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箫景逸脸色一黑,夜幽谷几人则齐刷刷地看向他,宋匿心里还道了一句:江若枫,你也有今天,居然被自家妹妹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说。
“消息是老堂主从沁雪堂传出来的。”箫景逸道。
江如意相信箫景逸的为人,他应该不会胡说。只是她没想到盗走秘籍背叛沁雪堂一事,居然真的是师父他老人家传出来的。老堂主算是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人,却为何这般对外说呢?
宋匿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江若枫,我这两日在东延听说你是竹青派掌门,这事我原先还有些不信,可刚才分明听见你妹妹喊你‘江掌门’,你,当真是竹青派的掌门啊?”
夜幽谷其余几人听了宋匿的话,也朝箫景逸投来好奇的眼光。
“那还能有假?”江如意说罢,直接把手伸进箫景逸的衣服里,将那块令牌亮出来给众人看瞧:“看看清楚,如假包换的竹青派令牌。”
江如意本想趁机将令牌收回,却被箫景逸抢先放回衫内。
见未得逞,江如意翻到马上躺下,接着问宋匿:“所以秘籍只能女子修习这事,你是下山历练后听说的?从哪听来的?”
这是好马,此前飞羽军百匹骏马四处乱跑它都没惊,估计和它只吃竹青派的叶子有关。
宋匿见那马儿驮着江如意慢慢往前走,心里感慨一声:当众动手动脚,真不愧是亲兄妹。
他跟上说道:“你说巧不巧,就在这万木丛!刚才你哥不是说了吗?那飞羽军此前截下过留仙谷的采药人,有一回我独自下山亲眼瞧见了。起初是那两名采药人在说秘籍的事,我心想着这趟没白下山,就跟了他们一路,岂料不慎被发现。我当时瞎跑,误入了飞羽军的营地。就在他们要对我出手之际,他们二人就被飞羽军给逮着了。”
宋匿说得起劲,手也跟着比划:“当时他们说什么我听了不该听的,得对我用秘籍的‘化穴’,这话恰巧被飞羽军的人听见,将他们抓了去。我肯定不能被抓,可又想知道南漓那群人到底审出了些什么,就偷偷潜了进去。于是便听见那二人同飞羽军说,对我放的那些话,全是吓唬我的,这点穴术只有女子才能修炼。”
江如意算是听明白了,说什么《沁风点穴术》只有女子能使这事,不过是那两个采药人骗飞羽军的,宋匿这家伙,居然被人家一并给骗了去。
江如意只管躺着笑而不语,却不管马儿往哪个方向走。
此时若向西一直走去,那是去无极海,宋匿看马儿要往西走,便想着拽一下,怎料箫景逸长指一勾将那缰绳牵过,带着马儿往溪边去饮水。
宋匿见有人帮江如意牵马,伸到半空去的手往回一绕,环抱在胸前接着说道:“我当时一听采药人与秘籍有关,立马就回奉山找了师兄师姐。只是我们寻不到留仙谷所在,在这万木丛蹲守良久都没能等到采药人。要我说,是那采药人都被飞羽军的人给堵死了,我们根本没机会碰上,不然怎么会有你哥同飞羽军说的那些事呢?”
他觉得自己说得有理由,接着道:“再后来,就是从飞羽军的口中听到了夜幽谷被灭门的消息,我们也不管真假,得知此消息便一路北上,然后就撞见你和你哥,还有我家少谷主。”
因为江如意用着马,故而少谷主是被师兄齐风一路背着往前走的。直到马儿在溪边饮水,众人才停下脚步。
彼时天色已晚,江如意不知何时已在马上睡着。箫景逸见她睡得正熟,走开几步问夜幽谷众人:“天色已晚,我们兄妹二人打算在此稍作休息,不知几位作何打算?”
少谷主道:“夜幽谷众人被飞羽军和赤羚帮的人所害,唯我侥幸逃生,如今我与他们三人重聚,想尽快回夜幽谷一趟。”
“如今曹帮主已死,飞羽军等人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再寻夜幽谷麻烦,夜幽谷遭此横祸,早些回去整顿也好,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箫景逸道。
“曹帮主死了?”少谷主问道。
箫景逸道:“是,他无法完全掌控游魂针,被反噬了。”
少谷主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点着头:“赤羚帮的人这般不计得失夺走游魂针,没先到不过几日便命丧黄泉。”
“不计得失?赤羚帮不是七年前因无颜留在奉山离开北华了吗?此番为何突然回来对付夜幽谷?”箫景逸问。
少谷主摇头表示他亦不清楚。
一旁宋匿想到此前那位巡抚曾说过的话:“方才那巡抚不是说游魂针以可活血养颜,南漓的太后想要么?那位曹帮主一把年纪,想必就是为了延寿吧?不过,要是真能养颜,全谷上下又岂会有那么多满脸皱纹的前辈呢?”
箫景逸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既然夜幽谷知晓游魂针与《沁风点穴术》有些关联,那你们可知,朝廷中人连同江湖门派为何都想将这秘籍收入囊中?”
