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道白光闪过窗外,余光还未澌暗,又来了一道紫光,窗外一阵噼里啪啦,明光炫目,直扎祁笠眼睛。
“打雷了。”祁笠走向阳台,停在窗前,瞧了瞧夜空,无月无星,只有普海的灯光,闪着光晕。
抬起左手,腕节箍着一个明金手表,表带窄小灵软,表镜透亮丝滑,雷电闪过时,映的表镜更明更亮。
“快一点了,我先回去了。”祁笠说着,转身离去,忽觉有什么勒紧了左手小臂,身子虚晃了一下。
“何酝。”祁笠偏过细颈,看着何酝,目光对了个正着。
何酝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长睫毛半天不动一下。
祁笠移开了目光,瞧向窗外,天空时不时落下一个雷电,似觉天上的黑云越积越厚,雨下大前,必须赶回去。
“你还有什么事吗。”祁笠说。
祁笠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何酝,“蓟初、蓟逸,你是怎么打算的。”停顿了一秒,“头发,还是扎血。”
心尖一软,“还是请小朋友吃顿儿童餐,好了。不要伤着他们。”
何酝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去鉴定他们的DNA。”祁笠说。
“明晚。”何酝说。
透明封袋已被何酝放进了冰箱,残留在餐具上的蓟劭唾液,短时间内不会加速DNA分解,不用担心DNA失效。
何酝从紫蔓山回了普海,还未来得及休息。
“明天,你不休假吗。”祁笠说。
“明天回支队。”何酝说。
“哦。”祁笠说着,缩手欲要离开却不见何酝松手。
“你还有事?”祁笠一愣。
白墙上的时钟秒针跳动了六次,再次起跳时,祁笠忽觉左手小臂吃紧发胀。
祁笠垂眸一瞧,何酝的手动了一下,五指攫着他的手臂蜷缩。
“你”何酝凝视着祁笠,长睫毛动了一下,“别走。”
“啊?”祁笠一怔,“空筱白的事,你还有新的发现吗。”
“没有。”
“如果没有什么事,雨下大之前,我得走了。”祁笠说。
“留下来,明天再走。”何酝说。
祁笠忽觉何酝神色异样,目光微妙,恍惚间,想起了高一课上偷吃冰块,被何酝劫走了冰块,和那时何酝的神情一模一样。
祁笠赶紧移开了视线,“我……我们……对”对不起,梗在喉中,而心尖似万箭齐发,被刺得稀巴烂。
啪嗒一声,豆粒大的雨滴砸向玻璃,仅一瞬间,无数个雨滴,白而晶莹,透而晶剔,发疯似的砸向玻璃。
“冰雹停了,再走。”何酝余光瞥向窗外,汤圆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向窗户,玻璃丝毫未动,更无裂纹。
祁笠看了看窗外,冰雹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
“你睡床,我睡沙发。”何酝说。
祁笠回眸看了一眼沙发,“我睡沙发。”
客厅中仅一张软皮长沙发,还能凑合着睡上一个人影。
“你要和我一起睡沙发?”何酝转动了一下白眼球。
“不,不是,我是说,我自己,一个人睡沙发。”祁笠有点慌乱。
“我睡沙发。如果你想睡沙发,我可以委屈委屈。”何酝瞄了一眼沙发,如果俩人侧睡的话,还能挤一挤,但靠近沙发边沿的人稍微一动,便能掉了下去。
“我睡床。”祁笠猛地转口,目光正对着窗外。
何酝松开了祁笠,目光落向祁笠左手腕,金表表镜出现了几道划痕,深浅不一,若非仔细端量,是发现不了的。
何酝心尖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记得高中那会儿,祁笠的鞋子、衣服,还有其他物品,不管有多贵重,只要是祁笠私人的,稍微破了一点儿皮,沾了一点儿脏渍,二话不说,直接丢进垃圾桶。
一开始,谭烁天天盯着教室后门的垃圾桶,后来直接截断了源头,祁笠刚起了丢东西的意向,“财神爷,丢这里,垃圾桶在这里。”谭烁捧着一双手接去了。
有一次,谭烁着实忍不了了,“祁哥,你太浪费了,你就不怕被你爸妈知道?”
