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衍现在一旬回家一趟,季家人还不怎么习惯这个频率,总觉得好些时日没见他,得把他放手心里捧着才行。
是厨房不让他进,柴刀不让他握,扫帚不让他拿,简直是要像对待季丰采一样,当成个宝贝疙瘩。
重点在于季家人都很乐意。
贺知衍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就算那几年颠沛流离,可他多了至亲至爱的家人,何尝不是因祸得福?
他也想把这么好的家人带去给自己的亲人:“爹,娘,大哥,大嫂,丰源,采儿,你们这两日把家里的事放一放,跟我回趟贺家吧。”
“啊?”卫连娣不解,“你回去就好,我们去做什么?”
“因为您和爹,我才有今日,我爹娘最应该感激的是你们。”
他心里感恩,有他们,季老爹就已经很欣慰了:“当初救你并不是施恩图标,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换谁看了都不忍心,知道你心里有我们,爹就满足了,再说你初次回家便带着我们上门,这不太好。”
季大哥也说:“等你日后与家人熟识了,再介绍我们也不迟。”
贺知衍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其实是我父亲叫的,我跟他说了你们不会去,可他不信。”
“这...”是贺太傅邀请那就不一样了,季老爹迟疑起来。
贺知衍道:“爹,先不说我父亲的私心,就说贺家,你们若是不去,怕有心人借题发挥。”
季老爹也明白这个道理,大户人家弯弯绕绕多,最重体面,尤其是贺家这种人家,他们听说贺峮之前还身居高位,那怕更是得小心翼翼。
思考一番后,季老爹问:“何时出发?”
“这样吧,我先带丰源和采儿过去,你们安置好酒坊再过来。”
酒坊一直都是自己人在照看,这要是去济州,来回一趟怎么也得二十来日,而做生意的,最怕长久休息,容易损失客源。
但要请人照看,季老爹也不放心:“到时候老大带着你媳妇和你娘去,我留在家里。”
季大哥却不答应:“你如何能缺席?还是我留在家里,你跟娘和小月去。”
季老爹道:“舟车劳顿,你饶了你爹这把老骨头。”
贺知衍笑道:“放心吧爹,我都会安排好,不会让您老累着的。”
“哎呦喂你小子...就非得让你爹操劳。”季老爹作势要打他。
卫连娣连忙拦住他:“你可小心些,安儿脑袋才灵光,你可别一筷子又敲傻了。”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
定好后日出发,但出发前一日,贺峮亲自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有给一家子的衣服鞋子及首饰,还有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给贺知衍的还有一匣子金银元宝及银票。
忽然就富裕了的贺知衍:“...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早就想给你了,你既然有了意中人,身上不能一点银子都没有。”
贺知衍觉得自己被亲爹看低了,据理力争:“我有钱。”
“碎银几两?”贺峮笑道,“我都听你爹说了,你爱买山药桂花糕,没存下几个钱,剩下的一点,上次还作为回礼给清然了。”
“你怎么知道?”
“那不能跟你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沆瀣一气了,“哪来这么多银子?”
贺峮是为公事而来,身上不可能携带太多金银,这满满一匣子,也太引人注目了。
“钱庄兑的,这些都是你这些年该得的盈利,不过只是一部分,不用担心给不起聘礼。”最后那句话纯属父亲打趣儿子。
贺知衍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他这点钱财在俞清然面前,算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好歹不用再给心上人送装着点碎银的破荷包。
虽然那也是他的全部,是他的一番心意,但到底臊得慌。
贺峮待得时间不长,贺知衍送他出去时,他又特意嘱咐了一番:“虽然回去济州免不了碰上当地的士族,但有爹在,你让季大哥他们怎么舒心怎么来。”
贺知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好。”
贺峮道:“明日我再过来接你们。”
贺知衍点点头。
贺峮走之后,贺知衍想了想,把匣子抱了出来,冲卫连娣喊了声:“娘,我去一趟俞家。”
卫连娣在屋里应了声。
贺知衍出了东水巷,便搭乘驴车,摇了快半个时辰,在俞宅东院旁门前下了车。
他这回去敲门,门房已经换了个人,他问:“你找谁?”