“听家母提过。”
少谷主说的家母,指的便是夜幽谷的谷主。
“据说《沁风点穴术》可以使人内力在短期内突飞猛进,在施展轻功时可一日千里。若能贯通周身穴位,还可长生不老。最为惊人的是,它能让濒死之人恢复至壮年体格,倘若能将经脉稳固至极致,还可塑造钢筋铁骨,百毒不侵。”
宋匿等人听得两眼直放光:“少谷主,莫说旁人,就是我听了您这话,都想把这秘籍占为己有。”
齐风徐影点头表示附和,倒是箫景逸较为淡定:“那秘籍当真能如你说的这般?”
少谷主道:“我也只是听谷中老人说过而已,到底如何,我不曾见过。”
“那谷主呢?她应当比较清楚,可有跟你说过这秘籍的事?”宋匿问道。
少谷主的神色有些暗淡,他垂头道:“此前我问过家母,但她从未向我透露半分,只说过不是什么稀罕秘籍。甚至那夜赤羚帮闯入夜幽谷,她让我下山去寻《沁风点穴术》,去寻江若枫,也不曾与我多说。”
他看向箫景逸,接着道:“只是没想到如今见到你,你却说从未见过那秘籍。”
“谷主为何让你去寻江若枫?”箫景逸忘了自己当下的身份是“江若枫”,一时口快说漏了嘴。
他忙纠正过来:“我是说谷主,她为何这样说?如何断定秘籍就在我手上?”
少谷主忧郁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惆怅:“我也不知道,当时她就是那么说的,总不能这世上还有个人不叫江若枫,而叫江若别的什么吧?”
“少谷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匿问道。
“嗨呀!当时那些东西飞来飞去吵得很,加上走得急,我只听见家母说快走,下山,找什么《沁风点穴术》,什么江若什么。”
宋匿听得着急:“什么飞来飞去?这世上还有鬼不成?”
“就是他妹妹此前吹笛子赶跑那些东西。”少谷主解释道:“此前赤羚帮的人闯入我夜幽谷,我们本不至于应付不来,可飞羽军那些飞物实在太多,且都跟发了疯似的,不仅是夜幽谷的人,赤羚帮也有不少人折了进去。”
宋匿总能问出旁人想问:“赤羚帮的人也被灭了?”
“当时那些东西铺天盖地飞来,虽有不少人同我一起跑了出来,可你们也看到,如今是只有我一人活着。其余人不是在谷中被赤羚帮的人杀了,就是被那些东西给吃了,再么就是被飞羽军抓走,活活折磨死了。”
少谷主这话说完,众人沉默不语,就连话多的宋匿也撇着嘴没再作声。
良久,溪边的马儿发出轻鸣,箫景逸开口道:“我记得此前位巡抚说要抓活的,太后若真想得到游魂针,为何还将你们的人弄死?”
宋匿听罢附和道:“是啊是啊!谷主有游魂针在手,怎至于夜幽谷的人都被……”
宋匿欲言又止,少谷主则长叹一声,说道:“哪里还有什么游魂针,家母为了让我们走,亲手把游魂针交给了曹帮主。”他又怒又恨:“只是没想到曹帮主出尔反尔,派人堵在谷外对我们赶尽杀绝。”
箫景逸将手搭在少谷主肩上以示安慰:“恶有恶报,曹帮主已经死了。夜幽谷如今还有你们,且振作起来,重振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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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已是秋末初冬时,万木丛的深夜有些凉。
江如意被一阵冷风吹醒,睁眼时,最先看到的是被风吹落的树叶。
本以为自己还躺在马上,可要翻身下地时,却发现撞上了一面人墙。
昨夜箫景逸体谅少谷主有伤在身,唤了江如意几声见没反应后,便将她横抱下马,让少谷主骑马回奉山。
箫景逸本想让江如意睡在地上,可觉得夺了她的马还这般待她,似乎不太好,于是便靠着树歇息,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箫景逸被江如意的动静吵醒,睁眼后先是向她解释马已送给别人:“那位少谷主受了伤,看夜幽谷的弟子一路背着他行动不便,于是擅自将马送出去了。”
江如意似乎还未睡够,她对上箫景逸俯视的脸,打了个哈欠,搓去满是困意的泪:“我也受伤了,如今马没了,你可愿背我?”
箫景逸本还想问她为何睡得这般沉,如今听见她说自己受伤了,忙关心道:“你受伤了?何时的事?”
箫景逸想到此前曾问过她,曹帮主和离夭是否伤了她,那时她否认了。后来与夜幽谷的人碰上,再后来遇上飞羽军的人,期间她似乎并未受伤。如此,想必是与关跃交手,他不在场的时候被伤了。
“是关跃?”箫景逸问道。
“小小驯鹰师,怎可能伤得了我?”她胡诌道:“是在替你逼出游魂针时受到内伤了。”
箫景逸听罢,丝毫不疑,即刻将她扶起,把内力往她身上渡。
江如意被他此举弄得愣神,反应过来时,觉得浑身满是暖意,便笑纳了。
箫景逸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察觉到她在耸肩笑:“你笑什么?”
江如意看向一旁已熄灭的火堆,反问他:“你冷不冷?”
未等箫景逸回话,他便已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江如意的后背传至他的手心,接着流至全身。
他不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责备:“受了内伤还这么闹,你不要命了?”
江如意起身稍作活动,随后转身冲他笑道:“多谢箫兄,已经好了,现下身体已无大碍。”
箫景逸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见她精气神不错,觉得无事便好。
他起身问江如意:“既然夜幽谷的人已不再换怀疑江若枫,江姑娘接下来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