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杪书院整体位置位于半山腰,只有部分建筑往山脚垂下或者往山顶蔓延。
而农学院便是往山脚垂下的那一部分。
毕竟农学院涉及种田,位置过高不利于课业学习。
因此从至诚堂往下看,便看见一片藏在春意盎然、绿海如涛里的白墙灰瓦。
贺知衍想去报名,不肯单独去,非闹着要扯上俞清然。
俞清然拒了几次没成功,被贺知衍拉着手臂拖走了。
柳春见是不想加入他们这种略带“欲拒还迎”的游戏的,遂很有眼力见地在俞清然想带上他时走开了。
走出房门,俞清然挣开贺知衍箍着自己手臂的手:“季平安,你别太过分。”
“嗯,走吧。”
俞清然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真是...”让人气的牙痒痒。
但还是迈开了脚步。
贺知衍跟在他身后:“我听闻此次护送种子前来的人是太傅。”
俞清然的脚步顿住,猛地转过身,贺知衍都担心他扭着自己的腰,上前去扶了一把。
“你爹?”
“嗯。”
“他怎么会...”俞清然想到了什么,“你知道他会来这?”
贺知衍为他的怀疑而轻笑摇头:“我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听说是告老还乡,至于怎么会到云杪书院我便不清楚了。”
“你爹才正值壮年吧。”
“我问问他?”
“你准备相认?”
“本来是不打算这么快的,但既然遇上了,顺势而为也不错。”
俞清然把他扶在腰间就不肯拿下的手扒拉掉:“我记得你原是打算用这张牌对付二房?”
被扒拉开贺知衍也不强求,他笑了笑:“现在也一样,走吧。”
***
想要报名参加比赛也并非这么容易,种子珍贵,自然是需要进行排查。
但就算如此,来挑战的人也有许多。
毕竟这是刚从海外得到的新品种,倘若能种植成功,不外乎是一条通往功名利就的捷径。
两人沿着山间小径前往农学院,不出意外是碰见许多学子。
云杪书院的校服只有一种款式,但为了区分专业,给每个学科的学子配套了不同颜色的腰带。
例如农学院是草绿,而术数院则是素白,其他有靛蓝和绛朱...
因此从腰带的颜色就能大致知晓这是哪个专业的。
报名的地方就设在农学院入口,老远就排起了长队,但应该是为了抓紧时间,负责登记的夫子有三个,所以没一会就到了贺知衍。
此次前来报名的有许多未穿青衣的校外人士,所以登记的夫子也见怪不怪,只是在他跟着贺知衍的笔画念出名字时愣了愣,抬头看了贺知衍一眼,又失望地低下头,但还是尽责地指导贺知衍:“在这边填一下种植经验。”
贺知衍依言填下。
他报完名之后就走了,夫子看着他走到一位系着白色腰带的少年身边,两人并肩离去。
俞清然有点懵:“你不是要找你爹?”
“嗯,他会来找我们的。”
俞清然皱眉:“不晓得你在卖什么关子。”
“没卖关子,若是我现在去相认,反而不一定能见到他,不如让他来找我们。”
“你怎么确定他会来找你?”
贺知衍解释道:“我的字是他教的,贺家惯有的笔锋,只要他看了就能认出来。”
“难怪你在别院时除了纠缠我就是练字,不过我很好奇,你傻了这么久,怎么忽然就变聪明了?还能记起幼时学习的笔锋。”
当然是因为他内里是大人的芯子。
但贺知衍没打算明说,只是笑道:“可能我天赋异禀?”
对此俞清然嗤之以鼻。
今日是假期,下午不用上课,俞清然回到宿舍便上床歇息了。
在此期间,贺知衍也见到了柳春见的书童,他对此人印象不深,满打满算就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他和俞清禾的婚礼上,一回则是在他的葬礼上,说来也奇怪,柳春见平时见到他恨不得拿眼刀子将他活剐,他下葬时却又不请自来。
对于谢忞,他也是从俞清禾嘴里听到的评价,对柳春见忠心耿耿,只是为人过于沉默寡言,时常被俞清禾骂谢哑巴。
在婚礼上气息混杂,葬礼上他又是以魂魄的形式存在,竟一直不知谢忞是天乾。
在本朝,天乾的地位高于中庸与坤泽,只要不是戴罪之身,哪怕是出身为仆也能凭借着天乾的身份重获自由,若是投身军部,还能得到不小的官职,如何谢忞甘心做一个书童?
但这毕竟是他人隐私,两人也没到交浅言深的地步,贺知衍便没再多想。
冲着给柳春见端洗脸水的谢忞一点头,两人就算打过招呼。
***
暮色四合,忙活了一天的登记暂告一段落,负责登记的夫子要将收集好的报名册重新整理一番,之后才能递交到院长书房。
此事事关重大,院长特意嘱咐过他要亲自过目。
且事情迫在眉睫,须得争分夺秒,当晚便由另外两个夫子挑选出合适的报名册,天一亮就要交给院长。
山林吵了一夜,鸟鸣声不绝,除了贺知衍,众人都已习惯书院夜晚的“热闹”,但好在年轻,依旧可以倒头就睡。
所以在隔壁一传来动静,贺知衍就醒了。
书院并不干涉学子课后时间的活动,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你就是躺在床上让书童喂你吃饭那都是个人行为,因此书童便成了贴身伺候主子的存在,可在主子歇息的宿舍里打地铺,方便听候主子的使唤。
夜晚歇息时,两边会放下遮挡的帷幔,待天亮再挂起。
贺知衍听到的动静就是谢忞传来的。
此人动作很轻,若不是贺知衍的听力异于常人,怕也会忽略了去。
贺知衍睡在铺了软被的地上,及目就是俞清然伸到床外的一只手腕。
从下往上的角度,那只手青筋明显,手腕线条流畅,腕骨突出,似一朵悬于花上的蝴蝶。
贺知衍坐起身来,上一世死后他以魂魄的形态见过俞清然的睡姿,确实不太端正,自己一个人能将整张床霸了去,也不知是怎么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