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琴手忙脚乱地去擦桌上打翻的调料碟，红油在一次性桌布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色。

"对不起，对不起......"她声音发颤，指尖都在抖。

凌零零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没事的，桌布本来就是一次性的。"

刘琴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她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才慢慢开口："我......我和我男朋友两个人住。"

凌零零夹了块香辣肥牛，故作随意地问："那刚才怎么看到客厅里有两张上下铺的床？"

"啪嗒"一声，刘琴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因、因为......"

她结结巴巴地说，舌头像是打了结，"我们都是来申城打工的......有时候会有老乡来拜访......所以就买了上下铺，这样老乡来的时候，可以省点住宿费......"

凌零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刘琴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和那个满手烟味、戴着金属戒指的黄毛完全不搭。

更可疑的是，她说到"老乡"时，眼神不自觉地往门口瞟。

"这样啊。"凌零零给她倒了杯水，"你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我是个插画师。"刘琴捧着水杯，指节发白，"他是游戏代练......"

凌零零想起1006室阳台上那密密麻麻挂满了衣物，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她故意叹了口气："两个人都是自由职业者。真不容易，申城房租这么贵。"

刘琴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些："是啊......所以我们才......"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黄毛的怒吼："刘琴！死哪去了！"

刘琴像触电一样跳起来，碗里的汤洒了一半。

她脸色煞白，慌乱地看向凌零零："我、我得回去了......"

凌零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加个微信吧？"

刘琴绞着手指，支支吾吾。

凌零零看她不是很愿意，又拿出一叠刚才在抽屉里找到的便签纸，撕下一张，快速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微信手机同号，有事随时找我。"

刘琴攥着纸条，眼圈又红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匆匆拉开门跑了出去。

凌零零站在窗前，看着1006的阳台——窗帘紧紧拉着，不透一丝缝隙，让人看不到一丝房间里的光景。

「1006室，1006室是群租房」——手机亮起，吴大志的消息终于堪堪来迟。

「我已经知道了」她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哦，知道得真快啊。不亏是你。」吴大志紧跟消息而来的是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所以，打算接下这单么？」

凌零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点击，打了几行字，又统统删掉。

「我再想想，明天回复吴店长可以吗？」

发完消息，她盯着桌上没吃完的外卖，突然没了胃口。

刘琴惊慌失措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黄毛，恐怕不只是"男朋友"那么简单。

凌零零盯着桌上剩下的半碗麻辣烫，决定不让自己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胃口。

她拿起筷子，又吃了几口，但外卖确实点得太多，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不能浪费......"她嘀咕着，起身在厨房翻找。

这套房子虽然空置了一段时间，但生活用具倒是很齐全。

她拉开橱柜，找到几个干净的保鲜盒，把剩下的麻辣烫仔细分装好，放进冰箱。

吃饱后，凌零零决定下楼转转，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她原本计划只是简单看看，但现在既然可能要住在这里，总得摸清楚周边的情况——超市、菜市场、公交站，甚至物业办公室的位置，都得心里有数。

她拿起手机和钥匙，锁好门，走向电梯间。

然而，当她按下下行按钮时，电梯却毫无反应。她又试了几次，甚至用力拍了拍按钮面板，可电梯依然纹丝不动。

"坏了？"凌零零皱眉，明明上来的时候还能正常运行的。

她环顾四周，想找电梯的报修电话，却发现墙上贴着的物业告示早已泛黄脱落，只剩下几片残破的纸角，电话号码根本看不清。

"......"

凌零零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走安全楼梯了。

她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刚踏入安全通道，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就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呕——"她猛地捂住鼻子，后退两步，胃里一阵翻涌。

昏暗的楼梯间里，墙角堆着几个空酒瓶，台阶上还有可疑的污渍。

这哪里是安全通道，简直像个被遗弃的公共厕所。

凌零零站在门口，陷入纠结。

她今天只是来看房子的，既没带工作电脑，也没带换洗衣物。就算最后决定不住这里，现在也得先下楼离开。可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难道要一直干等着？

"算了，忍一忍......"她深吸一口气。然而立即就后悔了，更多更多臭味涌进了她的鼻腔。

凌零零捏住鼻子，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每一层楼梯间的情况都差不多——堆着杂物、贴着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有的台阶上还散落着烟头和外卖包装。

走到五楼时，她甚至看到一只肥硕的老鼠"嗖"地窜过脚边，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这栋楼的管理也太差了吧......"凌零零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在心里吐槽。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煎熬后，凌零零到达了一楼。

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冲进明亮的大厅，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般，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活过来了......"

她环顾大厅，发现前台坐着个正在玩手机的保安。

凌零零走过去，指着电梯方向问道："您好，电梯坏了，我要报修？"

保安头也不抬，拍了拍桌上的簿子："登记一下业主的房号和联系方式，等师傅来修。"

凌零零站在前台，接过保安递来的登记表，正犹豫着要不要填自己的真实信息——毕竟她还没确定是否要住在这里。

笔尖悬在纸上，她刚要写下"1005室"和自己的手机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电梯又坏了！肯定是1006那帮人搞的鬼！"

凌零零回头，看到之前在1006室门口遇见的阿姨。她头上的发卷已经摘了下来，但头发依然蓬松地卷成羊毛卷，随着她激动的语气一颤一颤的。

她大步走到前台，用力拍了拍桌子："这次必须给我个说法！三天两头坏，谁受得了？"

保安显然认识她，态度比对待凌零零时认真了些，但依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回应："王阿姨，您先登记一下，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登记登记，登记了有用吗？"王阿姨不满地嘟囔着，但还是拿起笔开始写。

写了一半，她突然抬头，目光落在凌零零身上："哎？小姑娘，又见面了！"

她上下打量了凌零零一眼，"你还真决定住这儿了？"

凌零零干笑两声："我……就是下楼看看周围环境，还没决定呢。"

王阿姨眼睛一亮："正好！我要去买菜，带你认认路？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哪儿有好吃的、哪儿便宜，门儿清！"

凌零零心里一动——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王阿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对1006室的情况肯定比谁都清楚。

她立刻点头："那太好了，麻烦您了！"

两人一起走出大厅，王阿姨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来，照得石板路斑斑驳驳。

"这边走，近！"王阿姨脚步轻快，完全看不出刚才在前台怒气冲冲的样子，"你是住1005对吧？那房子空了好久了，之前租客是个设计师，装修得挺漂亮吧？"

凌零零点点头，顺势把话题往1006室引："是啊，不过隔壁1006好像有点吵……"

"何止是吵！"王阿姨立刻来了精神，"那帮人简直无法无天！"

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1006的房东把房子租给了一个二房东，那家伙专门搞群租的！一套不到50平的房子，最多的时候硬是塞了六个人！亏得里面几个是送外卖的，经常十七八个小时不在，否则真不知道怎么转得开身！"

凌零零故作惊讶："物业不管吗？"

"管？"王阿姨冷笑一声，"物业收了钱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指了指路边的菜摊，"喏，这家菜新鲜，我天天在这儿买。"

凌零零跟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菜市场，耳边是王阿姨喋喋不休的抱怨——

"1006那帮人整天吵吵闹闹，半夜还打游戏！电梯就是被他们用坏的，天天运货似的往楼上搬东西！"

"最可气的是，他们还在挂了两台空调外机，万一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凌零零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走到一个水果摊前，王阿姨突然停下脚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姑娘，你要是真住这儿，可得小心点。"

"怎么了？"

王阿姨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1006室那个黄毛，手脚不干净，而且我看他啊，看人家小姑娘的眼神就不正经。喏，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凌零零心头一跳——"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