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聆是吧……我是影视部的负责人宋禾,你现在打车到城关派出所这边,戴好口罩和帽子,给林却带……”
“她现在在这边接受调查,没有看热搜吗?前脚阴阳合同被爆出来,后脚那个姓顾的就失踪了,他助理第二天去接他,打开门发现落地窗直接全都碎了——二十二楼,没伤到路人就烧香拜佛吧,嗯,饭局上的人都得配合调查……谁知道那些媒体会胡说八道什么……贾佳?”
“姑娘,我已经很忙了,别再提没用的人了。”
鹿聆挂断了电话,她脑内一团乱麻,只有一个念头:林却没事吧?
她会不会被人识破是吸血鬼?
会不会遇到危险?
警局门口并没有围着大批大批的记者,看样子林却配合调查的消息还没放出来。
鹿聆几乎是踉跄冲进去的,不等她站稳,一个柑橘香味的怀抱先稳稳把她承接住了。
她抬头,眼睛一眨一眨望着林却,仿佛不认识她。
林却怔了下,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受外伤后,松开手的刹那,鹿聆好像被打开了开关,猛地又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
“我没事。”林却望着她,安慰一样的语气说。
鹿聆望着她,眼眸微颤,最后缓缓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头低垂着站在她身边。
林却正欲说些什么,身后却率先传来了警察的声音:“怎么还在这儿?”
林却看向警察,不等开口,鹿聆抢先道:“警官,她和这件事儿没什么关系吧?”
“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那——”
警官没有再给鹿聆提问的机会,她转身看向林却,笑容和善:“这一上午你也辛苦了,后续如果有其他情况我们会再联系你们的,案件进度也会平台同步公布,不用担心,清者自清。”
鹿聆重新低下了头。
——清者自清。
“切。”
“嗯?”
警察和林却同时看向她。
鹿聆抬眼,又重新低下了头,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万幸两个人也没心思了解她的真相。
鹿聆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输入目的地的时候,犹豫了下,看向林却:“填酒店地址?”
林却抬眸,笑容粲然:“那边现在应该从昨晚开始就人山人海了。”
“嗯?”
“喏。”
林却把手机递给鹿聆。
宋禾不是神,即便是神,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昨天晚上,阴阳剧本上热搜没多久,一段林却进入酒店包房的录像便被爆了出来。
#林却潜规则#压过了阴阳剧本的热搜。
“怎么能这样呢?”
林却和她并肩站在警局路口,鹿聆的声音很轻,但林却还是听清了。
她偏头看向她,拽下口罩,墨镜后的眼睛淡淡笑着,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警察老师讲了,清者自清。”
鹿聆望向她,欲言又止,漫过胸口的憋闷化作了一声观点暧昧的“嗯”。
——清者自清。
鹿聆自嘲的笑了下,她退赛后,那些针对她的子虚乌有的话,才是FEVER彻底撑不下去的根源。
所有人知道“者”是清的,才算成立。
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内心所认定的某片碎片。
广场上的帖子疯狂滚动着,谴责,讽刺,以及大量的骂战。
清不了的。
“放松一点啦,没事的,小事一桩。”
鹿聆看向林却,林却指了指太阳穴:“很快就会被忘掉的。”
“然后呢?”鹿聆问。
“然后, ”林却垂眸,望着鞋尖,很轻的说,“该做什么做什么呗。”
下午两点,太阳高悬,天空水洗过一样的蓝。
订新的酒店显然也不现实,所有酒店应该都有狗仔蹲守,鹿聆看向林却:“那,回我家?”
“嗯。”
“我那是个半地下室。”
林却笑了下,微微偏头,轻松道:“那又怎么了。”
***
出租屋的位置偏僻,网约车只停在了小区门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路过某个房子的时候,鹿聆倏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原来好像有个店。
鹿聆蹙眉,心脏憋闷,像是被扣掉了一块。
林却顺着她的实现看去:“怎么了?”
鹿聆摇了摇头,自顾自喃喃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我们走——”
话音未落,突然顿住的人变成了林却。
“怎么了?”
林却轻啧了声,收起手机:“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那个?”
鹿聆警惕地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咱们能放假了。”林却粲然。
鹿聆右眼皮跳了一下,问:“坏消息呢?”
“无限期不留薪长假。”
“…………”
如果鹿聆是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多年,这两个其实都算是好消息,但是她不是。
昨天是她上班第一天。
她一时有些恍惚,林却转过身,神情轻松:“我现在的状况,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软封杀’?”
