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门轴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吱呀”声。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下方没有任何翻找工具的声响，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踏上了回旋的木楼梯，每一步都敲在茉莉紧绷的神经上。

伽古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攥着一个小木箱。

他脸上昨夜残留的、那丝罕见的迷惘已被冰冷的审视取代，眼神里是察觉到被长期窥视的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打开木箱，将几件物品扔到她面前。

那是几样在昏暗光线下也无比刺目的物件。

一截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散发着微弱黑暗能量波动的止血绷带。

一枚边缘被高温熔毁变形、印着狰狞徽记的佣兵勋章。

一本边缘磨损、封面印着“军械库”字样和“蛇仓“签名的皮质笔记本。

还有几样零碎的小东西，例如一枚造型奇特的星际硬币、一把断裂的、带有独特能量回路的飞镖……都是她漫长追寻路上拾捡的、属于“伽古拉”的碎片。

茉莉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

她看着那些物品，没有辩解，眼中甚至没有太多被撞破秘密的惊慌，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深藏的疲惫。

“玩得……挺开心的吧？”伽古拉歪着头，慢慢说道，嘴角带着冷笑。

“追猎游戏……很有趣吧？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眼皮底下忙忙碌碌的……很有趣吧？”他慢慢逼近，把脸凑到茉莉眼前，“我懂……我都懂……”

他喉咙深处发出讥讽的笑声。

“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呢？……我的命？我的力量？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茉莉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惨白的面孔，又落回她低垂的眼眸，“……还是作为你的‘小兴趣’的……收藏品？”

他突然伸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抓向她的脖颈。茉莉只是微微侧身，抬手格挡。

蛇心剑从虚空中抽出，瞬间朝她腰部劈斩。刀锋未至，茉莉的身影已闪现到伽古拉身后。

伽古拉顺势反转剑柄朝后突刺，茉莉飞身跃过他头顶，矮身欺近，手掌闪电般按在他胸腹最大的那个旧伤裂口处，能量微吐。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他因剧痛而动作一滞，攻势瞬间瓦解。

茉莉猛的抬腿，将蛇心剑踢得飞旋出去，剑尖“笃”地插入墙面。

伽古拉佝偻着身躯，捂着胸腹的伤口大口喘着气，全身冷汗涔涔，最终靠着餐椅缓缓坐下。

茉莉没有反击，只是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我十岁那年，”茉莉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沙哑，直视着他隐藏在发丝阴影里明暗不定的眼眸，“救我的英雄……不是什么奥特战士。”

她朝伽古拉走近一步。

“他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我只记得……他全身都缠满绷带，以及他的眼睛。”

茉莉的伸出手指，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只是在熹微的晨光中，缓慢而清晰地勾勒起来。

她的指尖仿佛蘸取了无形的能量，留下了一道道散发着紫黑色光芒、复杂而玄奥的能量纹路——那螺旋的轨迹，正是伽古拉当年封印杰顿时独创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她指尖抚过那些发光的印记，感受着其中残留的能量特质，然后轻轻一挥手，让印记消散在空气中。

伽古拉带着不置可否的笑容，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扫视着她，仿佛要在她的表情中找出什么破绽。

茉莉知道，他想不起来。

四百多年的追寻，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都只对她自己有意义而已。

对他而言，她只是漫长杀戮生涯中，一个连名字都懒得记下的路人。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太擅长编故事？大小姐？”

伽古拉嘲讽着裂开嘴，露出雪白的尖牙。

“随便你信不信。”

茉莉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四百二十六年，我像个拾荒者，追着你留下的痕迹，伽古拉斯–伽古拉。”

她追踪着蛛丝马迹，潜入过最危险的黑市，闯入过硝烟弥漫的战场，甚至伪装接近过他曾在军械库的伙伴。可命运总是差之毫厘。

她累了，厌倦了永无止境的追逐和失望。她选择在气泡宇宙停下，守着那点微末记忆，不再奢望能追上那道永远在流浪的背影。

所以当他如同陨石般，带着一身伤痕砸进了她的世界时，那一刻的错愕与命运弄人之感，远胜于欣喜。

“你以为，我会信？不算聪明的演技。”

伽古拉尖锐毒辣地点评。

“无所谓。”

茉莉的声音毫无波动。

她再次向前一步，主动靠近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伽古拉，无视他眼中未消的杀意，突然跨坐到他腿上。

“我确实没有料到……那天，你会突然带着一身要命的伤，掉到我院子里。”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

伽古拉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瞬间拔出腿侧的备用短刀，刀锋抵在了她咽喉前0.3毫米处，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

“像我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

茉莉的指尖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我们本就不该奢望信任和安稳。昨晚……”她顿了顿，迎着他冰冷的视线，“是我故意的。”

黑暗能量在伽古拉紧握的刀刃上轰然沸腾，然而，茉莉抓住了他的手，黑焰瞬间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