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他们回到了闸门处，沿路肩走了一百码，来到那个钢铁箱体的正面。箱体表面装有一个结实的锁，由焊接钢板制成。上面有些凹痕，看得出来是附近青少年用步枪射击留下的，但没有一枪能穿透箱体。

“坚固耐用。”石北科绕到后方，观察那根钢缆进入的方孔。“绞盘舱？”

芒慈点点头：“一开始我以为是哪个孩子在搞恶作剧，但这可是认真的工程。这个装置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他们转身，看见一辆路虎和一辆皮卡驶上路肩，停在闸门附近。两个穿卡其裤的男人从路虎上下车，与那里的副警长交谈几句后，副警长指了指石北科和芒慈所在的方向。那两人重新回到路虎里，车开到警察同志们面前停下，带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那两人再次下车，副驾驶一侧的男人走上前伸出手。他一身“商务休闲”打扮，衣服熨得有折痕，看起来很有钱。“警察同志们好。我是网络风暴娱乐股份有限公司的高级法律顾问，谷烨拓。”他们握了手，谷烨拓递给两人名片。“这位是我们公关副总裁，罗祥溪。”

石北科点点头。罗祥溪头发比谷烨拓长，眉毛上戴着金色的环形穿孔，二十多岁，看起来也不差钱。石北科心中泛起一丝嫉妒，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我可以轻松揍扁这小子”的念头。他迅速将其压下。“这位是警察同志芒慈，我是东Q市重大犯罪调查组的警察同志警佐石北科。”

谷烨拓脸色一变：“重大犯罪调查组？我们被告知这只是一起意外死亡事件。”

“接警的干警把我们叫来的。我们正在将此案按谋杀案处理。”石北科绕过谷烨拓，看向路虎后面那辆皮卡。皮卡车门上有个标志，但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楚。“那辆车里的是谁？”

“哦，是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他负责维护这片土地。他有闸门的遥控器。”

“让他出来，我想和他谈谈。”

谷烨拓走过去，招呼卡车上的人下来。石北科转向罗祥溪：“这片地是干什么用的？”

“网络风暴买下来当投资的，也偶尔用于露营、团建之类的。”

石北科掏出笔记本和笔：“你是公关？网络风暴娱乐股份有限公司是做什么的，罗祥溪？”

“我们是领先的电子游戏开发商。听说过《神迹》吗？”

“没听过。”

博考从闸门那头喊道：“北科，我从车管所查到名字了。那辆摩托登记在焦恩军名下，住在山顶那些豪宅里。”

罗祥溪一手扶下巴：“哦，天。”

“你认识死者？”

“是的，他是我们资深开发人员之一。发生什么事了？”

石北科用笔指了指：“他骑车下山，脖子撞上了这根钢缆。他平时会经常骑来这里吗？”

“我不清楚，但他的小组成员可能知道。”

这时谷烨拓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本地男子走了回来，男子穿着绿色工作服，看起来生活不易，像是马上要倒霉的样子。

“罗祥溪？是老板出事了？”

罗祥溪点点头，拿出手机。“该死，这里根本没信号。”

谷烨拓拿出手机比信号：“你用哪家？我有两格。”

石北科插话道：“你是？”

谷烨拓转过来回答：“这是扎西。”

“你的全名是什么，扎西？”

“就是扎西 。”

“能看下你的证件吗，扎西？”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起死亡事件。请出示你的证件。”

扎西看了谷烨拓和罗祥溪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找出驾照递给石北科。证件边缘微微颤抖。

石北科露出一丝微笑：“扎西，是你杀了那人吗？”

“不。”

“那就放轻松。”他接过证件检查。

扎西指着钢箱子说：“我今天完成这绞盘的维修工单。我只转了钥匙，就像工单上说的那样。”

“工单在哪里？”

“在我卡车上。”

“你有这个绞盘箱的钥匙吗？”

扎西点头，从钥匙扣上取出三把带条形码的钥匙。“你今天启动了绞盘？几点？”

“大概九点、九点半。我可以查工单确认。”

石北科示意拿钥匙，然后用它打开了钢箱。他用笔尖掀开盖子。箱内是一台电动绞盘，面板上还有一个钥匙孔。

“第三把钥匙是干嘛的？”

“是前闸门的手动控制钥匙。”

“所以你转了钥匙，绞盘启动，把钢缆……”石北科俯身，“……从地里拉了出来？”

“不，没有缆绳。只有绞盘马达。”其余人齐刷刷地翻了个白眼。

“扎西，如果你是受公司指派做这个的，那你不需要太担心。这个绞盘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扎西耸耸肩：“我以前没操作过。”

“能给我看看工单吗？”

“行。”扎西小跑回卡车。

谷烨拓望着缆绳的延伸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石北科警察同志？”

“有人安装了这个绞盘和钢箱，然后把钢缆埋在土里。启动绞盘时，钢缆会被拉出地面，横跨这条土路，刚好在脖子高度。”

两位网络风暴代表一脸迷惑。

谷烨拓一手扶下巴：“你确定那不是……比如说路障链条？”

“那又为什么要埋在土里？入口已经有铁门了，这么做毫无必要。”

谷烨拓哑口无言。

扎西返回，把平板凑到石北科眼前，用布满老茧的手遮住屏幕上的阳光，指着工单说：“你看，这里写着‘运行天线升降绞盘直到停止’。”

石北科接过平板，与芒慈一起查看屏幕上的数据栏。“曹志元，我们需要去申请搜查令，调查这家物业管理公司。派人监控他们的办公室，等我们人到。还有，给我一个案件编号，把博考的笔录拿来。从现在开始，我接管这个案子，所有事情通过我来。”

他抬头看着扎西：“扎西，我们要请你去警局聊聊。”

“警察同志，我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扎西。所以你才要配合我们调查，在我们准备搜查令的过程中积极协助。”

谷烨拓插话道：“石北科警察同志——”

“律师，这个钢缆装置是你们委托的物业公司维护的——这说明他们事先知道它的存在。你是想让我把责任归到网络风暴头上，还是愿意配合我的调查？”

谷烨拓抿紧嘴唇，然后转向扎西：“扎西，别担心，跟他们去，照他们说的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们。”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谷烨拓。”

“我知道，扎西。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按石北科警察同志说的做。”

“我被逮捕了吗？”

石北科看了芒慈一眼，芒慈上前说道：“没有，扎西，我们只是想谈谈。卡车可以留在这里，我们会处理。”他示意扎西朝警车走去，并护送他离开。

谷烨拓对罗祥溪点头：“石北科警察同志，我们会联系你们办公室获取警方报告副本。你知道怎么找到我们。”两人重新坐上路虎，扬长而去，可能是去找更好的手机信号了。

石北科望着缆绳的方向。有人真的会为了杀一个人特地建造这种装置？他能想到很多更简单的杀人方式。

他差点笑出来。这可不是自杀或毒品交易失败。这可能真的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希望是谋杀，会不对吗？无论是意外还是谋杀，受害者都已经死了，改变不了。所以，希望是谋杀，有什么错呢？

石北科一边思索，一边转身朝前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