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逍远循着琴音望去,只见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隔着屏风,有个身影坐在哪弹琴。齐逍远也不知道来找谁,喊来老鸨给了钱,去了那个包间。
她所在的房间,布置得简约而雅致。浅绿的纱幔轻轻飘动,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一位身着素雅衣裳的姑娘正专注地弹奏着琴。她的面容清雅,蛾眉淡扫,朱唇轻抿。
当他站在面前时,那琴音却未因他的到来而有丝毫的停滞,反而更加婉转动人。姑娘微微抬眸,与齐逍远的目光交汇,那一瞬间,齐逍远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忧郁,透骨的忧郁,只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或许就是他要找的人。
齐逍远走过去,跪坐在席子上,喝了案前备好的茶,等她琴停才说:“古琴无俗韵,雅逸而旷远。人生自有烦扰事,几多忧愁1?”
“静静听一曲忘忧,愿君一世无忧1。”姑娘平静地回“公子想听什么?”
齐逍远看着她,“来首《长门冤》好了,你应该知道吧?”姑娘点了点头,说:“公子是来听曲的吗?”
齐逍远笑了,“不听曲,来看人也成。”姑娘浅笑着,琴调一转,重新弹了起来。
齐逍远敲着拍子,轻声哼唱:“秋风动桂树,流月摇轻阴。绮檐清露溽,网户思虫吟。叹息下兰合,含愁奏雅琴。何由鸣晓佩,复得抱宵衾。无复金屋念,岂照长门心2。”
一曲毕,姑娘没看他,起身换了新茶,告诉了他不少关于青葵坊的事,里边就有周浦的事。
后来齐逍远得空就来见她,两人也越来越熟络。今日休息齐逍远一早便来了,曲子听了一半,就有小厮来告诉他,有人找。
沈南初缓缓掀开门帘,见屋里有人,给齐逍远使眼色。
齐逍远说抬手示意莺时先离开,等人一走,沈南初打趣说:“齐大人兴致颇高啊!水都快漫上来了,还在这听曲,能入你的眼,那姑娘应有不凡之处,她叫什么?”
齐逍远眼睫低垂,满不在乎地说:“叫莺时,逢场作戏的东西你也信,这门道上,论道行你比我更精通。”
沈南初把茶碗正正地摆回案上,说:“凤楼迢递绝尘埃,莺时物色正裴回。倒是个好名字,宫里最近不太平,你知道多少。”
齐逍远说:“你是说清露殿闹鬼的事?你来找我,觉得是周浦干的?”
“嗯,他人呢?”齐逍远想了须臾说:“之前他大张旗鼓地来京,我听说宫里的事去找时,人已经不见了,他如果没人帮应该闹不了什么事。”
沈南初说:“太后朝中无亲信,没孩子,又是女人很多事情不好抛头露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要拿权了,太后比起首辅跟季家来说,算是刺软的了,为了向陛下示忠心,剑走偏锋也不是不可能。”
齐逍远说“你觉得会是谁?”
“这也不好猜,”沈南初回眸,笑起来,说:“燕京还是好玩,见闻广博的瑜亲王归期将至,都想再流连徘徊会。”
齐逍远若有所思的想着,“......,迎春宴快到了,你不去管吗?”
“我忙得脚不沾地,茶也没喝几口就赶人了!”沈南初调笑着,“大师傅没教你兄友弟亲吗?”
沈南初站起身,拍了拍衣袖,“陛下让我去未央宫看看先生,先走了。”
向阳草木青,明媚春光暖,俯拾皆是远山萌绿,河水潺漏,草长莺飞,那是春的序幕。
“杲杲春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3”姜忘昔惬意地躺在扶倚上,看着有人来,懒懒抬了眼说:“你来了,身体好些了没?可怜我们师徒一场,却连面都不能见。”
沈南初抽了旁边的凳子坐下来,顺势给他捶着腿,笑说:“谁让我没法见人,先生过完春还去玩吗?”
姜忘昔睁了眼,“没意思,不去了,找个清净地,准备养老了。”
“先生不准备找个掌灯人吗?”
