰,群豪先后醒转,纷纷尝试着站起。
洛清依神虚体弱,当时气力不继,险些就要跌倒,风剑心作势来扶,却让桃夭抢过先机,见她无恙,风剑心默然站回原处。
洛天河对群雄道:“此次令诸位英雄身逢此难,武林正道险失栋梁,乃是剑宗防备疏忽,以致贼人有机可乘,剑宗难辞其咎。洛某深感惭愧,请诸位英雄受洛某与师弟一拜,对不住各位了!”
说罢,与秦逸城并肩躬拜。
其余剑宗弟子见师祖如此,慌忙跟随。就连风剑心也站到洛清依身侧,在两位太师父身后随行大礼。
剑圣地位尊崇,此次奇袭七星顶本就是邪道七宗处心积虑,攻我不意,这也怨不得剑宗。况且此役剑宗弟子伤亡最是惨重,前来赴会的宾客近无伤亡,如此就更无理由迁怒剑宗。
再者说,他们是自愿前往赴会,逢难遭劫理当早有天数。最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也是剑宗,他们既遭难,也受恩,再要胡搅蛮缠那就是不识抬举。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今剑宗有三位绝顶高手坐镇,往后前途无量,不是脑子有病的,都不会想要和剑宗交恶。
这次邪道围攻七星顶,还使出金风玉露这样的奇门秘药,其他宗派经此役后,必然对此有所防范,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正道群雄不敢受如此重礼,连忙相扶,言语之中尽是对邪道妖魔无耻作风的痛恨,对剑宗叛徒里应外合之事只字不提。
洛天河叹道:“诸位宽宏明鉴,老夫不胜感激。但是如今殿前血溅七步,枉伤人命,寿宴不可再办,这贺礼就烦请诸位带回,我剑宗无颜收受。”
有人高声叫道:“洛宗主秦宗主不必太过自责,这寿宴虽散,我等的诚意却是不假,既是贺礼哪有退还之理?”
有人接道:“不错!这传出去叫武林同道知晓,我等有何面目再立足江湖啊?”
也有人附和道:“今日能见识到剑宗三大高手的绝世剑法就已是物超所值,微薄贺礼,权当我等聊表心意。”
其时盛意拳拳,两位剑圣盛情难却,只能收下,随即表示,这寿宴虽不能继续,但群雄若能赏脸,即可留在七星顶,剑宗定然盛情招待,若是想要即刻下山的,剑宗也会奉上重礼,派人将他们送出安阳。
群豪议论纷纷,商讨片刻,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决定暂留剑宗,盘桓数日。一来邪道七宗现在是否撤出西南情况尚且不明,就怕当头撞见,恐遭其害。二则,西南风景壮丽奇绝,剑宗财雄势大,就此空手而回,岂不可惜?
洛天河连忙吩咐弟子招待众宾,群雄却似早有默契那般,皆来找风剑心拜谢她救命之恩。
这些人说亲道热,有恭维她武功高强,剑法绝伦的,也有感叹她风采非凡,叹为观止的,更多的拜谢她救命大恩,许诺他日风剑心若到他们地界,群雄必将倒屣相迎。
少女出身贫微,哪里受过这般礼遇?正在向她嘘寒问暖,攀亲道故的这些人可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随意一句话都能在江湖翻江倒海的人物,此刻竟都来她面前躬身行礼,笑脸相迎?
风剑心大有受宠若惊之势,若不是洛清依在她身后悄然用手掌按着她的腰侧,她说不定当场就要落荒而逃。
保持风度礼仪各自回礼,在数百次躬身作揖之后,风剑心但觉腰酸骨麻,竟比大战邪道七宗还要累上七分。
剑宗弟子将众宾带离正殿,最后要安置的就是正道十二宗的宗主领袖。
禅宗的未了和声慈目,合掌执礼向秦洛二人道:“阿弥陀佛,剑宗有此大才,实是宗门之幸,更是正道之福啊。”
洛天河笑意盈盈,忙道过奖,“小孩子年轻识浅,不知天高地厚,此番能胜不过运气使然。日后,还需诸位多加提点照顾啊。”
话虽说的谦逊,众人却心知肚明。就凭运气使然怎么可能胜过邪道七宗的巨枭大恶?风剑心武功之高,实已到惊世骇俗之境。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太玄的玄宗真人不吝赞誉道:“玲珑百巧千机,能谋善断,这位风姑娘剑法神通,所向披靡。剑宗日后有此高足襄助,智勇俱全,可谓是如虎添翼,宗门尽可高枕无忧矣。”
楚豫南道:“不过两位老兄这藏拙的滴水不漏,有这样的真传弟子,竟连半点风声也无,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两位老剑圣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连连认错赔情。
谢令如面色有些许难看,桃花眼勾起来,显得邪魅阴重,“姑娘的武功远在谢某之上,今日之恩,谢某铭感五内,没齿不忘!”
