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实在不是因为他对这个打生桩的传说感兴趣，而是他要救孟子清。
“那对童男童女死在骨坛中，怨气极重，但那座桥后来应该被人下过封印，镇压住了这两个鬼童，直到二十年前，它们利用那个男人跳桥身亡，这才让这对骨坛重见天日，我怀疑，那对鬼童在那之后并没有离开那座桥，而是继续在那附近作恶。”
顺着江尚野的分析，林漠继续说：“因为烂尾楼之前停工了很久，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孟子清接手，工程队入驻，把烂尾楼拆了重新翻修，鬼童就盯上了工程队的这些人？”
“应该就是这样。”江尚野目光沉沉：“鬼童是我们这些道士最不愿碰上的，它们的怨气甚至比很多成年厉鬼还要厉害，尤其是当年那支施工队以那么残忍的手段把它们骗进骨坛里。”
林漠想到了那两个孤零零站在桥上的鬼童。
或许它们即使是厉鬼，也仍然保持着小孩的天性？
“如果超度它们的话，它们是不是就能投胎重新做人了？”
“你希望我超度它们？”江尚野转过头来，那双始终有神的眼睛毫不躲闪地看着林漠，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的眼中悄然变化了。
“林漠小哥，你真的好善良。”白束的双眼闪着星星：“你在知道我是恶灵的时候也没有嫌弃我，还把我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这世上哪有你这么好的人啊——”
白束抹了抹眼角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垂泫欲泣的样子。
林漠：“......”
他只是觉得那两个小孩很可怜而已。
再说下去恐怕白束要把自己比拟成乐山大佛了，他赶紧逃回了自己家。
夜深了，所有人都睡了。
整个晴山市在银色月光的辉映下，像一个蜷缩着的婴儿般睡得香甜。
远在十公里之外的龙天桥上，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这人戴着一顶鸭舌帽，过肩的长发披散着，耳后露出微卷的碎发，他走到桥上，双手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肆意地享受着这夜晚的凉风。
在他身后，两个五官被人挖去的鬼童突然闪现，脸上咧开大大的诡异的笑容：“哥哥，你有糖吃吗？”
男人背对着它们，先是嗤笑了一声，然后转身蹲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场，两个鬼童不由得愣怔了一下，青紫色的小脚往后退了一步。
“想吃糖？”男人勾起一边的嘴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们说：“可以啊，为我做事，你们就有源源不断的糖可以吃。”
“我们不想吃了。”或许是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鬼童异口同声说。
男人觉得好笑，他微微换了个角度，但奇怪的是，即使月光洒下来落到他身上，也没有在地面上投射出他的影子，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一样。
他强大的气场让两个鬼童不断后退，可他只是笑着，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单是这样就让鬼童吓得浑身发抖了。
“小鬼，要糖吃啊，你们找错人了，哦不，是找错鬼了。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着站起来，双手插兜走下了桥，只留下两个互相挽着胳膊的小鬼，迷茫地看着他的方向。
这个人，好像丝毫不惧怕活在这个世上的任何事物。
肆意，而又危险。
——
第二天一大早。
天一亮，白束就来敲响了林漠的家门。
昨天他们回到小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从江尚野家里出来再洗漱一下，林漠差不多是快到五点才睡，现在也才堪堪过七点，他就被白束和江尚野给叫醒了。
“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林漠努力睁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昨天我们回来之后，安娜还给我打电话哭了一通，我安慰她到五点才睡，到现在总共就睡了两个小时。”
他是人，又不是属猫头鹰的。
林漠困顿地被白束拉上了车，他们打的是出租，明明可以一个人坐在前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尚野和白束都要挤在后座。
“那我去坐前面好了。”林漠晃了晃脑子，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哎呀。”白束挡住他：“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坐前面去，就不和你跟大哥挤了。”
白束自觉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林漠和江尚野坐上了后座，他们正打算去往龙天桥的方向，路程还有一会，林漠闭上眼睛，打算先打个小盹。
但或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吧，车子一启动，他就毫无所觉地直接睡了过去。
