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炸开的瞬间,喻思南的菌丝已经织成一张密网,黑蓝交错的丝线在浑浊水中闪烁着危险的光。他拽着喻情病的手腕下潜,另一只手射出菌丝缠住落在最后的周倦未脚踝。
"□□——"周倦未的咒骂变成一串气泡,狼爪本能地去抓傅景嵘的领带。
水底能见度不足半米。喻情病的蓝血从伤口渗出,在黑暗中划出荧光轨迹。喻思南的菌丝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发光液体,每根丝线都鼓胀起来,像注入了烈酒的血管。
喻清的机械眼在水下自动切换为热成像模式。他打了个手势,指向斜下方一处拱形通道——那里的水温明显更低,水流有规律地脉动。
周倦未的肺活量最先告急。他挣扎着上浮时,傅景嵘的怀表链突然缠住他腰腹,金属齿轮在水中展开成小型螺旋桨,拽着两人向通道冲去。
喻思南趁机把喻情病按在生满苔藓的混凝土墙上。缺氧让两人的心跳在水下震耳欲聋,菌丝与蓝血在相贴的胸膛间形成无数细小的桥梁。喻情病的手术刀抵在弟弟腰间,却迟迟没有用力。
他们破水而出时,周倦未正把傅景嵘怼在生锈的管道上。"你他妈差点勒断老子的腰!"湿透的银发黏在他涨红的脸上,犬齿狠狠磨着傅景嵘的金属肩扣。
傅景嵘的怀表嘀嗒作响,齿轮重新组合成正常形态。"下次让你淹死。"他面无表情地说,右手却还护在周倦未后脑勺,防止他被突出的钢筋磕到。
通道尽头是间半淹的泵房。喻情病咳出几朵蓝花,花瓣遇水膨胀成浮岛。喻思南立刻瘫上去,黑菌丝铺展开来烘干众人的衣服,发出滋滋的蒸汽声。
"温度四十二度,湿度百分之九十八。"喻清检查着机械臂的损伤,"堪称细菌培养皿。"
周倦未变回狼形甩水,溅了傅景嵘满身。"看什么看?"他龇牙,"老子的毛不甩干会长湿疹!"
傅景嵘慢条斯理地解开湿透的衬衫纽扣:"需要我帮你舔干吗,少爷?"
喻思南吹了个口哨,菌丝不安分地扭动。喻情病一手术刀钉住那缕最活跃的菌丝:"再闹就把你种在这里当蘑菇。"
泵房突然震动起来。墙面的苔藓簌簌掉落,露出后面锈蚀的金属门——门上用褪色的红漆写着【主控室】。
"母亲程序在下面。"喻清将机械手指插入门缝,"需要生物密钥。"
喻情病划开手掌,蓝血渗入锁孔。门纹丝不动。
"二重验证。"傅景嵘拽过周倦未的爪子,在对方"你他妈干嘛"的抗议中划破他的掌心,狼血与蓝血混合着滴入锁孔。
齿轮开始转动,但只转了一半就卡住。喻思南骂了句脏话,菌丝粗暴地撬开剩余部分:"磨叽什么,直接——"
门开的瞬间,数十支机械触手从黑暗中射出。周倦未完全狼化挡在最前面,被三支触手当胸贯穿。傅景嵘的怀表链绞住其中一支,金属丝深深勒进机械关节。
"退后!"喻情病的手术刀在空中划出蓝光轨迹,液体刀刃切断两支触手。断口处喷出的不是电流,而是粘稠的、血液般的红色液体。
喻思南的菌丝趁机钻进触手内部,顺着管道系统向深处蔓延。"操!"他突然跪地,"这不是机器...是..."
主控室的灯光骤然亮起。中央培养舱里漂浮着的东西让所有人僵在原地——那是母亲程序的残躯,她的下半身已经与机械融合,数十根数据管从脊椎插入,像某种畸形的神经系统。而更恐怖的是,她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喻清和喻情病之间切换。
【孩子们】她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中响起,【欢迎回家】
周倦未的爪子撕开机械触手时爆出火花。他呸出一口血沫:"这玩意儿会流血?"