“你觉得他们会知道吗。”
“可能……不知道。”谭烁说。
祁笠没理他。
外界都称沂州一中是贵族学校,那是因为沂州是私立学校,学费自然极贵,能进去读书的学生,其家庭条件也是非比寻常的,也就是说,沂州一中的学生都是点小钱的。
那么,里面的学生,钱多钱少,水准也是不一的。
若说沂州一中谁最幸运,除了谭烁,便是祁笠的新同学。谭烁是祁笠的小学同学,俩人点了绿灯似的,又似狗皮膏药,同校同级同班,从小学到高中,同步同路,没岔过。
而这一路便宜了谭烁,脑瓜子一转悠,捡着祁笠遗弃的物什,挂去了二级市场,赚取了几乎百分百的毛利,不过,谭烁很会知恩图报,还会定期给祁笠分红。
何酝怔了几秒,手表上有划痕,他没有换掉,还戴出来了。想起初次见面时,祁笠戴的也是这块手表,难道是在紫蔓山的时候,留下的划痕?
何酝瞧着祁笠,他应该知道表镜上的划痕的,他对自己的东西很敏感的。划痕、脏点,祁笠只一眼便知,然后一言不发地丢掉,再换新。
“你先睡。”何酝说着,转过身去,目光暗了下去。
祁笠嗯了一声,跟上了何酝,去了二楼卧室。
“新买的。”何酝打开衣橱,拿出一件雪白卫衣,又拿出一件白色运动裤,还有一小件灰色内裤。
祁笠一怔,“我不用换衣。”倏尔,又补充了一句,“我昨晚新换的,不脏,还能撑一天。”
杜女士走之前,又是给祁笠喝姜糖水,又是给祁笠增衣的。
客厅的暖气又呼呼吹着,热得祁笠浑身出汗,杜女士一走,祁笠便脱掉了衣服,只剩下一件衬衫。
“你,后腰背有几条红渍。”何酝说。
祁笠一怔,扭头探向后腰,发现了一条红色划痕,挺粗的,用手扯了扯衬衫,“哦,是马克笔。没事。”
何酝走向床边,一松手,新衣落躺了上去,又去了浴室拿出了新牙刷、新毛巾,“红色按钮是热水,蓝色按钮是冷水。”
“好,我知道了。”祁笠说。
何酝望了一眼祁笠,不咸不淡的,走出了浴室,关上了房门,下了二楼。
一进何酝卧室,祁笠便闻到一股清新的气味,不经意间仔细嗅了嗅,是檀木遗香,这会儿待在浴室,那股檀木遗香显然浓了些。
祁笠扫视了一圈,洗漱台上放着的洗漱用品,全是檀木味的,嘴角勾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是喜欢檀木味的。”
不一会儿,祁笠洗漱好了,披上浴衣,走出浴室,望着床上躺着的新衣,潮湿的手、细颈、瘦脸、耳朵,生出了一圈圈红晕。
愣了六秒,拿起新内裤,穿了上去,一点儿也不勒,很松,穿着很舒坦。
新浴后的水汽飘向天花板,迟迟不肯散去,萦绕着余温,祁笠换好了新衣,不知为什么,一股股热血沸腾而起,搞得他出了不少汗珠。
转身跑回浴室,伏在洗漱台上,反冲了一捧冷水,脸上的汗珠一下去掉了,抬眸对向镜子,出了神。
“骚得很啊!祁笠。”
“你一个男的,爬上了男人的床,你爬谁的床不行,非爬男人的床。”
“你是缺钱了,还是想怎么滴,我跟你得有多大的仇恨啊,你就这么报复我!”
“祁家怎么出了你个窝囊废!”
“你看看,你睁大了眼睛看看,好好看看,仔细看看啊!自己的骚样,好好看看,你得有多贱啊!”
一个女人一手狠狠地拽着祁笠的后项,一手摁着祁笠的头顶,望向茶几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播放着一段视频。
“看到了吗,你可真了不得啊!”
“你比古时候的妓|女,还厉害!”
“淫|荡成什么样了啊!”
“骚成什么样了啊!”
“睡你的何酝,体会到了吗。”
“你不是|妓|男,是什么!”
“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使得花街柳巷,勾栏青楼里的|妓|女进了我的肚子,生下了你。”
“妈……妈,你别这么说自己,别……”祁笠跪在地上,哭喊着。
“恶心吗。两个男的睡在了一起,你恶不恶心!”
