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青已经有点想哭了，认识同事的第二天，她害他们反目成仇了。

“好了好了，随便闹一闹就够了啊，不许影响我开车。”彰施适时开口制止了闹腾的男士们。

周游散去了手掌中的灵力，“哼，来日方长。”

安继晷口上也不甘示弱，“不和你这等小人计较。”

“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错。”彰施为了转移男士们的注意力，主动岔开了话题，“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题，我可以一一回答，就当是补偿？”

“那我真的问了啊，你变成物鬼之前是做什么的呢？”周游在后面的餐椅上躺下，无聊地弹了一下自己帽上的小翅，“比如我，不务正业，驾着马车遍览山川湖海，以前被归为流民，现在倒是有别的称呼，叫什么旅行家，可真时髦。”

“一上来就是这么深入的问题吗？刺激。”彰施看着路况，又咬了一口面包，“不过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一名画师，当然，现在也是，但死之前没什么人买我的画，死之后我的画被收撰人禁止出售了，也算是一名不务正业的画师吧。”

浮青深觉可惜，她从小就随彰施学画，习得了许多失传的技法，这才顺利在玄英考古中心谋得修复师的职位。

但不管是技巧还是手法，都是彰施更厉害才对，哪有徒弟吃上了饱饭，师父却反被雪藏的道理。

“没办法，变成物鬼后，我下笔时会不自觉融入一些灵力，导致画作里的东西会自行活动，在学会控制之前，最好先别画了。”彰施终于吃完一整个面包，继而拆了一根棒棒糖。

安继晷倒吸一口冷气，“请问，丹泉的小酒馆里的挂画是不是你的？”

“你怎么知道？丹泉是我唯一许可的客人哈哈哈。”含着棒棒糖，彰施连笑声都有点含含糊糊的。

“就是那幅《春景图》……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酒没醒，才会看到柳枝细雨都在动，洗漱后又以为是那种光栅技术，利用不同的角度呈现不同的图案，给人画面会动的错觉，仔细一看觉得不对，光栅技术做不到那么细腻，就以为有物鬼在操纵那张画。”

“按结论来说也不算有什么大错啦，不过我不能控制画的活动，输入灵力之后，里面的东西是自主决定如何动作的。”

“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吗？听起来蛮像制造物鬼的。”

这下轮到彰施倒吸一口冷气了，手下的方向盘还险些打滑，她急忙坐直了身体，“你你你可别乱说啊，我可是良民，不会制造物鬼！”

周游猝不及防，被惯性甩下了餐椅，他茫然地往上搭着一只手，试图爬起来，“怎么了？制造物鬼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

“说起来，我昨天在小酒馆里也听到物鬼在讨论这件事情，虽然以貌取人不大对，但那几个物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安继晷摸了摸下巴，他勉强复述了一两句昨晚听到的对话，“昨晚我有点醉了，没来得及问丹泉那是怎么回事。”

周游对另一件事有点不满，“喝酒？昨晚你这小子倒是过得逍遥啊。”

“物鬼通常是天生地长的，人死后，执念为媒，本物为介，便可成鬼。但是其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历史上确实有那么一两件尝试制造物鬼的案例，但没听说有谁成功过。”彰施重新调整了下房车的行驶方向，焦躁地咬碎了口里的棒棒糖。

就是因为能力适合，彰施才不被允许作画的。

浮青想起夜老师看到彰施的画作动起来的一瞬间，那凌厉得有些凶狠的神情，还会忍不住发抖。

无意识注入一点灵力，就能让画面活动起来，那么只要注入的灵力够多，甚至可以在画里开辟一方小世界。

就和魂页一样。

但魂页是“那位”特有的能力。

由于她们特殊的情况，彰施没办法登记魂页，不在收撰人的管控范围内，倘若哪天她转念作恶，肯定会扰乱一方秩序。

到时候，浮青应该站在哪一边呢？

好在现在彰施的灵力远远不足，还没到苦恼这种事情的时候。

“但制造物鬼有什么用处啊？搞个物鬼大军征服世界？”周游开始瞎想了。

“我们刚刚不是聊到附身吗？除了前烟，听说光济叟也有卖那种能让鬼上人身的蜡烛，如果能够大量制造物鬼，然后大量实行附身，说不定真的能征服世界。”安继晷也加入了幻想。

“停停停。”彰施制止了他们离谱的想像，“你们说的光济叟，是新出现的物鬼吗？”

“就是昨天和我一起被抓来登记的小女鬼，你……浮青不也看见了吗？”周游提醒道。

“嗯……那应该不是。”彰施小声念叨着，“也是，怎么会这么容易找到。”

“你要找谁啊？”周游趴回到餐椅上。

有时候，物鬼那灵敏的耳力就会用在这种毫无必要的地方。

“就是那个无良道士啦，我也有在找解决我和浮青问题的办法嘛，因为刚刚提到了附身的蜡烛，当时无良道士做法事的时候，也在焚香点烛，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关系……”

“意思是无良道士使用了光济叟的蜡烛，才导致你附身到浮青身上的？”

“这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嘛……不过我回玄英之后会找夜老师聊聊看的。”

“对了，怎么周游被放出来了，而光济叟没有，她去哪儿了？”

“她犯的事太大了，应该是没有通过评估吧……有些事情过多追究是没有益处的哦。”

“嘿嘿，我可是良民。”

“先生们，现在也这个时间点了，不如赶快睡吧。”

浮青对以上话题均不感兴趣，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但她其实还没试过在清醒梦里睡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后面的聊天内容有如脱缰的野马，跑到了极不可控的方向，就连话痨如彰施都不想多聊了。

希望彰施会吸取这次的教训，别再交浅言深了。

浮青许下了不切实际的愿望。

安继晷从副驾驶座上艰难腾挪到后面的车厢，把餐桌餐椅收起，拼成床铺的模样，疲累地躺了下来，闭上眼之前，还不忘叮嘱周游，“不许打扰我啊，虽然我们之间没什么同事情谊，但也不必变得更坏了。”

周游难得赞同，便转到副驾驶座上，小声和彰施探讨起灵力的运用来。

前路暗夜绵绵，不知何时才会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