"不是血。"傅景嵘的怀表链绞住另一支触手,"神经传导液。"金属丝切入管线,红色液体喷在他苍白的脸上。
母亲程序的头颅突然180度旋转,颈椎发出齿轮卡死的声响。她的脸定格成喻情病的模样,嘴角却挂着喻思南式的痞笑。【你们杀不死我】声音像坏掉的收音机,【我是所有ESN系列的母体】
喻情病的手术刀脱手飞出,蓝血在刀身沸腾。刀刃刺入培养舱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变成暗红色。警报声像指甲刮擦黑板。
"老套。"喻思南的菌丝暴长,黑潮般淹没三支袭来的触手。他拽住其中一支猛地回扯,肌肉绷出锋利的线条。"哥,炸了她。"
喻情病已经跃上培养舱顶部。他徒手扯开数据管接口,蓝血顺着指尖灌入系统。显示屏上的代码开始崩溃,母亲程序发出高频尖叫。
【你们不明白!】她的脸疯狂切换着五个人的特征,【我们是被抛弃的疫苗!外面世界已经——】
喻清一枪打爆主控屏幕。"废话多。"机械臂过载冒烟。
周倦未完全狼化的身体撞碎最后一道防护罩。傅景嵘趁机将怀表炸弹塞进培养舱缝隙。"少爷,闪开!"
爆炸的气浪掀翻所有人。喻思南在空中扭转身体,菌丝织成网接住喻情病。两人摔在墙角,喻情病的肋骨发出不妙的声响。
"断了几根?"喻思南的手探进他衣服下摆。
喻情病咬紧牙关:"把你的菌丝从我肝脏上拿开。"
浓烟中传来机械坍塌的轰鸣。周倦未变回人形,一瘸一拐地拖着傅景嵘爬过来。管家的金属脊椎暴露在外,火花噼啪作响。
"还没死。"傅景嵘咳出带血的齿轮,"但怀表没了。"
喻清从废墟里挖出半块数据板:"她最后想说的是什么?外面世界怎么了?"
母亲程序的残骸突然抽搐。她的头颅滚到五人中间,面部定格在喻清的模样。【看看真相】嘴唇机械开合,【然后憎恨你们拯救的一切】
全息投影从她眼眶射出。画面里是湛蓝的天空——被无数ESN克隆体填满的天空。他们像蝗虫般覆盖城市,屠杀尖叫的人群。镜头拉远,更多克隆体从培养舱中爬出,胸口烙印着与五人相同的编号。
"操。"喻思南的菌丝全部竖立,"我们才是瘟疫?"
喻情病掰正断骨,蓝血在皮下发光。"不。"他指向投影角落的日期,"这是七年前的影像。我们是被改良的第十三批。"
周倦未的爪子在地面抓出深痕:"所以她刚才说'疫苗'..."
"修正程序。"傅景嵘试图站起来又跌倒,"我们被设计来清理...前十二批的失败品。"
沉默像刀悬在头顶。喻清突然砸碎数据板:"逻辑漏洞。如果目标只是清理同类,为什么给我们人类情感模块?"
通风管突然传来震动。数十个瘦小的身影爬进来——是之前分散在各处的ESN孩子们。领头的女孩手里捧着盛开的蓝山茶。
"蓝花哥哥,"她睁着无辜的眼睛,"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地面开始剧烈摇晃。喻思南的菌丝本能地裹住喻情病和最近的三个孩子。"妈的,又是爆炸?"
"不。"喻情病望向天花板,"是空袭。"
第一枚导弹击中地面时,冲击波掀翻了整个地下设施。喻思南在最后一秒把菌丝深深扎入地基,黑蓝交错的保护茧裹住所有人。黑暗中,他感觉到喻情病的手按在自己后颈,滚烫的蓝血顺着脊柱流下。
"听着,"喻情病的声音压过坍塌声,"母亲程序是诱饵。他们真正要销毁的是——"
第二枚导弹直接命中。世界陷入寂静的黑暗。
黑暗持续了三秒。
喻思南的耳膜最先恢复功能,听见喻情病的心跳在胸腔里打桩。他的菌丝还缠着五个孩子的腰,黑蓝交错的丝网卡在坍塌的混凝土缝隙里。
"清点人数。"喻情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钢板。
"周倦未轻伤,傅景嵘脊椎断了三处。"喻清机械眼亮起微光,"孩子们都在。"
傅景嵘躺在钢筋交错的死角,金属脊椎暴露段闪着电火花。周倦未完全狼化的爪子正徒手扳开压住他的横梁,银灰色皮毛被血和灰尘黏成绺。
"别动。"傅景嵘的指尖碰到狼爪,"你右肩胛骨裂了。"
"放屁!"周倦未的尾巴炸成鸡毛掸子,犬齿咬住横梁一端生生拽开,"老子能——"
横梁另一头突然被菌丝缠住。喻思南咧嘴一笑:"逞能也要看场合,少爷。"黑蓝交错的丝线暴起发力,混凝土碎块轰然崩裂。
地面又一阵剧烈震动。小女孩怀里的蓝山茶突然发光,照亮头顶——那里有截扭曲的通风管道。
"活路。"喻情病的手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弧,"喻清先带孩子们上去。"
机械臂托起第一个孩子时,远处传来金属撕裂声。不是爆炸,是某种大型机械启动的轰鸣。全息投影从废墟间隙渗出,显示着地面画面:数以千计的培养舱正从地底升起,每个舱门都印着【ESN-13】。
"诱饵战术。"傅景嵘突然说,"他们用母亲程序拖住我们,好启动最终净化。"怀表残片在他指间闪烁,"这些才是...真正的第十三批。"
喻思南的菌丝突然刺入投影,黑丝在画面中游走如活体代码。"哥,看这个。"他拽出一段加密数据,蓝血自动解码成影像——同样的培养舱,但内部漂浮着与五人完全相同的克隆体。
"备份计划。"喻情病的蓝血在沸腾,"他们复制了我们。"
周倦未的狼爪捏碎一块水泥:"所以那些导弹..."
