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屏。突然，一个闪亮的铬合金标志从左侧滑入，超纯净电子音乐伴随着标题节奏震动起来：

头条新闻

标题旋转延展进入无尽，画面中嵌入的视频画面交织穿插，音乐节奏逐渐加快。安美伦推着麦克风对着一位掩面而逃的商人。安美伦帮助一个残疾儿童在义肢上迈出第一步。她在户外飞快敲打着笔记本电脑键盘，背后是高耸的黑烟笼罩着城市天际线。快切换画面，一张接一张，每张仅半秒。人脑不得不快速辨识画面，判断是否存在威胁，刚好在下一张画面出现前完成识别：安美伦站立，双手叉腰，怒视摄像机，背景是时代广场，她的名字滑入腰带下方。音乐骤停。

画面立即切换成黑色。一个彩色照片渐显，是个小男孩，他微笑着望向生日蛋糕，周围围着朋友。安美伦的声音响起：“石北科出生于X省X市，是郭楠和石风岩的独子。两年前他们的大女儿因白血病去世，石北科成了他们的希望之光。外向、受欢迎，石北科是模范青少年。”

另一张照片叠加上来，显示石北科身穿高中橄榄球队制服，膝上托着头盔，再次微笑。

“石北科似乎拥有完美人生。但他十六岁时与认识不久的女孩何皎洁育有一子，这让他的早期前途戛然而止。不到一年他们结婚了。朋友们形容这段婚姻冷淡无情。然而从表面上看，石北科依然是模范公民。他二十一岁加入Q市警长部门，夜校攻读刑事司法学士学位，升职迅速，成为两次获奖警察同志，后任警察同志领导。对同事来说，他是个不苟言笑的警察同志和家庭男人——X省Q市最受尊敬的市民。”

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响起。画面变成石北科被手铐铐着押送的静态照片，他的脸因愤怒快速变形，向记者怒吼。这是那种能成就事业的标志性照片，年度照片，时代象征。

“但这外表掩盖着黑暗的一面。石北科，已被判定的连环杀手——其中九名受害者为省局官员。还有一名受害者，是一位信任并敬佩他的年轻同事。共谋者、贪污犯、通奸者。是什么驱使看似正常的人实施骇人听闻的行为？是愤怒？贪婪？还是邪恶真的存在？它会附身吗？今晚，我们将在省局监狱现场直播采访石北科，寻找答案。这是头条新闻。”

电子音乐再度响起。标题出现：

死囚石北科

画面聚焦安美伦，正襟危坐，中景特写。她穿着深色香奈儿套装，干练又性感。灯光柔和地照在她身上，避免在防弹玻璃隔断上产生刺眼反光——隔断背后是刑警石北科，全国最被憎恨的人。

她帮忙成就了这一切。

石北科从探监小隔间内的小型对讲麦克风后凝视。演播室提供更好的音响设备，石北科囚服上夹着一个小麦克风。预计全美四分之一家庭会收看。一切就绪，安美伦微笑着开始。

“我得承认，石北科警察同志，我很惊讶你同意这次采访。毕竟我是你被捕定罪的主要推手。”

石北科冷冷看她。“我同意是为了我自己的理由，不是为了你。”

“所以你仍然声称自己无罪？”

“我无罪。”

“那你如何解释针对你的确凿证据？”

“那是马俊制造的。他多年前盗用了我的身份。”

“那么你还相信马俊的维度是真实存在的，尽管所有寻找它的努力都无果而终？”

石北科努力保持冷静：“政府希望人们相信维度是骗局。他们觉得这样能脱责。”

安美伦遗憾地摇头：“警察同志，你已经承认过你和蔡璐的关系了——还是马俊也伪造了这点？”

“他促成的。这是为了抹黑我。”

“但你被引用说过——”

“那都是被误引——大部分时候是你引的。而且没有上诉到公众舆论的法庭，对吧？不过我猜你清楚这点。”

“那这是针对你的阴谋？从媒体到警察，甚至马俊本人，全都密谋陷害你谋杀案？你完全无辜？”

“我认罪的只有这些：是个糟糕的丈夫，更糟的父亲。我有婚外情，自负到没意识到自己被陷害。”

“警察同志，请原谅我，但这听起来太牵强了。”

“是的，这正是重点。设计成让人难以置信。”