“祁笠,为什么作践自己,为什么啊!”豆粒大的泪珠从女人眼尾落了下去,砸在祁笠满是鲜血的后背上。
“是不是他逼你了,是不是,祁笠,你告诉妈妈,是不是何酝逼你了!”
那女人冲着祁笠的耳畔狂吼了一声又一声,只震得祁笠耳朵嗡嗡响,似下一秒就能刺穿耳膜,直击大脑。
祁笠吃力地摇了摇头,哭喊着,“不是,不是逼得,是我,我自愿的。都是我勾引了他。”
啪啪啪几声,一根牵狗绳抽向祁笠后背,连抽了五六下,绳落向肌肤又弹起时,带起的血渍,溅向了冰冷的大理石。
原本又细又圆的白色牵狗绳,染满了鲜血,就连白色的绳柄也成了红色,整个牵狗绳无一处不是红色,没了一点儿白,整个客厅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祁成智!你生了个野鸭,你怎么生了个男娼啊!”那女人哭泄了气,趴在祁笠后背哭喊着,几欲断了气。
那女子阴沉着脸,溅上了几滴鲜血,又染上了几滴鲜血,犹似恐怖,似恶鬼一般极委屈地贴着祁笠后背。
祁笠颤抖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泪珠接连不断地砸向大理石。
一男子走了过去,扶起那女人,搂在怀里,一手轻轻拍打着那女人的后背,“顺顺气,你先顺顺气。我去找那小子。”语气冷冷冽冽,神色肃杀可怖。
“爸,爸,别去。我求你了,别去。”祁笠转过身去,双手拽着男子的裤脚,死死恳求,双膝起了一层皮,渗出鲜血。
那男子一脚踢向祁笠胸骨,毫不留情地后退了一步,“祁笠!”睁着大眼,怒瞪祁笠,“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砰一声,祁笠后背磕向了茶几,一脸痛楚,险些疼晕了过去,死死地咬着唇瓣,鼻血流向嘴角,口腔也溢出鲜血,嘴角周围黏黏糊糊。
“不是……不是……”祁笠摇了摇头。
“我好好的一个儿子,成了淫|娼|荡|妓。”那男子突然笑了一声,“何酝!老子非杀了你不可!”
“你在家看着他!”说着放开了那女子,起步就要离开。
“爸,妈,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我错了,儿子,错了。”祁笠猛地爬了过去,死死地抱着男子的双脚,无论男子如何踢摔砍打,祁笠丝毫未松。
“我去!今天,不是何酝死,就是我死!”那女人紧紧攥着牵狗绳,冲向玄关。
“妈!”声音穿过墙壁,冲向空中,悠长刺耳,别墅区的私家宠物,顿时狂吠不止,祁笠一大口鲜血吐在了男子脚前。
“别去……我死,我去死,别去找他。”祁笠咳嗽了几声,“爸,妈……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你们的儿子,应该像你们一样,而不是一个男娼……”
祁笠说着,欲要起身,可是使了浑身的劲儿还是挺不起腰,泪珠滴在血泊里,嗒了一声。
祁笠转过身去,抬眸望向厨房,一跪一爬地行了过去,刀,只需要一刀就好了,谁也不痛苦了,再坚持一会,一刀下去,疼一下就结束了。
祁笠算得上理科学霸,尤其是生物学科,次次考试,次次满分,平时又喜欢看些重口味的电影,自然知道哪里一刀下去能直接毙命,而且疼痛极短。
他不曾试过自|毙,但推理一下,也许刀落脖颈,毙得快,也就不会疼了。
厨房就在眼前,昨天的时候,仅三步他就滑到了厨房门口,打开冰箱,喝了一瓶饮料,可现在,他发觉厨房距离他好遥远,远到中间隔了太平洋。
还未爬出三步,祁笠便觉浑身无力,下巴磕上了大理石地板,“爸,帮帮我,刀,给我刀。”没有哭声,语气很淡,很静,没有任何波澜涟漪。
男子望着祁笠的背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鲜血,倏尔,鼻子一酸,心尖一软,眼角发红,滴下了一行泪。
祁笠再怎么着,毕竟是祁家的一根独苗,祁成智计划着,祁笠高中毕了业,赴美国商学院深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