鹿聆愣住了。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林却。
林却脸上的笑容从轻松到生硬最后完全消失了。
“呦呦?”她试探唤了鹿聆一声。
——叮。
好像常年紧闭的门被按下了门铃,鹿聆回神打开门,门外不是春天,也没有冬雪;
阳光只是短暂出现了一瞬,不等照到她的衣角,就又藏回了黑云之后。
眼泪。
珍珠一样。
林却彻底愣住了。
手举起又放下,嘴唇也张张合合,半晌发不出声音。
鹿聆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视野中的林却模糊不清,本来纸片一样的人偶尔是“球”,偶尔又变成了“杆”。
“为什么不告诉我?”
“贾佳姐要带你去那个饭局,顾铭,还有刚才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告诉我我说不定就能拦住了啊,我们……我,就不用这样了啊。”
鹿聆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林却听清其中的委屈,“你也觉得,告诉我没有什么用吗?”
“不——”
林却否认的话还未说全,鹿聆擦了下眼泪,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我是才刚刚成为你的助理,可是,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的人,林却。”
林却想好的所有措辞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抱歉。”
林却垂下头,微微弯腰,视线与鹿聆齐平,郑重而温柔:“鹿聆,抱歉。”
鹿聆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眼眶通红,却还是执着要望着林却。
“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太相信我自己了。”林却垂眸说,“我在赌贾佳不会那样做,没想到会输。”
“小赌倒霉,大赌犯罪,”鹿聆瞥过视线,闷闷地吐槽:“你失业了。”
林却斜睨向她,友善地提醒道:“你也是哦。”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这是拜谁所赐啊……”
“我房租怎么办啊?”鹿聆长叹了口气,打开房门。
林却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问:“你不是刚到成华吗?阿姨没有给你启动资金?”
“什么刚到,我都来三四个月——”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鹿聆猛地捂住了嘴,眼神却已经乱飘了。
林却望着她,语调平淡:“阿姨三个月前和我说,你大概这个时间过来成华,她应该猜到了你会死要面子活受罪地硬撑。”
鹿聆放下手,苦笑了下,故作轻松道:“知女莫若母嘛。”
林却望着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视线扫过角落里的行李箱,随口道:“你到这儿三四个月了,东西就这么点嘛?”
“这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嘛。”鹿聆破罐子破摔说。
林却看了她一眼,拿出了手机——
“叮——”
鹿聆拿出手机,看到转账信息的刹那,怔愣住了:“林却——”
林却躺倒在床上,闻声伸出了一根手指,代替开口。
到嘴边的话哽住了,
林却没有转多,不多不少,三千块。
如果是三万块,甚至三十万块,鹿聆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她会直接退回去,但是三千块——这是她实习期间正常所得的工资数额。
这笔账走公司账目到她卡上,没什么,偏偏是林却的账户。
所以,
——你是在可怜我吗?
早知道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别多想。”
鹿聆抬头,林却撑坐起来,揉着眼睛说:“还不知道要在你这里蜗居多久,我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到时候多退少补,OK?”
安静。
林却怔了下,看向鹿聆,四目相对的瞬间,鹿聆终于绷不住了,轻笑了出来。
“好,”
鹿聆走到她面前,想到了什么,说,“保证这几天你都可以吃到最新鲜的橘子!”
林却望着鹿聆,她也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阳光,透亮的橙黄色,鹿聆晶亮的眼睛也变幻成了漂亮的浅色。
精灵一样。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鹿聆好像也是这样灵动的一个人。
四岁?或者五岁。
记不清了,
反正是个叫人讨厌不起来的年画娃娃。
“啊——”
鹿聆也躺了下去,她看了一眼林却,不觉叹了口气:“你会一直被封杀嘛?”
林却瞥了她一眼:“这么担心失业啊,果然没上过班。”
鹿聆不管她的调侃,翻过身凑到林却面前,“主要是,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情啊?”
什么事情都没做,甚至还算得上是受害人,凭什么要落到软封杀的地步?
林却不可以和她一样。
如果她也落到和她一样的处境里,那她还能相信什么呢?
“呦呦,”
鹿聆回神:“嗯?”
“我好饿。”
“啊,”
鹿聆眨了眨眼睛,抿紧了唇。
林却以为她在想要吃什么,刚想报菜单,只见鹿聆决绝地坐了起来。
“那,”鹿聆脱下外套,偏过头,脖颈露在了她眼中,“你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