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贺觉得有点儿好笑，“一直盯着我干嘛？”

“……”钴蓝没心思跟云贺打趣，“你这样做很危险。”

“嗯？”云贺被暖风机烤得懒洋洋的。

“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不说整个星球，起码泽川没有出现第二起治愈赛博传染病的案例。”钴蓝语气听起来相当严肃。

云贺偏头看了钴蓝一眼，“泽川的网络还没修复，你们恒星的情报网这么持久啊？”

“网络通讯无法拦截，那就依靠最原始的手段。”钴蓝皱眉，“你选择这个时候曝光，危险太大。风险不光来自泽川，还要考虑到这场灾难是全星球级别的末日。”

云贺沉吟片刻，“要不然先听听我的想法？如果我的想法能说服蓝队长，那就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如何？”

钴蓝脸上表情并没有放松，但还是选择相信云贺，于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蓝队长觉得，我们整个望海潮，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云贺伸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像是拢出一片空地的样子。

钴蓝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因为太多了。物资，耕地，畜牧，地理环境，优秀的领导者，哪一样对于生存来说都至关重要。”

“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云贺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钴蓝的夸奖，“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根本的东西。”

钴蓝皱着眉，等着云贺继续说下文。

说起正事儿的时候，云贺脸上那种风轻云淡的玩笑意味消失了，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物资耕地之类的都是虚的，想搜集或者开垦总会有办法。至于地理位置，”云贺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现在末日刚过去大半年，泽川市的幸存者工会们刚立住脚没多久。按照我原本的想法，在物资消耗空之前，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寻求合作。”

“但突然的降温加剧了生存的难度，寻求合作的阶段应该会大幅度提前。”

云贺这话说的很保守，但钴蓝完全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泽川会再次整合成一个整体？”

“这是必然的趋势，”云贺耸耸肩，“不同区域有不同区域的优势和劣势，比如A区地理位置最好，但封闭了这么久谁都不知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再比如D区，虽然地理环境稍微差了一些，但末日前人口数量最多，低廉耐用的物质储备丰富。就连F区都有它的优点，紧挨着悬崖下的大戈壁，隐秘性绝佳。”

钴蓝觉得云贺说的有道理，但依旧不赞同，“你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哪儿有这么夸张啊，”云贺摆摆手，“你听我继续说。”

“这次末日摧毁了泽川的社会生态，整个城市都瘫痪了。但这并不会持续太久，基础建设已经到位了，重建起来也是早晚的事儿。”

钴蓝没有说话，他明白这个道理，但并不能把这一点和云贺的自爆联系起来。

“你得这么想，”云贺说，“这件事至关重要，必然会引起巨量关注。这是瞒不住的，扩散出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钴蓝拧着眉，他眉骨很高，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么想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云贺继续说，“咱再分析分析目前泽川的情况。”

云贺屈起一条腿，把下巴颏抵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先从别人的开始说，巨石和那个研究室估计是要整一个大计划，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想要干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要做的事情绝对和这场赛博传染病有脱不开的关系。”

“其他工会我不太清楚，但降温加上下雪，他们日子过得也不会特别舒坦。既然泽川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那我就干脆再搅上那么一搅，趁热喝了得了。”

“能治愈赛博传染病的药，别人能不能弄出来我还真不知道。但我也不瞒你，药物在治疗中其实只能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真正在其中发挥巨大效用的，”云贺伸出手指向自己，“是我。”

云贺说话的时候，冲着钴蓝扬了扬右边儿的眉毛，“据我所知，目前看来，整个泽川都没有第二个组织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这才是我们望海潮真正的王牌。”云贺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看向殿外。

钴蓝看着他的双眼，从里面看到了一种被称作野心的东西。

“等消息扩散出去，来寻求合作的工会只会多不会少。到时候想知道巨石工会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就方便的多了。”

“是不是很有道理？”云贺收回视线，笑眯眯的看着钴蓝。

钴蓝愣了愣，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云贺看着钴蓝点头，手有点痒痒，在钴蓝肩膀上用力攥了一把，“我知道这么做风险很大，但应付这种事情是迟早的。”

“目前我们有应对感染者的办法，生活水平也能稳定维持，再加上你们恒星的加入，整个望海潮的实力水平是相当可观的。”

“所以其他工会动了歪脑筋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他们自己的水平够不够跟我们硬碰硬。”

钴蓝沉默，从理性方面来说，他赞同云贺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云贺这么做让自己有些不太舒服。

