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南初才带着靳煊回去,两人洗漱后到房里,坐在凳子上了。沈南初给自己跟他各倒一杯凉茶,慢慢说:“你先在这住几天,别让人发现了,我去准备你的新身份。”
靳煊连喝了几杯,“我们一起睡啊?”
“嗯。”沈南初含糊地哼了声,“我不嫌弃你。”
“.....,”靳煊褪了外衣,拉起被子倒头就要睡,沈南初解了腰带,吹了灯,人都爬上床了。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将这夜里精心编制的寂静撕开了一道裂口。
“谁?”沈南初睁着眼,警惕地问。靳煊也坐起来,透过墙盯着门外。敲门声停顿片刻,又响起,伴随着轻声呼唤:“南初,是我,快开门,我知道你还没睡,烛火才灭。”
这声音是……萧时予,沈南初抽了口凉气,糟了生了个病还把身后尾巴忘记了,不知道是否跟萧时予汇报了。
“我……我正穿衣,烦请陛下稍待片刻。”靳煊说:“这都丑时了,还有访客登门?”
沈南初低声说:“快走,从窗户去。”
“......,外面很冷的,”靳煊抓着腰带,面色铁青地跳下床,拾起地板上的鞋子,最后拿起刀。
沈南初重新点灯,左右顾盼,见屋子角落里那个放衣物的黄花梨圆角柜,一人多高。少年身量不是很大,正好可以装在里面。“要不想走,你躲那。”柜门嘎吱一声关紧,那厢萧时予又在敲门。
沈南初只好慢吞吞走过去,给他开了门。萧时予借着烛火,抬瞳扫了眼房间,狐疑的看着他,“怎么会那么慢,是在藏什么?”
沈南初说:“你累出影了?我屋里能有什么。”心头一转,“近屋吧,外头怪冷的。”
沈南初伸手挽着萧时予的胳膊,萧时予觉得怪怪的,曳行两步,更觉得不对劲,侧头一看,沈南初半靠着自己一瘸一拐地走,木屐鞋划刺在地上,发出嘲哳难听的声音。
“......,”萧时予想也不想,侧身抬臂抱起他的腰,把他扛上肩头。木屐滑落在地上,萧时予弯腰拎起在手上,就这么一手提木屐,一手圈着人往床走。
萧时予把他放被上,歪着头端详,但见脚踝纤细漂亮,足背白皙如玉,足弓线条流丽,脚趾白里透着粉。许是目光赤热,沈南初把脚塞进被里,“伤得不重,过两天就好了,那么晚了,出什么事。”
萧时予露出好笑无奈的神情,“没事就来不得了,亏着你拿的那些俸禄了。”
“好困啊!我就那么睡了,你回去吧,明天福安没见你,要急了。”
萧时予说:“......,好好好,一会就走了,你脚不是疼吗?我记得衣柜里有药,给你上了就走。”
“??!!,”沈南初说:“我已经上过了,你平日也累,要不就那么睡了吧。”
萧时予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嘀着分明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那么怕我看,怎么,屋里藏人了?”
沈南初不敢回避目光,回看着他,说:“是啊,跟相好玩得正欢。”
萧时予不知道信了没有,没吭声,径直走到衣柜前了。沈南初闭上眼,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解释了。
萧时予打开衣柜,没见人神情缓和了些,说:“这么瞧这我,还以为你真偷了人。”
沈南初说起慌来一套一套的,眼睛都不带眨,笑着说:“这我哪敢,天子给我上药,我应该没这福分。况且我不就你一个恩客么?”
萧时予顿了顿,颇为怜爱地看着他,说:“是么,这么痴情,不过最近我的职物出了问题,怕是没钱替你赎身了。”
沈南初闻言,哀叹了几声,说:“没关系,我已经物色了好几个有钱人家,等我把他们哄好了,给我赎好身,我们在一起浪迹天涯。”
萧时予纠结着,为难地说:“那不行,我在怎么鬼迷心窍,也不能抛下我那内子。”
沈南初睨眼看着他,轻轻挣扎着,说:“我当是什么情种,那么爱,来找我作甚。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要不要那么贪?我出来讨生活也是要脸面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家花香野花艳,我都要,你不知道,他清高得很,一年到头都同床不了几次。”萧时予捏着脚腕拉回来,给他上着药,喃喃道:“这要是染了鲜红蔻丹,再挂个坠小铃铛的金链子,肯定好看……”
沈南初脸都僵了,抬脚要踹人,脚才踩到萧时予胸膛前,便被抓住了。
萧时予说:“你这脚还能踹人,看着真不像伤了的样子。”
沈南初躺在被面上,手挡在笑着的嘴上,“是吗?可是我好疼啊。”
“讲话眨眼干什么,”萧时予说,“眨眼就是说了假话。”
萧时予用帕子擦干净手,沈南初还把脸埋在被子里笑,“你内子清高,你来找我?怎么,就我下贱?”