“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早过了调风弄月的年纪,你且年少,正是名浮于实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去做,”姜忘昔说:“我还是只有一个要求,九州共主只能是萧时予。”
沈南初低着头,“我知道,我也不想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姜忘昔伸手摸着他的发顶,“嗯,要是你父亲还在就好了,你也用不着这样作践自己。”
沈南初头靠在姜忘昔的膝上,“先生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他们也开始动身了,要不了几年,当年的真相很快就回水落石出。”
姜忘昔看着都叹口气气,什么也没说。
沈南初把脸翻过去,说:“先生过几天,可以陪我去北山走走吗?”“好,”两人聊了会,等沈南初回城,已经黄昏了。
沈南初抬手唤来旁边的小乞丐,给了他些钱,拿出事先写好的信,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小孩帮哥哥送信,事成之后哥哥还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好,”
沈南初看着远去的孩子,眉眼上挑,露出笑容。
沈南初回来见两人安安分分地呆在屋里,松了口气,“走吧,该干活了!”
靳煊问:“那么晚了,上哪去?”
沈南初说着收拾起来,“去清露殿看看。”
“啊?!”靳煊猛打退堂鼓,“不要,我不去。”
沈南初去柜里拿雾霭,说:“你不会还怕这个吧?”
靳煊冷哼一声,“不怕,眼睛不好,一到晚上就看不清。”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之前是干啥谋生的?沈南初说:“你要看不见就呆着吧,不过那东西要是真的,皇宫也就那么大,我不保证她会飘到哪。”
靳煊喉咙滚动,细声说:“这咋可能啊!道士都说一般都只会呆着生前居住的地方。”
沈南初故意吓唬他,“你也知道是一般来说,”
靳煊还在犹豫,“这...,萧...陛下他今晚不是要来啊?你就那么走了?”
沈南初无语地撇了他一眼,顺带扫视了眼努力当清气的小宫女,“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这阵子都来不了了。”
宫女头低得更厉害,小声说:“奴...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你不用去,一会没人来看你,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魔头,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在送你出宫,安分些才有活路,该怎么选,你应该拎得清。”
“奴婢只求条生路,不敢违背大人,”
“那最好,你走不走,我要走了。”
靳煊还是摇头不肯走,沈南初也不管他了,拿着刀走了。
月色皎洁,燕宫内却显得异常安静。风儿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沈南初猫着腰靠近清露殿,果然见有人在那巡逻,就绕远了些,想从没人的地方翻墙进。
在一处废砖烂瓦旁停下,才准备爬上墙头,便隐约听到一墙之隔处,传来阵阵凄厉的哭泣声,似怨似哀。透过孔洞眼前忽现点点鬼火,幽蓝而诡异。
白色身影缓缓显现,靠近了墙边。沈南初紧握手中利刃,步步逼近,只见那人轻盈地翻了过来。
人影脚才落地,寒光一闪,沈南初的刀已经迎了上去,它感觉到了冷意,弯腰后翻躲过,却被一脚踹倒。
沈南初觉得它的脸有些奇怪,惨白厚重,身形远处瞧还好,离进了看这也太修长了,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该有的身子。
警惕之余,沈南初提刀上前,空气沉重,下一瞬,白衣人鲤鱼打挺起身,挥动右臂藏的短刀,猛然向沈南初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沈南初亦不甘示弱,拔刀相迎,刀光剑影交错,发出“铮铮”刀鸣声。所谓长而强,锋芒毕露;短而诡、诡异,暗藏杀机。
长刀相对于短刀,在正常情况下,长刀的攻击范围更大,可以在短刀还未够到自身时就发动攻击。
沈南初的刀是长三尺七寸的苗刀,苗刀尾部不开刃,其目的就是为了方便手握,近可既可以快速切换持刀方式变刀为枪,又能在贴身近战时变长刀为短刀,况且他本来就更精练速。
几个回合过后,趁着对方渐渐不敌,沈南初在一次挥刀里,成功用刀柄击下面具,却只见惊鸿一瞥,未能窥得全貌,旋即,那人挥出粉末状东西挡了沈南初的视线。
等沈南初回过神,人已经遁入黑暗,消失无踪。远处听到打斗声的守卫也在疾步赶了。
沈南初捡起面具回去了,路上回忆着白衣人逃跑的方向,要是记得不错,那边好像是荣鑫公主以前住的宫殿.
她有了公主府,就没有回来了,先帝依旧留着宫殿,荣鑫公主逝世后,也允许季辰卿回去小住,不过传言说他除了父母忌日,其他时候都没去过。
靳煊无聊在院子里闲逛,撇见一只猫躺着树下打盹。它毛色花白,眼睛灵动。
靳煊眸中闪过一抹温柔笑意,轻手轻脚地向猫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