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临军和潜龙帮都觉镜花不过是在掌中起舞,任她机关算尽也绝无可能逃出他们的掌去,谁料一着不慎,居然会形势逆转!
满腔怨愤之火无处可泄,年轻的译者强压着情绪,渐渐的镇静下来,他缓声叹息,平和问道:“我想知道,我们到底输在哪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定的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
雾绡拢紧秀眉,心中暗暗惊奇,这位译者不知是何方神圣,其气度和心性比起那位好色贪功的今元义雄还要胜过许多,也难怪他会是今元手底的近臣心腹,确有不同凡响之处。
饶是如此,镜花还是语出惊人。
她道:“从最开始的时候,一切就都如我们所料。”
译者像是没注意到她话里的,“我们”的意义,倒是被她的“一切都如所料”震惊到。他本来还以为是雾绡姬挑拨不成,又生一计,却没曾想,她竟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说什么?”
雾绡姬道:“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挑拨离间,驱虎吞狼。因为我知道,就算和你们联手也绝不是潜龙帮的对手,何况和你们联合,无异与虎谋皮。我们从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计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译者道:“既然如此,为何屡次杀我东瀛勇士?难道不是想引我们二虎相斗,你巫山好从中取利吗?”
雾绡姬笑道:“我确实有这样想过。鹬蚌相争,我虽然未必能得利,但有隙可乘,未必无功。”
“你们天临军势和潜龙九子虽号称志同道合,情同兄弟,但依我在聚龙阁中所见,潜龙帮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发,你们天临军隔岸观火,明哲保身,有坐地起价之嫌。我可以利用你们之间早已是貌合神离的关系,从中推波助澜,纵然不能使你们这两方反目离心,也必有我可乘之机。”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倘若我们从一开始,就联合起来使你的阴谋破灭,立刻将你擒住,那镜花就算有再多的手段,也无法施展了吧?”
雾绡姬道:“我当然有这样想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计划有成功的可能,那就必定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所以,这条嫁祸潜龙帮,祸水东引的计策,只能作为表面的计划。我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发现我们挑拨离间的意图,从而在巫山假意三方会盟时,将我们一网成擒。”
译者已经惊愕到无以复加。他们自以为是的聪明和智慧,居然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雾绡姬道:“我早就知道,你们擒拿不住凶手,必定会和韩玄等人暗通有无,互换消息,怀疑到巫山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比起突然向你们传达合作意愿的巫山,你们当然会更倾向选择相信与你们合作日久的潜龙帮。”
“这居然也在你意料之中吗?”
译者暗暗心惊,天临军中屡发命案,他们其实早就怀疑过是巫山做的手脚,但可惜一直没有证据。
“当时我们到过南院之后,看到的桩桩件件,居然都指向潜龙帮是幕后真凶,这着实让我们感到吃惊。”
译者叹道:“你这挑拨离间的计策确实很高明,就连非常信任潜龙帮的我们居然也动摇起来。后来,丁堰在北院行刺被抓后,就连殿下也差点要相信,潜龙帮对我们有异心。可惜……”
镜花接过话,说道:“可惜的是,当巫山提出,你我双方暗中合作,假意促成三方会盟,最后由巫山挟持你们的殿下出岛。当我们说出这个计划时,你们就敏锐的察觉到,做下这件事的人,必定是巫山无疑。而我们的意图就是逃出这座九龙岛……”
译者看着她,倒抽寒气,咋舌道:“这,难道,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吗?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你刻意留的破绽?”