"不是杀我们。"喻清把最后一个孩子推入管道,"是要确保只有'纯净'的复制品活下来。"
沉默像刀割过每个人的喉咙。小女孩突然拽喻情病的衣角:"蓝花哥哥,你的花在哭。"
他低头看自己掌心——蓝色血珠正不受控制地渗出,在空中凝结成微型山茶,又迅速凋萎。某种强烈的共鸣从地底传来,像无数个自己在尖叫。
喻思南的菌丝瞬间暴长:"他们在唤醒复制品!"
新一轮空袭的尖啸声由远及近。傅景嵘突然把怀表残片塞进周倦未爪心:"带孩子们走。"金属脊椎开始过载发光,"我去炸了培养舱矩阵。"
"你他妈——"周倦未的狼嚎被爆炸声淹没。
喻情病比所有人都快。手术刀划开自己左腕,蓝血喷涌成弧线浇在傅景嵘的金属脊椎上。"三十秒。"他拽过周倦未,"够你把他送到核心位置。"
喻思南的菌丝同时缠住两人:"我铺路。"黑蓝丝线如浪潮般涌向废墟深处,所过之处混凝土化为齑粉。
傅景嵘的过载脊椎发出蓝光,周倦未叼起他后颈时被电得皮毛倒竖。"要是敢死,"狼嚎混着电流声,"老子刨了你的祖坟!"
三人冲进尘烟的瞬间,喻情病咳出一朵完整的蓝山茶,按在小女孩手里。"跟着花走。"他推她进通风管,"它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喻清拆下报废的机械臂,露出内置的微型反应堆:"你早知道会这样。"
"猜测。"喻情病望向三人消失的方向,"母亲程序死前说的'疫苗'...我们被设计来杀死自己。"
地面突然隆起。数千根机械触手破土而出,每根顶端都浮现出五人中某人的面孔。最近的触手幻化成喻情病的脸,发出刺耳的笑声:【为什么要反抗?你们本就是兵器】
喻思南的菌丝如黑色闪电劈开幻象:"兵器你妈!"他拽住喻情病的手,"哥,共鸣还在吗?"
蓝血与黑菌丝在空中交织成网。喻情病突然笑了——那是喻思南式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炸个大的?"
当周倦未驮着傅景嵘冲出地表时,身后的大地像海浪般起伏。蓝黑色光柱从无数裂缝中迸发,所过之处培养舱纷纷炸裂。他们跃入最近的水渠,爆炸的气浪把两人掀飞十几米。
周倦未变回人形接住傅景嵘,落地时右臂发出脱臼的脆响。"操..."他低头看怀里的人,"还活着?"
傅景嵘的金属脊椎已经融化大半,但怀表残片仍紧攥在手心。"少爷..."他咳出带血的齿轮,"你压到我..."
最后的爆炸照亮整片天空。在漫天蓝黑色光雨中,两个身影从最高处坠落——喻情病的手术刀插在巨型触手核心,喻思南的菌丝如羽翼般在身后展开。他们的血液在空中划出纠缠的轨迹,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周倦未的狼耳动了动。他听见地下深处传来无数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某种庞大机械停机的嗡鸣。怀表残片上的最后一丝红光熄灭了。
"结束了?"他问。
傅景嵘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