“由马俊设计？”

“是的。”

“所以，你让所有人相信你，而不是事实。我们要相信马俊花了巨资，甚至数千十万元，费尽心机陷害你？”

“我不求任何人相信。说实话，就连我自己也不信。”

“那么你不怪任何人？”

石北科凝视她：“我怪一些人。但他们的时间会到。”

“听起来像威胁。你觉得美国公众会同情威胁吗？”

“我不是来和美国公众说话的。”

“那你想跟谁说？”

“维度。”

“维度？”安美伦震惊。“维度不存在，警察同志。”

“你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安美伦无所谓地耸肩：“不，我不知道。”

“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是吧，美伦？名声和财富——这不正是维度给你承诺的吗？你只要卖掉灵魂——如果你曾有的话。”

“我不是来这里受侮辱的，前警察同志。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你对维度骗局的看法？帮我们理解你的观点。”

“逗他们开心，美伦。让他们忙碌分心。这是你的目的，不是吗？我现在看清了。小心点，因为我开始理解马俊，甚至比你还深。我在这里有充足时间思考。马俊为什么警告我？”

“马俊警告你？他怎么警告你？”

“在他的葬礼上他说他会毁了我。那是他的话。正如他所说，他毁了我曾经的全部。除非他另有打算，否则他不会警告我。”

“那他现在是你朋友了？这想法让你安心吗？”

石北科直视她眼睛：“滚你妈的。”

安美伦咬紧下巴片刻，随即露出和煦微笑：“我们有延时，警察同志。请注意言辞。这是家庭节目。”

“我现在明白马俊的意思了。”

“你破案时间不多了，领导。如果最高法院拒绝你的上诉，你将注射死刑。你应该对司法的极速感到印象深刻。”

石北科平静思考：“确实不同寻常。”

“也许是因为省局官员被杀。”

“你为什么帮助这个东西？你觉得它会放你走吗？你觉得你会自由吗？”

安美伦无视他：“你正在接受精神治疗。情况怎么样？”

“我不跟你说了。我来这儿是给维度发信息。”

“你最好希望它看电视，警察同志。”

石北科直视摄像机：“在马俊葬礼上，他给我打电话。他说我必须接受维度。在我死前的几个月必须调用它。尽管这会让我显得更疯狂，我的信息是：我，石北科，接受维度。我准备面对后果。”

石北科转向站在安美伦身后的狱警和省局官员：“这个信息必须传出去。她会试图从采访中剪掉——当她这样做时，你们就知道她害怕了。你们知道她与维度勾结。如果你们认为我是疯子，那更应该让我的信息传出去。那证明了你们对我的指控，定了我的罪。”

安美伦冷峻地透过防弹玻璃看着。“领导，没有维度。但我会把信息传达下去。”

石北科指着她。“你和我会再见面。”

安美伦感到一阵奇异的振奋。石北科生气时很有魅力——天哪，这家伙真有胆量。他将死，但他会奋力反击。她示意停止录像，然后与石北科对视：“我会传达信息，毋庸置疑。”

毕竟她有直通线。

而维度的消息是，石北科必须死。

回应

头条新闻

信息——在周五于L省局监狱与安美伦的直播采访中，前Q市警长警察同志石北科（去年因维度骗局被定罪）向已故马俊发出了一条怪异的信息：“我的信息是：我，石北科，接受维度。”法律专家怀疑这场迟来的精神失常辩护对石北科正在进行的省局上诉不会有任何影响。

在G省D市H村工业区一家不起眼的出口公司的一个阴暗仓库里，一台低端服务器被夹在堆积的墨盒和假冒软件包之间。一条早已被遗忘的CAT-5网线从机器后面伸出，蜿蜒穿过一箱箱更大的箱子，最终插入一个快速以太网接口，就在一个过载的电源插座左侧——这两者都被一箱箱专为主题餐厅作道具用途而印刷的宣传册遮挡。以太网接口再连向公司网络，进而通向企业网页服务器，最终连向整个世界。

计算机风扇嗡嗡作响，机器每分钟用RSS扫描同样的四百个网站内容。格林威治标准时间午夜零点十七分整，机器停止了扫描。

硬盘发出低鸣，开始疯狂点击——向数百个IP地址发送数据包，然后自毁，将自己彻底抹除。

又一次维度事件被触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