“当然。”
雾绡姬说道:“过犹不及,一旦巫山操之过急,那么我们的意图就再也掩藏不住。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暴露出来的意图不过就是我们想要你们以为已经知道的意图。”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译者恍然大悟,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他道:“发现你想要逃出九龙岛的当晚,我们就已经和韩先生取得联系。最后决定,假意如你所愿,到时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让你露出你的真面目。人在自以为掌握一切的时候最大意,没想到将计就计的人会是你……”
雾绡姬道:“你说的没错。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水月会在昨日夤夜登岛。冯静媛到来后,我先前的缓兵之计就会败露,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对我们动手。这对你们今天的鸿门宴可以说是很好的消息,对对我的计划来说,也可以更加的顺理成章。”
雾绡看着译者,笑容意味深长起来,“你说,怎么样可以从龙潭虎穴里全身而退?那当然,是作为胜利者的战利品被带出去最为安全。”
“哈哈哈哈,”译者忽而放声大笑,“可笑啊,可笑!可笑至极啊!我和韩先生自负聪明,任你私智小慧,看你在掌中起舞,笑你不自量力!哈哈哈哈,没想到,自始至终,被玩弄的,居然会是我们!哈哈哈哈……”
雾绡继续说道:“我知道水月定会去袭击红袖,早就让她们提早防备,到时假意措手不及,失手就擒,其实我已经让她们准备好脱身之策。合欢派的弟子虽然武功不弱,但是现在猝不及防,又有雏红和立荷坐镇,要夺回红袖并不难。”
此时,红袖和那艘宝船已经开始从左右两侧接近春野号,即将登船。
译者不慌不忙问:“那艘西域的船呢?你的人,是什么时候,夺去它的控制权的?”
雾绡姬莞尔,动人心弦。
即使是在落魄时,她的风情也惹人怜惜。饶是在现在,译者也不禁为她的姿容心醉神迷。
镜花道:“我说过,刺杀东瀛不是为挑拨离间,嫁祸栽赃。至少,这并不是我最重要的目的。”
“那是……”译者忽然福至心灵,失声惊叫道:“难道是……”
镜花颔首,回答道:“不错,是为了制造混乱,然后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从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不是让潜龙帮和东瀛人反目成仇。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把握,但是刺杀造成的混乱,可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北院和我的那座别院之中,那么南院中其他的巫山弟子和那百余名歌姬舞女的动向就再也无人关注,这就是一个极大的破绽和我想要的机会。”
雾绡姬道:“我趁这个机会,让我们的人换掉小部分那艘宝船的人。”
译者怔立当场,久久不能言语。半晌,他道:“宝船里都是不通武艺的年轻女人,所以护船的都是潜龙帮的普通帮众,他们大意轻敌,当然就会被你暗中替换的巫山部众一击即溃。”
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这需要里应外合,才能这么顺利的成事。那些女人当中,有人为你充当内应吧?”
偷梁换柱的方法,必须要有那艘宝船的人协调,否则极有可能走漏风声。
译者抬起眼睛,看着雾绡的眼神清明,再无半点旖念。看着这位旗鼓相当,或者说比他还要更高明的对手,眼中满是敬服和恐惧。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畏惧一个女人。
“你太可怕了,所有的事情都在你掌握之中,你无所不知,无所不预。我开始觉得喜欢你的男人有多么可悲,多么自大……”
雾绡没有否认。不是她骄傲狂妄,而是她没有资格去否认。玲珑的确是她见过的最可怕的女人。
当初雁妃晚在跟她说起这个计划时,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将信将疑,但是当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按照她事先预料的那样进行时,她不能不对她感到敬畏。
好像发生的人和事,都逃不出她的算计,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她知道所有人的弱点,也早就意料到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天衣风剑心是天纵之才,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未来的武道成就,绝对无法估量;但要她说的话,玲珑雁妃晚,这个算无遗策的怪物,绝对是比她更可怕的存在。
正道的剑宗有这样的人物,文武双全,相辅相成。她的心中有这样隐隐的预感,这江湖武林正邪两立之势,兵锋四起之局,将来必定会被她们终结。
宝船和红袖开始靠近,和春野号平行,两艘船放出渡板,两支部众从左右两边登上春野号船尾的甲板。
红袖号中,无情道的人成功反制住水月留在船上的看守,已经重获自由,立荷与雏红过来向雾绡复命。
虽然看到春野减速的动作,她们心中就知道镜花这釜底抽薪之计肯定已经成功,但两人现在看到她安全无虞,还是显出喜色,心中的那种忐忑总算安定。立菏雏红一齐过来拜见:“雾绡师姐,幸不辱命,红袖已经重回我们的掌控之中,冯师姐的人都已弃械受缚,被我们拘押在舱中。”
镜花颔首含笑,这时夺取宝船的那支人马过来。当先那人身披斗篷,婀娜娉婷,娇声呼唤道:“姐姐这边还好吗?有没有被这些倭寇轻慢?”