萧时予伸手去挠他,说:“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你过给我了么。”
闹了会,萧时予帮他掖好被子,“我走了。”
沈南初闭眼听没声了,爬起来开窗,顺着看去没见靳煊人,随便披了衣就出门了。出院子还没走几步就撞着人了。
“......”
萧时予站在拐角,神色不明地盯着他说:“这么晚出来,睡不着么?”他最近让盯着他的两人办事去了,还真不知道沈南初又在搞什么小动作,看着不大安分,这人果然得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沈南初被他看得忍不住,稍稍回避了目光,说:“睡不着,衾寒枕冷的,来找我的偷欢人。”,再抬头眼含秋水,柔声说:“我就远远,看看你就好了。”
“......,”萧时予注视着他,说,“人也见着了,回去睡觉。”
“我们一起吗?”萧时予没笑,他平日里的和善似乎被夜风吹散了,那双眼里藏着猜忌、试探,在月色里显得威严又深邃。
就在这时, 沈南初忽然偏头打了个喷嚏。萧时予闭了会眼,缓缓吐出寒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走吧,不是要睡觉吗?”
沈南初进房后脱衣服时,想起杯子还没收,侧头往桌上看了眼,桌上的杯子只有一个。又看萧时予面色平和,窘迫地上了床,发现萧时予背对着自己。
沈南初轻啧一叹,皱起眉。
.......
院深墙高,寒锁重重,夜色如墨一般稠浓,伸手不见五指。一丝风都没有,树木静止,一轮圆月,透过云层,显鸣消隐,几颗孤星,偶尔闪射出清冷的幽光,忽隐忽现,明灭不定。
靳煊本来躲在窗外,想等人走就回去,没想到那人走来看,他听着声音提前跑了。这皇宫占地广阔,廊道迂回曲折,靳煊不过随意走了一阵,竟发觉自己迷了路。
周遭的宫人早已休息,远处的宫殿闪着烛火,只余下他一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不知不觉间,靳煊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旁。
那宫殿瞧着已有些年头,朱漆斑驳,大门半掩着。就在此时,一阵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在这静谧的夜里,犹如鬼魅的低吟,让人毛骨悚然。
靳煊一向害怕鬼神之说,心中好奇与恐惧交织,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那恐惧的心思,抬脚要迈出了宫门。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交谈声,无奈只得溜进去。殿内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昏暗的角落里似有黑影闪动。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他眼前飘过,长发遮及腰,面容惨白秀丽,却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啊!”靳煊吓得大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慌不择路地在宫中乱窜。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瞧见前方有一座宫殿灯火通明,才朝着那光亮处奔去。
到了宫殿前,他已是气喘吁吁。趴着门上,屏息凝神,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少年的后背早被冷汗漫湿,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身前的黑暗处,唯恐那东西追了上来。
正当他紧张地张望时,背后却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你在看什么?”那声音清冷慵懒,只是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靳煊只觉头皮发麻,脖颈处似有冷风拂过,他木讷地转过头去,看清来人是谁,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待他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偏殿的榻上,身边围着几个生脸。宫女见他醒来,去叫人来。
梁舒婷携宫女缓步耳来,问他:“你方才见了什么?”
靳煊听着耳熟,抬头看,面色发白,直直地又倒下去。
他这反应逗笑了梁舒婷,“......,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哀家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他倒好闭眼就能睡。”
旁边的姑姑问:“娘娘他怎么办?就那么放着吗?”
梁舒婷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依日不见半点波澜,“继续查,不要让人再进去了,至于他,看紧人醒了,让他把看到的交代清楚。”
“是,”靳煊等了会,感觉人走得差不多,睁开眼打晕了看守的宫女,留了一个给自己带路,一时找不着刀,只能先溜了。
靳煊到了地方,已经认得路了,怕宫女回去告密,打晕了扛在肩上,蹑手蹑脚地回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