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析租的房子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他扶着宋于飞回去了,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符析环顾了公寓一周,除了脏点乱点也没别的。宋于飞躺在沙发上,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符析。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估计是这几天找工作太受挫了,他自己应该也不好受,一张漂亮的脸比以往更惨白,眼下青黑一片,憔悴了许多。
符析默默在椅子上坐下了:“以后能别那么冲动了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是个麻烦,走到哪里都是。”
宋于飞把脸撇到一边,面朝着沙发靠背,不愿意让符析看见他。
“……”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比,符析词穷了。他平时就是一个非常不善言辞的人,这种场合下他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过后,宋于飞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听得出他哭得很克制。
“唉。”符析叹了口气,等着宋于飞发泄完情绪再和他交流。
大约二十分钟后,宋于飞终于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眼周泛着红,眼睛又肿成了一条线。
“哭够了?”
“没有,但是我要留着最后哭。”
“你有想做的事吗?”
宋于飞摇摇头,他从小在锦绣丛中长大,任何问题在到达他面前就已经有人替他解决了。每天想的无非是去哪里玩,和谁玩,怎么玩才开心,其他都一概没有考虑过。
事实上,这是大部分出生于望族的omega的生活,好像他们终其一生的意义都不过只是为了奔向婚姻这个终点。
符析问:“那你为什么不想结婚?”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有,很有,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想它都能成为你接下来独自生活的动力。”
“我只是不想和大多数omega一样。”
“为什么?”
宋于飞沉默了,他抗拒父母安排的婚姻,打破原本安稳的生活,深层的原因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只是内心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宋于飞说:“我知道了。”
符析没再说话,他看了一眼宋于飞,他情绪稳定了很多,表情也逐渐坚决起来。符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慢慢来,即使一个月之期到了我也不会直接把你赶出去的。”
符析再次动摇了,毕竟站在他面前并不是几行文字亦或是一张纸片,而是活生生的人,他再怎么避免和他们有所来往,但人总是会和别人产生交集的。
他说完之后,就从那间公寓离开了。
从这天之后,宋于飞再没来找过他,仿佛在他面前人间蒸发了。
对于沉叙,符析的看法也有点变了,在他们短暂的交流之中,沉叙流露出来的是暴戾阴狠,不择手段,他是否也和宋于飞、符清槐一样,有自己的苦衷呢?
没有。
符析在第二天的上班时间再次被沉叙打断时,得到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
第二天符析没去公司,直接去了片场,这是他和领导约好了的。这是符析第二次跟现场,他手里拿着策划案和脚本,一点一点跟甲方工作人员、导演、演员沟通,就连调整跟焦器的摄影师也来和他讨论了一下拍摄的角度问题。
原本应当是非常顺利的一次拍摄,他坐在导演后面,和导演一起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
“小沉总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现场本来就一片寂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穿着褂子的导演皱了皱眉,明显演员的状态被打破了。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沉叙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再次出现在符析面前。
感到意外的不只有符析,还有甲方的人。
“小沉总怎么会来?”
“不知道……”
“听说他从没出现在片场过啊?”
“那这次怎么来了?”