风剑心就觉他话里别有深意。谢盟主恐怕早已认出她就是当日在青丘原与他交手的人,对此仍是无法释怀吧?
风剑心深觉有愧,拱手回礼,忙称不敢。
丹青仙上前作揖,而后上下打量她。饶是丹院长眼中浑无邪亵之意,仍是让洛清依心底暗暗苦闷。
就听丹青仙颔首赞道:“天衣缥缈,姑射入尘,一剑绝世,风华倾城。逐花宫主虽是浪子,这‘天衣’二字倒算是名副其实。”
风剑心不解他何出此言,楚豫南豪迈的笑道:“哈哈哈哈,丹院长所言甚是。依我看啊,风小友日后在江湖上的名号,就叫‘天衣’如何?正是天衣无缝,无隙可乘!小友,你说怎么样?”
群雄闻言,尽皆颔首称是。
风剑心无论是指掌拳腿,内功剑法皆是无所不绝,更有百毒不侵之体,可谓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风剑心婉拒,“我?我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哪敢妄称名号?前辈抬爱,晚辈愧不敢当。”
楚豫南脸色倏沉,故作怒容道:“嗐!你这小友怎的这般不开窍?今日之前,你或许确是籍籍无名,但今日之后,风剑心这三个字,足以响彻武林,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风剑心不喜反愁,暗暗叫糟。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名扬江湖,做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的侠女。她要的,明明是安安静静的做她的小师妹。
楚豫南性情豪迈,抬手要拍她的肩膀,举到半空惊觉男女有别,遂颔首称道:“没想到老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在翡翠河时有意藏拙老夫是知道的,可没想到你竟然早已踏入先天之境,这着实出乎老夫意料之外。”转向剑圣道:“老弟打算在你这剑宗盘桓数日,与风小友切磋切磋,不知会否叨扰两位老兄啊?”
两位剑圣初时面露难色,刹那思量,洛天河说道:“既称老弟,又何需与哥哥们见外,若非楚兄身要责重,老哥定要强你长住。”
“那就一言为定,叨扰老兄咯。”
诸门各派的掌门前来谢过,清源流的华清徐赞道:“风师侄武功卓绝,雁师侄七窍玲珑,此次绝处逢生,全仗两位师侄巾帼不让须眉,真是羞煞我等男儿!”
话里话外,都说那些青年俊彦远远不如剑宗的这两位,甚至还藉机对在场群雄冷嘲热讽。
群雄闻言,置若罔闻,心里却对这华掌门讨厌的紧。
洛天河缓步走向舒绿乔。
舒绿乔心中骤紧,惶惶无措。却听老剑圣道:“凤梧山庄与敝宗相邻而居,洛某曾使人到贵庄执帖邀会,可惜庄主事忙,缘锵一面。想不到今日竟得庄主仗义援手,洛某感激不尽。”
剑宗势力雄厚,剑圣地位尊崇。按辈分,舒绿乔是晚辈中的晚辈,岂敢生受大礼?连忙回道:“不敢不敢。洛老先生折煞小女。凤梧山庄比之剑宗不值一提,我与贵派的洛大小姐与雁姑娘四年之前曾有同行北上之谊,冒昧算是差点结契的姐妹。昨夜与剑心妹妹久别重逢,得知剑宗之上必有灾殃,因而不请自来。奈何小女能力有限,着实让老先生与诸位看了笑话。”
众人疑惑的望向风剑心。
少女暗暗腹诽,舒姐姐这瞎话闭眼就来,这招祸水东引实在是狡猾。奈何她又不可能将凤梧山庄之事如实相告,无奈应声确然,不得不吃这个暗亏。
洛天河恍然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晚儿,你与舒庄主是故交旧识,不如就让她到玉衡峰做客如何?晚儿可要好好替太师父一尽地主之谊。”
既是有心,不论结果,剑宗知恩图报,必不会叫人寒心。
雁妃晚神情有瞬息僵硬,随即弯起唇角,眯起眼睛,笑意盈盈的模样,“弟子领命,定当好好招呼舒大小姐。”
舒绿乔却倏然背脊发凉,心惊胆战,险些就要出言拒绝。
尘埃落定。洛清依心中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