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寒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导演准备发脾气被陆以寒一个眼神摁下,不过换衣服的时候却是跟自己的助理耳语了几句。
“导演,我觉得我们片场氛围不错,设备有富裕的话多拍几条花絮,刚好可以当我们的幕后素材使用怎么样?”助理一边看着监视器的返片,一边不经意的跟导演说着。
导演也是个聪明人,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饶有趣味的点了点头:“行,我去安排。”
连续几天黄金泽都不背台词,还以为是陆以寒妥协了正沾沾自喜,人也愈发大胆,迟到早退病痛放屁没有他不用的借口。
持续了一周后某一天,在黄金泽再次说自己昨晚没睡好没记好台词,准备念出一串数字的时候,陆以寒突然打断:“导演,您看看这场戏,这段词如果从女二嘴里说出来是不是也行,好像更符合我们的情景设定,很合适?”
导演翻动着剧本看了看:“哎,你别说,好像是有点道理哎。“
“亦然,我记得你有个习惯,对戏的时候习惯把对手演员的台词也过一遍是吧?”
“啊?”被点到名的陆安亦然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
陆以寒合上手里的剧本:“啊什么?试着跟我对一遍,OK了就改你说,怎么样泽师弟,省的你说数字导演后期也不好配口型,刚好你休息一下,顺顺后面的词,大家都是为了戏考虑嘛,我想师弟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两句词。”
黄金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吃屎一样的难堪,没想到陆以寒会突然当众下他面子。
导演也出来打圆场:“小黄,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围读时没发现剧本的不合理,还好有小寒,这样。刚好你没睡好去休息休息,拍完她俩咱拍你的戏,好不好。”
说完就自顾自的讲起戏来,他仿佛空气一样不存在,黄金泽愤愤的上了房车。
“亦然,看得出来你是个好苗子,他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跟小寒之前商量了下,后面你们仨的对手戏我想都改成你跟小寒的,合理也不突兀,调整好后每天晚上同步你们一份新剧本,怎么样?你OK吗?”
“别有压力,相信导演的专业能力改的合理又合情,这是你的第一部戏机会靠你自己把握,你也可以拒绝…..”
“我同意。”陆以寒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安亦然怎么不懂两人的画外音,这是自己的第一部戏,不能被不负责任的关系户毁掉,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那就走一遍戏吧,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沟通。”
“谢谢姐。”
继上次作妖后,黄金泽收敛不少,安安分分的背词,结果没想到陆续几天总有戏份突然被删,原定的三人戏群像戏戏份都跑女二那儿去了,问就是导演晚上临时改剧本了没来得及通知他,刚好他自己觉得台词压力大,导演也是为他考虑,尽量帮他遮瑕才出此下策,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黄金泽还得陪笑着感谢。
说来也巧,黄金泽念数字的第一天,向清黎慕时初就在那家常去的大排档吃到瓜了。
那天因为黄金泽的任性,导演心情不佳,没拍几条全组就提前收工了,才有空出来吃两口好的。
席间聊到当时片场的事,向清黎她们刚好坐在隔壁桌。
虽然说的含蓄听得断断续续,倒也摸清楚了来龙去脉,向清黎当即留了个心眼,拍陆以寒上下班图的同时,随手抓了几张带黄金泽拿剧本的图,以备不时之需。
夏市的日子过得很快,陆以寒的戏份很重,每天都是披星戴月忙得早出晚归,还好现在是夏天早起不似冬日那么受折磨。
期间向清黎和慕时初一起又找机会去和采茶阿姨见了个面,两人一大早就去了当地最热闹的集市买了新鲜的鸡肉排骨还有一些蔬菜,亲自下厨,摸索了一上午给阿姨们炖了锅香喷喷的菜。
忙完回来人还没到门口就闻到味儿了,慕时初招呼着大家盛饭:“今天给大家加餐,管够吃到尽兴。”
向清黎给向景辞发了个消息:一会儿我给你打个电话,按上次说的别露馅。
向景辞:ok。
年轻阿姨来盛饭的时候,向清黎给她多盛了一大勺,在对方惊楞的眼神中,俏皮的笑了笑:“多吃点一会儿有好消息。”
阿姨反应过来:“京美的事……”
向清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好。“阿姨有些激动眼睛几乎要夺眶而出又克制住了,语无伦次的跟向清黎道谢:”谢谢你,谢谢你孩子。”
给大家安顿完,向清黎去找那个年轻阿姨,她正蹲在墙边狼吞虎咽的吃着,看着快要见底的碗问了句:“阿姨,还要吗?”