符析站了起来,比符析先迎上去的是甲方跟场的人,也是一直和符析对接工作的人,名字叫冉凭风。冉凭风迎了上去,向沉叙问好。
“小沉总,你好。”
“你好,冉小姐,工作辛苦。”沉叙礼貌自持,只是他面无表情,说一句话也心不在焉,明摆着没把对方当回事。
冉凭风听见沉叙的问候,微微一怔,很明显对沉叙知道她而感到意外。
冉凭风温和一笑:“应该的,你们那边的同事应该更辛苦。早上八点就到这边了。”
虽然符析单纯是因为醒了之后睡不着,干脆来这边待机而已,但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这种情况符析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默默站在一边听着。
“哦?”沉叙顺着她的话,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符析身上。
符析根本避无可避:“……沉总好。”
“过来这么早。”
“想着看过来顺手帮忙。”
和其他人的惊讶不同,符析知道他是过来质问自己的,语气毫无波澜。
沉叙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他往原来符析坐着的位置上一坐,两只手一拍:“重新开始吧。”
其他人大多不明所以,更不认识沉叙,就连导演也多看了他几眼。在整个片场,沉叙大概是最年轻的,却没人敢对他产生质疑。原本棚里一派和乐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每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演员走位都错了几次。
“卡——”导演的脾气不太好,NG几次之后朝所有人打招呼,“停,都休息一下吧。”
如果不是顾忌沉叙,他肯定会大声呵斥犯错的人。
符析站在导演背后,确实大家状态都不对劲,罪魁祸首显然就是若无其事坐在他前面的沉叙,沉叙本人却毫无知觉似的,环顾了一圈,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符析。
这状况着实尴尬,符析悄悄走到隔壁的休息间,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大口饮下,才能稍微消除工作被打断时的不满。他右手拿着水瓶,正盯着外面抽烟的人发愣。
“你……”
忽然有人在旁边说话,符析自然地转过身,直接撞上了对方,他手里的矿泉水洒了人一身,他自己身上也被淋湿了。
“……”符析抬头正想说话,就对上了沉叙那张怨气极重的脸。
“不好意思。”符析自觉道歉,沉叙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符析并不觉得这全是自己的错,但他还是朝权势低头了。
“你!”沉叙一向掌握大局的沉稳面具被符析打破了一刻,脸上的表情有了符合他年龄的鲜活感。
符析有些意外,难得在沉叙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便又恢复了平时冷漠的样子。
沉叙:“不妨事,你和我一起去换衣服吧。”
符析:“我不用,很快就干了,您快回去换衣服吧。”
沉叙挑了挑眉:“赶我走?”
符析低声下气:“没有。”
沉叙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身走向了地下停车场。
沉叙一离开,符析舒了口气,和他一样的还有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
冉凭风走到符析面前,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了他:“擦擦吧。”
符析:“谢谢。”
一场小小的事故过去,拍摄再次重回正轨。
片场里悄悄讨论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声音传到了符析这边,他装作没听见。
“小沉总今天是来干嘛的?”
“谁知道呢?体验生活吧。”
“听说他是沉家分化等级最低的alpha,没想到气势挺足。”
“小小年纪就开始拿架子,他那双眼睛除了符析都没正眼看过别人。”
导演明显也听见了他们的讨论,他站起身来,狠狠咋舌:“啧!再讲话请出去讲!”
片场里又恢复了安静,导演坐回监视器前,低声抱怨道:“都算什么东西,这个总那个总,天天来我们还干不干活了!”
符析坐在他旁边,在心里频频点头赞同,面上表现得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由于耽搁了一些时间,今天的拍摄过程也很不顺,收工的时候就连符析也感觉自己精疲力竭了。
“辛苦大家!”
“拜拜拜拜。”
每个人内心都悻悻的,希望赶快告别这不幸的一天。
最头疼的还是符析,他还要思考之后怎么面对沉叙,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到家了。
符清槐似乎还没回来,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符析瘫在沙发上,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和精力。他本来就是低精力人类,现在变成低精力beta,每天的精力只能够维持工作,现在还要时刻注意沉叙,想想就累。
沉叙难道不是和符清槐一样还是学生吗,为什么感觉他没有一天在学校。
“咔嚓”一声,门开了,看样子是符清槐回来了。
“哥。”
“今天这么晚。”
“唉,别提了,被老师留下帮忙,累死了。”
符清槐在符析旁边也瘫坐着,丝毫没有身为“清冷美人”的自觉,恐怕如果他的同学见到这一幕也会很震惊。
“好累,点外卖吧。”符析提议。
“同意。”
两人一直瘫到外卖到了才起身,符析把饭菜都在餐桌上摆好之后,符清槐已经洗了手,坐得端端正正了。
“哥,今天发生了超稀有事件。”
“什么?”
“宋于飞来学校上课了唉。”
“他不是学生吗?”
“是啊,但是我们学校两极分化很严重啦,有家业要继承的人不怎么会来学校的。”
“沉叙也是?”
“对啊。”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沉叙有时间来找茬。
之前宋于飞那么优哉游哉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不过他都忘了宋于飞也还是个学生,自己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好吗?还是应该劝他好好学习?
“你怎么总问他啊?”
“……说来话长。”
符析并没有打算跟符清槐说,他不想多一个人跟他一起提心吊胆地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