江尚野原本正目视前方坐着，突然感觉肩上传来重量，转头一看，才发现林漠靠在自己的肩上已经睡着了。
他目光先是闪烁了一下，看见林漠毫无防备的睡颜，他唇边微微勾起，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把林漠往自己的肩膀上面抬了一抬，让他能够睡得更舒服一些。
载他们的司机师傅是个老司机，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很快，就顺利地到达了天龙桥。
林漠被江尚野叫醒，他们下了车，却看到有一大堆人正围在桥上看着什么，林漠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来不及等江尚野他们，自己一个人先挤到人群前面去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人群里的一个大妈。
大妈这个群体挺神奇的，虽然她们看着好像每天只是买买菜，散散步，打打麻将，但一到关键时刻，你会发现她们比百度百科知道的情况还要多。
果然，一有人询问，大妈就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哎呀今天早上有个大爷路过这里，看见有个小孩落水，就想跳下去救人，哪知道他刚把袜子一脱，那小孩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突然不见了。那大爷担心小孩子是沉下去了，就报了警，结果警察还没到，一个骨坛从水里突然浮了上来。”
骨坛？
林漠想到昨天晚上江尚野跟他说的打生桩的事情，刚好这时候江尚野和白束也一起走过来了。
“江尚野，有个大妈说龙天桥下面突然浮上来一个骨坛。”林漠的脸色有些发白：“那两个鬼童可能现在就在这水下面。”
外面的气温有些高，江尚野的眼睛被强光照射得有点不舒服，微微眯起了眼睛：“大白天的它们应该不会出现，不过这骨坛里应该有东西，我们要赶在警察来之前把骨坛先拿走。”
“你要怎么拿？”林漠问。
江尚野一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有白束在这。”
“又拿我当苦力工。”白束今天的样貌是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戴着厚底眼镜的高中生形象，嘟起嘴来的时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撒娇的小孩。
白束虽然被这水排斥，但想要取走浮在水面上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所以他只略微使了一下障眼法，就把那个泛着黑气的巨大骨坛抱在了手中。
“宁安给我发消息了，说孟子清刚刚打电话向他求助，我们先去趟工地上吧。”林漠从手机中抬起头来说。
工地和这离得不远，他们三人又步行走了过去。
等到了施工现场，宁安一看见林漠就赶紧拉着他往甲方的办公室里走，又突然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白束和江尚野：“这两位是？”
“是我的朋友。”林漠说：“他们可能有办法能帮我们找到孟子清。”
“哦哦。”宁安没再多问，拉着林漠继续往前走：“你是孟总最好的朋友我才直接找你的，我都不敢找孟总的媳妇，因为我感觉孟总好像出事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宁安带着他们进到办公室，然后转身把门锁上，掏出手机给他们播放了一段录音：“刚刚不久前孟总突然打电话来，我意识到有什么事，就赶紧先按下了录音，你听听看吧。”
录音的一开始是一段嘈杂声。
“滋啦滋啦......”
“喂？喂？孟总？是你吗孟总？”
“......救我......滋啦滋啦......救......”
“孟总？你怎么了？你先别急，慢慢说，你在哪？”
“救我......嘟——嘟——嘟——”
电话到这里就挂断了。
“孟子清在求救。”林漠的声音有点沉：“他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
“是啊，肯定是。”宁安附和道。
想了想，他突然一拍大腿：“哎呦，糟了，孟总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
宁安的脸上又开始倾盆大雨般地流汗：“这肯定是绑匪打来的电话啊，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交赎金！”
“如果是绑匪——”江尚野开口：“那他为什么不在孟子清求救完之后出声提要求，而是直接把电话挂断？”
“这......”宁安擦了擦汗：“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林漠皱起眉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排查一下看看，孟子清到底是不是被绑架了。”
他正打算想办法调查一下孟家有什么仇人，这时候江尚野突然出声道：“不用找了。”
“什么？”林漠抬头看他。
“不用找了，在这里。”
林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低头看着骨坛，而骨坛的盖子已经被他打开了，林漠走过去，看见坛子的最底下放着一部手机。
那手机的手机壳他见过，是孟子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