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的经验,这是发病了。
不过问题不大,一不影响生活,二没有社会危害性。
治病费钱还不一定能好,等影响大了再考虑看医生的事情吧。
奚蓉坐副驾,张若安是司机,我很自觉地在后座扣上了安全带。
“露露。”那个声音欢喜地喊着。
我原本是想当成没听到的。
谁知道回应自己的幻听会发生什么事情?
验证自己是不是存在多重人格吗?
身体实在不舒服,一想到奇怪的水被我昏了头喝下,耳朵里的声音又一直没停下,胃就翻江倒海地抗议。
我没忍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好吵,难受。”
祂忽然安静了,奚蓉和张若安从车内后视镜看我。
“露露睡会儿吧,我开慢一点。”张若安说。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她们都体贴地让我好好休息。
头痛好了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觉得累,我盖着薄毯昏昏欲睡,没空理会奚蓉和张若安的眉眼官司。
她两好像背着我密谋什么,有了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呵,天知道她们是不是背着我谈上了,不然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对人的情绪不算敏锐,但也发现了,张若安对我的关注虽然多得超乎正常,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她实在不像喜欢过我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忧郁但清明。
比较像是我差点死了以后,她生怕我两脚一摆又完蛋,顾念到同学舍友的情谊上,所以才会对我这么紧张。
联系到她知道我车祸的事情,她很可能是个过度感性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险些遭遇意外横死的事情被她知道,而她为人太过善良所以替我担忧上了,怪不得她才三十七岁就一副忧虑过重的面相。
就是不知道关兰和她有什么误会,我有点头疼,鉴于刚刚的头痛是真的很让人难受,我决定不继续想了。
她们合不来就合不来吧,虽然我一向帮亲不帮理,但张若安...好像也算是亲。
记忆里对张若安的印象实在太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就连大学舍友有谁我都不太记得了,隐约想起来舍友们人都挺好,相处愉快。
可记忆中一张张脸朦胧模糊,让我分不清到底哪个会是她。
对于张若安,我实在有些抱歉。
她的热切和我的冷淡对比太强烈,让我心里有些过不去。
可我实在不记得她,这也是无法勉强的事实。
岁月实在残酷,带走了青春,也带走了那些欢声笑语的回忆,而我被撞击过维修更新的脑子就像不断升级的电脑系统,一代更比一代垃。
恢复出厂设置的老配件不如原厂全新,其实也算正常。
我不爱苛责自己,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住院的时候,奚蓉推着轮椅带我出来晒太阳,总爱和我念叨。
“露露,除却生死无大事,你要好好的。”
她当时老是一副紧张太过,总觉得我随时会想不开的样子,就像现在的张若安。
我觉得张若安也就是这几年和我接触得少了,但凡多接触点,她就会发现我被生活变成了滚刀肉。
不求上进,只想混吃等死,让人看了就来气,说也没用,骂当耳边风。
像奚蓉就很习惯,久经磨砺的她只会因为我拒绝社交,在家当微活躺尸气急败坏,没再像以前那样,看到我就假装风沙迷眼偷摸哭了。
其实我感觉张若安对我的奇怪态度里,好像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不过也很可能是我感觉错了,直觉不能当做证据。
我这个人对朋友没有原则,只要不是有心对我不利,基本上没什么不能原谅。
她都感性成这样了,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更何况,首先我母胎单身,可以排除情感问题。
其次,既然我大学能够顺利毕业,说明我俩学业上也没什么矛盾。
最后,我的工作和她没有交集,不然也不至于想不起人。
那就奇了怪了,她对我有什么可愧疚的,总不能我人生最大的难关——
那场车祸,能和她有关联吧?
真那样,都等不到我出手,奚蓉会赶我前面把人先撕碎了,今天这么一看,她两关系还挺好的。
这来的要是关兰,奚蓉早就开嘲讽了,搞不懂这两个人明明性格都不错,怎么偏偏就合不来。
张若安和关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到底是为什么有这样的误会?
我捞了个抱枕,人很困,大脑却很活跃,并且开始胡思乱想。
一旦乱想,思维就没有边界。
我甚至瞎蒙,张若安和关兰关系不好,该不会是她俩没谈成的原因,是关兰误会了,以为张若安喜欢我吧?