“不用了不用了,够了够了,都吃撑了。”
向清黎蹲下来跟她一起靠在墙边,阿姨有些着急想站起来:“哎,你的衣服……”
向清黎摇摇头,让她看手机上向景辞的照片:“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学长,上次说的京美基金会就是他在负责,我把竹薇的情况大概跟他介绍了一下,方便的话您也可以现在直接给他打电话聊一下具体困难和细节,他可以尽量帮忙解决……”
一边说一边帮忙打通,“哎哎哎,好。”
阿姨有些紧张的接过电话悄悄背了过去,向清黎起身离开给她私密的空间,和不远处的慕时初目光撞个正着。
向景辞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阿姨就挂断电话朝向清黎走过来:“介绍的很清楚,我回去就准备资料和手续,谢谢你姑娘真的谢谢你。”
“我要不找机会让竹薇跟你见见,让她当面谢谢你,认你当姐姐,我现在就打电话,现在就打电话……”
举起电话的手被向清黎温柔的握住,上面因为采茶布满了刮痕有些棘手:“阿姨,不用,你也知道我不是夏市人,快开学了我也要回去了,再说了您现在让她过来你在干嘛不就露馅了,您准备怎么瞒……”
看出了阿姨眼里的迟疑,向清黎把她的手机装回兜里,重新拿起她的碗,又添满了一碗肉:“等她考上京美,您再告诉她,您提前给我打电话,她可以随时来找我,现在,您要做的就是把这一碗统统消灭。”
眼泪像控制不住的珍珠,阿姨接过碗的手有些抖,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慕时初假装路过在向清黎手心偷偷塞了几张纸,向清黎帮她拭去眼角的泪:“高兴的事儿,哭什么,多吃点才有力气挣钱。”
“好……好。“
因为天气正好,这次不似上次轻松。
趁天好吃完饭的阿姨们又着急开工了,临交工活压得紧,因为天气原因已经delay好久了,再懈怠茶叶卖不上好价钱,雇主赚不到钱就会压她们的佣金。
吃完饭向清黎跟她们一起上山去记录农作过程,看到有人中午不想来回上下山节省体力,就坐在茶山的阴凉处,就着矿泉水啃冷掉的馒头当午饭,吃完的靠着树干小憩一下。
阿姨们以四五十岁居多,和自己妈妈差不多大,但大多都只有初中文化要么没上完早早辍了学,缝纫机女工、工厂流水线、她们从年轻时在田埂间劳作的手指尖缠满着创可贴。
她们戴着竹编斗笠,在晨雾里烈阳下轻掐嫩芽,那些皴裂的手指翻飞时,摘下的不仅是茶叶,是儿女的学费教材费,父母的医药费膏药费,小到日常的菜钱大到房屋的修补支撑着一大家子的开销,她们顶起了一个家的半边天。
一帧帧一幕幕向清黎只觉得辛苦,可镜头里的她们又总是笑着的,仿佛人间一趟是偷来的糖果,笑着接受生活的所有馈赠,茶框里压着她们的疲惫变成巨额的销售单。
多番辗转最后到她们手里的只有薄薄的几张,最后又变成汇款单上沉默的数字,一笔一划都显得笨拙又开心。
城市里穿云破雾的写字楼,装修豪华的休息室,八小时工作制的最低劳动底薪都与她们无关,呼吁和文件都像苍白的文字,她们是被生存本身控住一根紧绷的弦。
向清黎眼睁睁看着她们的付出认可她们的价值,却又有种无能为力的酸涩涌上心头,这里每一片曾被无数双手抚摸过的嫩叶,都带着山野间的风与掌心的温度,可最后所有高昂的收益皆与她们无关,只有劳作时滴洒在大地的汗水证明她们曾经来过,风过即散,就像这里曾有一场风暴,除了来过的她们无人知晓。
原本只是像记录美好生活,没有批判的目的却无意暴露了最真实的一幕,闲暇之余表演的放松,并不觉得环境恶劣那是短暂的快乐。
陪陆以寒在夏市呆了一个多月,临近开学向清黎慕时初各自回家看了一趟,便重新开始迎接毕业季的浪潮,毕设、秋招,这个大四注定是忙碌的各奔东西,洛锦欢和沈子惜也到了考研究冲刺的关键时期。
10月底天气渐凉,《风雪中爱你》也即将要杀青,夏市地铁末班车呼啸而过,陆以寒把开工箱里准备的暖宝宝分给安检员和身边的群演及工作人员:“最后一场戏了,大家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