“行啦蓝队，起码现在我们跟他们的差距比较大，真要弄起来了我们的胜算也更多。”云贺用胳膊肘杵杵钴蓝，“到时候你会帮我的吧？”

“嗯，”钴蓝认真点头，“我会的。”

“就知道你够意思。”云贺到底是没忍住，伸手在钴蓝脑袋上飞快地揉搓了一把，“走吧，该忙起来了，先去趟恒星那边。”

钴蓝关掉取暖器，“去找里德？”

“不算吧，我就是刚才农场那边想到的，”云贺蹦起来伸了个夸张的懒腰。

他动作幅度特别大，有一种企图把自己再拉长几公分的气势。衣服下摆露出腰间一扎皮肉，紧实的腹肌拉伸着，线条延伸进裤腰。

“恒星那边的院子顶上挂的牌子得改一改了，之前我一直没想到这方面，还是今天看到苗圃庄园的牌子才想起来的。”

云贺捡起地上的蒲团，“你喜欢什么风格？”

钴蓝想了想，“都可以，你觉得哪种会比较好？”

“我来想吗？”云贺敲了敲下巴，“之前百川院的牌子是前辈题的字，题字，你理解成手写的字就行。”

见钴蓝点头，云贺接着往下说，“虽然我也能写，但我的写字的水平实在不太到位，跟前辈们写出来的效果没得比。”

“而且感觉跟你们恒星的气质不太搭啊，”云贺皱眉思考，“要不然我先去量了尺寸再说吧，设计什么的等我之后再好好想想。”

云贺临走前又去了一趟神台处，把之前熄灭的电子香摁亮了重新插上，拉着钴蓝一起拜了三拜才离开。

“既然修习了我望海潮的功法，就算入了半个门了。来拜一拜，让我师父和师祖们也一同保佑保佑你。”云贺歪理一大堆，钴蓝也挺配合的。

神台上的神像投影闪了闪，似乎对门派仅存的唯一弟子非常无可奈何。

云贺全当没看见，规规矩矩拜完，啰里吧嗦倒豆子似的在那勤勤恳恳地许了一大堆愿，听得钴蓝又想笑又无奈。

师父师祖前辈们，最重要的一点可千万帮小辈记记牢，云贺在心里想，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鞠躬弯成90°的某蛛。

您徒弟身边这位，以后就是您徒媳了，您徒弟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全寄托在他身上了，千万保佑保佑。

云贺心里话说完，就见燃出的香柱剧烈颤动，云贺狡黠一笑，在神像表情怒目圆瞪之前，不带一丁点儿犹豫地止住话头，拽着钴蓝转身就走。

神台香案上的烟气聚成一团儿，过了片刻又妥协似的四散开来，未燃尽的香气最终还是恢复了笔直的状态。

“这样……前辈们会生气么？”钴蓝边走边回头看，他对于灵气的通感远不如云贺，但能察觉到有一种神秘的能量盘踞在神台之上，无法触碰分毫。

“没事儿，”云贺大咧咧的，心说你又不是什么外人，但嘴上还是带着点儿把门的，“你也算半只脚踏进了我门，拜一拜也是正常的，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钴蓝不疑有他，“前辈们都是好人。”

云贺附和着点头：“那是。”

一人一蛛早饭吃的太晚，现在还不觉得饿。云贺担心恒星成员耐不住寒气，从自己偏殿的仓库里调出一批加温取暖的设备分配过去。

“衣服裤子什么的我就不参合了，”生化种外形和人类相差太多，人类的衣服他们穿着实在不合适，“有什么需要的在跟我说就行。”

“好，多谢云道长。”钴蓝接受了云贺的好意，但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天气太冷，加温设备功率都不低，电力系统承受得住么？”

“你提醒到我了，”云贺说，“我就说刚才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

“之前应该没跟你说过，整个望海潮的电力是依靠地下河修建的发电系统。在此之前起码有百来年是没有全功率运行过了。”

云贺拧眉思考，“苗圃庄园那边离得远，电压不稳倒也正常。一开始我是有信心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但现在天气太极端，电力消耗量剧增，我不知道按照现在这种功率全速运行下去，那些老器械还能不能撑得住。”

“检修一下？”钴蓝提议。

“正有此意。”云贺抬头看了看天，“但现在还在下雪，地下河的水位估计会上升。”

云贺一下一下敲着下巴，“等之后雪停吧，起码更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