叹了口气,我一抬头就对上她俩紧张的眼神,活像我能被这口气吹散似的。
不至于,我哪有那么脆弱。
张若安的车确实开得很慢,还特地绕了路,走的车少安静的路线。
奚蓉那个爱咋呼的低头玩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下车的时候她俩抢着给我开车门,我看见她们对视以后愣了一下,然后左一个右一个等着扶我。
心情复杂。
我还没八十岁吧?
这两条腿应该还能走得动,用不着像扶老太太过马路这么小心。
“哎,你俩能不能别这样。”我说。
她们非得坚持,张若安只是忧郁看我,眼看着奚蓉张嘴,我就知道她这会儿老.毛病也犯了。
为了避免她又多愁善感上,我只能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让她扶着我。
都让她扶了,总不好落下张若安吧?
我很努力地端水,但新的人生感悟是,让她们搀扶着走路,比我自己走都累。
这会儿我几乎是被她们架着走路了,也没拿万人迷剧本啊,这场面怎么这么泡沫剧呢?
在她们的不默契下,偶尔我的脚还够不着地,比起泡沫剧更像警匪片里被劫持的人质。
得亏车子直接停奚蓉家的停车场,否则让人看到了估计得报警。
走得实在别扭难受,我不得不为自己发声。
“能不能放我下来,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让她俩扶这一小段路,给我累得汗都出来了。
先前还emo难受呢,现在我只想自己独立行走,别的都放一边去了。
倒也放不掉,我一低头就看到影子面向我。
还好太阳大,我不会觉得太冷,但凉风也跟着凑热闹,不时吹过我的胳膊,像是帮忙搀着我一样。
这时候能不能少添乱?
地上那个说不动,好在立体的两个是能听得见我的意见的,见我实在不乐意,都松了手。
两双眼珠子紧张地盯着我,就好像我马上要被太阳晒化了。
“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的。”
我说:“前几个月我才全身体检过,没什么问题,刚刚真就是神经痛,死不了的。”
奚蓉不同意,我很少见她这么严肃。
“你昨晚上才难受成那样,你当我是鱼,记忆不过七秒吗?
现在不严重所以还能由着你任性,要是回头你疼晕了,就算不愿意,我也要和若安给你带医院检查去。”
那昨晚上...难受也不一定是难受嘛,只是这事儿不好往外说。
记忆断片几次,昨夜的尴尬却牢牢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支吾着说不出话。
KTV里面忽然犯病我也没想到,只是昨晚上我真没病,就是年纪大了有点星欲过剩。
幻觉给幻到成人频道去了。
“哎呀,真难受了我肯定知道去医院的,我又不傻。”
这事我理亏,眼神游移着不敢看奚蓉,赶紧狡辩一下,快走几步,到她们前头去。
余光里,我看到影子好心情地撩了撩长发,将一小截发尾卷在指尖。
这幻觉怎么能这么坏?!
气得我磨了磨牙,抢先进了奚蓉家,而奚蓉她俩跟在我后面,像两条尾巴。
“不去医院就不去啊,露露走慢点,别着急。”
张若安哄小孩的语气态度听得我牙酸。
她那句话以后,影子就像被镇住了一样,没有马上跟上,我只能稍微等等祂。
没办法,还有别的人在,我要是人影分离就有点诡异了。
虽然到现在好像还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异常,我不清楚祂是不是仅我可见的幻友圈。
正常也没什么人注意别人的影子,但我谨慎惯了,惦记着照顾奚蓉这个胆小鬼的心情和自己的耳朵。
我不想在头痛刚好的时候,欣赏她响彻天际的高音。
好在影子也只是顿了顿,很快就跟上了,这让我也松了口气。
一缕微风从我指尖和掌心蹭过,带来些微凉意。
我不经意看了眼墙面上长发的影,祂调皮地伸出尾指,做出拉钩的动作。
该哄的小孩在这里吧,在我幻觉里。
想得有些出神,我径直走向客房,那两尾巴也执着地跟着,直到我打开房门回了下头,就被她们吓了一跳。
“干什么!悄没声息的忽然在这边!”
我捂着心口,心跳乱砰砰,差点让她们吓得提前去世。
奚蓉翻她的白眼,“你都这样了,我们不太放心你,护送一下你,别嘎嘣给我倒地上了,别说不可能,你以前就没少突然昏倒给人吓一跳。”
我皱眉,我咬牙,我不愿忍受这样的污蔑,一抬头就看到墙上的影点了点头,像附和奚蓉的话。
您站哪边呢?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