“在下季平安,来找俞晖。”
也不知是俞清然还是俞晖吩咐过,这回贺知衍很顺利进了门。
施琳管理后院有自己的一番手段,整个东院滴水不漏,上一世,若非俞清然小产导致信香失控,二房也不会知道大房藏着的秘密。
所以贺知衍知道,门房敢放他进来,一定是得了吩咐。
门房喊来家仆,让带着他去俞清然的院子。
贺知衍本自己知道路,但不想让底下的人难办,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俞清然在东院的院子与别院的一月园不同,院子里种了棵石榴树,石榴树枝繁叶茂,已经结出花骨朵,再过不久就能闻到四溢的花香。
俞晖看见贺知衍过来,虽然讶异他这时候过来,但还是直接让人进了屋:“少爷昨晚与老爷在书房议事,聊得太晚,这会还没醒。”
贺知衍嗯了声表示知晓,他进了屋,俞晖便把门带上了。
也许家让俞清然放松,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橙花信香,好在东院的人全是中庸,闻不出来,就算衣衫上沾染了,也能用熏香遮掩过去。
俞清然被贺知衍喊醒,脑袋蒙蒙的:“你怎么来了?”
贺知衍把匣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把他拉了起来:“想你了。”
俞清然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俞清然指使道:“渴,给我倒杯水。”
贺知衍笑了笑,听话地去倒了杯,只是等俞清然一饮而尽后,他又不由分说地吻了过去。
待厮磨一番后,他抵着俞清然的额头,轻笑问:“可醒了?”
俞清然没好气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你烦不烦。”说完又给自己逗笑了,自顾自下了结论,“你真的好烦。”
刚醒的人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睡意,又被人亲吻,嗓音带着哑,这样一幅面貌吐槽他的时候,却是更让人欢喜的可爱,贺知衍心动地亲了亲他的脸,移开身子,伸手把匣子抱了过来,递到俞清然面前:“给你。”
“什么?”俞清然一边打开来,然后就被一匣子的金银闪到了眼,他挑眉,“你这是特意跑我面前来炫富了?”
“我敢吗?在你面前炫富岂不是自取其辱。”
“算你识相。”俞清然喊了声俞晖,然后又侧身从床架上拉开某个抽屉,取出里面放着的东西,他拎着带子晃了晃,“我有这个就够了。”那正是贺知衍送他的“回礼”,那个破旧的荷包。
贺知衍心底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以至于他的眉眼都染了笑:“这么喜欢?”
俞清然装没看到他的沾沾自喜,吐槽道:“谁送人东西是送破荷包的?也不嫌磕碜。”却还是老老实实收了回去。
贺知衍道:“这可是我自己绣的,就此一个。”
“知道你心灵手巧了。”
正巧俞晖进来:“少爷。”
俞清然吩咐道:“你去取一千两银票过来。”
俞晖没问缘由,按指示办了。
俞清然自己就有钱,取一千两还不用去账房,俞晖没一会就拿过来了,俞清然看也没看全塞进了匣子,然后塞还给贺知衍:“你拿着吧,到了济州总要用到钱。”
贺知衍失笑:“你我还未拜堂,就先让你破费了。”
俞清然道:“你好好伺候我,保管你有花不完的银子。”
“遵命。”
俞清然挑高眉梢地差使他:“伺候少爷洗漱。”
贺知衍还能怎么办?甘之如饴地照做了,等少爷洗漱好,又去桁上取来一早备好的青衣,伺候他穿上。
像在书院那样,把香包腰牌都给他佩戴好。
“这次回家,我会向母亲禀明,请她上门提亲。”
“你想好了?”
这四个字包含太多,贺知衍却又好像懂了他某种暗指:“然然,回来的第一日我就明白,我此生除了你没有第二选择。”
若说怀疑,俞清然已经没有想过,这一旬,他断断续续梦到两次前世的事,他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全部想起,但在梦里,他对季平安的感情比现在更甚,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前世是怎么看上那个傻小子的。
而在那两次梦里,都是季平安帮助他,阻止了二房对大房的刁难。
“知道了,昨夜爹告诉我,他那边进展顺利,若不出意外,下个月底前就能收尾。”
放出去的饵已经找上了俞晚飔这条贪婪的鱼,一个为他专设的网在他入瓮时便铺天盖地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