她声音脆如莺雀,甜美如蜜,款款步步袅袅婷婷,边走边摘去兜帽,露出她那张柔丽娇美的面容来。
她的容貌比她的声音还要娇美甜蜜,令人心醉,正是显露真容的鸣凤舒绿乔。她的身后跟着不过四五名的巫山弟子,她们动作轻盈,呼息沉凝,显然是个中高手。
镜花见她毫发无伤,神色稍安,莞尔打趣道:“姐姐好歹行走江湖十余载,怎么会叫这些毛头小儿占便宜?妹妹如此从容,看来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
舒绿乔一手抵在腰间,一边挥挥手,不屑道:“潜龙帮的这些虾兵蟹将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这船一开出九龙岛就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真有那些个不识相的,都被我踢进湖里喂王八去啦。”
镜花向她微笑颔首。
鸣凤见她脚底跪着一人,认出那人就是这群东瀛倭寇的首领,见这班忍者武士投鼠忌器,现在正和雾绡对峙,进退犹疑。
舒绿乔当即拔剑和雾绡并肩站立,她娇声道:“你们这些东瀛的贼寇!犯边的蛮夷,而今大势已去,你家少主的命现在就拿捏在我们手里,还不束手就擒?敢莫,真要我割掉他的脑袋?”
年轻的译者眼神在巫山众人这边打量着,忽然饶有兴味的说道:“这些,就是你巫山倾巢之力了吗?”
雾绡姬心中升起不安,“你什么意思?”
译者忽而扬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就请你们,也想让我束手就擒?没那么容易!”
一改先前凝重的神情,他的笑容忽然张扬放肆起来。众人听他如此狂放,俱感莫明所以,但隐隐约约,都有不祥的预感。
“我倒要教你看看,到底是谁该束手就擒!”
译者的笑容阴冷如钩,轻击两掌,今元家的武士和忍者忽然从春野号的船舱中鱼贯而出,都拔刀执刃,将她们围在当间。
巫山众人见形势骤变,心中惊异,也祭出兵刃,面向敌人,双方呈剑拔弩张之势。
“师姐!”
红袖船中的弟子们见此情景,都要登过渡板前来救援。没想渡板那边早就被那群东瀛武士把守着,众人一时过不来,只能心急如焚。
雾绡抬手喝道:“先别动手!”
红袖号中的众人听她发令,仓惶之势顿止。
年轻的男人看着她,眼中有赞赏和遗憾。雾绡姬确实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兼具美貌和智慧,若是就这样死掉,未免有些可惜。
“现在看来,你们还是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吧?胜负要留到最后的一刻才能揭晓,你们中原有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像你说的那样,人在越接近胜利的时候越是大意。你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我也有请君入瓮的计策,不是吗?”
舒绿乔将幽玄剑抵在今元的后颈,“你尽管试试,看看是你的人先将我们杀掉,还是我会先杀他!”
镜花直视着眼前的男人,容色冷然,她缓声道:“没用的。他既然敢拼死相搏,恐怕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译者听到这句话,傲慢的摇起手指来,“不不不,我并没有玉石俱焚的打算,”此时此刻,这个年轻的男人显得极其从容而自信,更隐隐有上位者的姿态和气度,比起先前那位躬身执礼的译者简直是判若两人。“这应该算是我一网打尽,大获全胜!”
男人大袖挥摆,左右武士们都围过来,缓缓的逼近众人。
“真让我惊讶啊,”年轻的男人笑容骄傲肆意,显然已经胜利在握,“据说人不会两次掉进同一个陷阱当中,”他的眼睛扫过被雾绡压制的男人,眼底毫无波澜,转向雾绡勾唇嘲讽道,“就像人不会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