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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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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有一个许下愿望的机会,你想挂上什么愿望?

能好好睡一觉?叫那人能永远深刻地爱着自己?能够成为恶魔?能够倒流时光?能够让妈妈活过来?还是能够死去?

一天半管的计量,在固定的时间注射。最开始她找不准位置,白白挨上好几针,留下一块块水肿。几次之后她还算有了经验,感觉歪了的时候,就叫针管在血肉里搅拌,直到戳进应当的位置。这个过程疼得她发抖。她有时觉得她短暂生命无数次的——想要脱离噩梦的悲哀的尝试,就如同在迷茫中搜寻的针管一样。每一次都那么疼,每一次都叫她怕得想闭上眼睛——可她又不得不看着,死死看着。这时候她就想起来幼年时发烧吊水的日子,那刺扎进去的时候,妈妈就捂住她的眼睛,她什么也不会看到,只是会感觉到一瞬疼痛。到她再睁开眼睛,她面前若还是黑暗,伴随着滴答答的水声,她就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她忍不住把所有的罪过怪到人类身上。因为爸爸是人类,小姨也是人类,那个她不想提起名字的同学也是人类。为什么带给她痛苦的总是人类?连同她对着自我诘问和吼骂的时候,她意识到她面对着的自己也是人类。这种感觉恶心透了。

她有超过50%的恶魔血统,她为什么不是恶魔?她为什么不能更向妈妈靠近一些?若她是恶魔,她那时是否就有能力推开那个自称“小姨”的女人?她是否就不至于在班上过那么得小心翼翼?她就不需要借助愤怒行驶她难得的发泄?

她以为她会怀着这些想法打进那些几乎透明的液体。奇怪的是,注射时她反倒没什么想法。等到药效上来,那些苦味就好像要从血管里满出来,从她磨破的膝盖、咬破的舌头、干裂的嘴唇间,一丝丝地抽出来,混杂进艰难的呼吸里。她说不清是哪里在疼。格林女士提醒她这玩意儿会伤肝脏,也千万不要过量用药。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有把它们全部咽下去的冲动。她暂时还没这么做。她感受到后脑的肿胀,她知道副作用正在她的脑脊液里爬行。偏头痛——这是最常见的症状了。药的名字太长,她有点不记得是什么了。或者她记错了,那一长串名字是另一种什么药,用于治疗意识神经异常活跃症,或者神智衰弱什么的。实验室用的这一种,在大多数时候用来软化塑性,加强反应程度,以便于观察。放在恶魔身上就是提高意识可塑性。她或许正向恶魔们靠近,她以为自己会行过一片烈火——实际却更像一片深海。她头疼得睡不着,翻过好几个身。她觉得想吐,又卡住喉咙似的吐不出来。她盯着天花板,她还看得清顶上,她辨认得出那灯——她却觉得自己的目光正涣散,就好像脑袋正膨大,于是挤压她的眼珠。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错觉。她看见黑夜中一个吊死的人,在天花板间摇摇晃晃。她就数着那人左右的频率,就像数着绵羊一样,但她不觉得这能带给自己什么困倦。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个夜晚。在不用药的时候她也睡不好。她老是做噩梦,总是那么几件事,她都快习惯了。一次她尝试把妈妈放下来,却发现自己够不到,于是她去拽女人的裤脚,和她说话。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重复着“妈妈你为什么那么高,我够不到你了”。最后她急哭了,她从来没被那么对待过。妈妈总是能最快地回应她——每一次这是这样的!

她醒来时也不觉得想哭,只是感觉心慌慌的。她觉得自己没睡好,精力还是不太够。她想再躺一会儿,可是还有十几分钟该要上班了。

很困。

在将货物核对着放到架子上时,她这么想。

很困。

在扫过一件件物品条码时,她这么想。

困得想死。

在僵硬地咽下午饭时,她这么想。

晚上她常保持着一个姿势——这姿势能缓解她的头痛,坚持着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呼吸。她能够睡着,也意外地没有噩梦,只是女人的影子老在她脑袋晃。她分不清这是哪个女人,妈妈?小姨?唐酥?刘安安?还是谁?比起过去会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觉得她的思维更加灵活,却少想了那些有的没的。她仿佛觉得自己有看见它们本质的能力,于是再也不为那表面的参差流泪了。

即便如此痛苦似乎也没有减轻一分。她正在地狱的海里行进,高强的气压挤出她肺里的空气,将她的骨头碾碎。她依旧要向前,因她还有无数个明天。她在想自己的选择是不是犯蠢,不过她反正做过不止一次蠢事。她意外地发现自己能“认出”字迹——这是刘安安的、这是自己的……这个她不认识,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的。

这是恶魔能力对吧!?她高兴了许久,以为长久的忍耐终于有了作用。然后她突然又意识到,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这件事。

光是“说”,瑟琳娜或者洛亚特,甚至是格林女士都会听的。但她的快乐无处散发,最终只好烂在肚子里。她还会给自己找些乐子,去翻那许愿树上的红条子,去看都是谁挂了这些愿望,看看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把心愿寄托在这棵树上。

她看到好几位邻居,写加薪的、孩子听话的、不要加班、不想上学的——什么都有。还有一大批人她不认识。她又翻着,她找到了过去自己挂的几张愿望,她惊奇于它们还在这。

“我想妈妈今晚可以陪我”。

“我想要生日蛋糕”。

“我想要更多朋友”。

……

“那个女的为什么不能去死。”

她盯着那张条子好一会儿,她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如此清晰——她以为那么久过去了,她应该忘得差不多了才对。可是当看到这张许愿条的时候,那所有的细节又重新浮现在眼前。她还记得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她的眼睛,她还记得那个可怕的晚上她疯了一样叫她滚出去,可是她也没法真的赶她出去。她明明已经长大许多,却还是像抬头看见母亲尸体的小孩那般无助。于是她自己跑了出去,怨恨地写下了这张条子——在纸条的背面,划掉了她原本的愿望——

“好希望她就像我喜欢她一样喜欢我”。

之后她无处可去,在黑暗与冰冷间跑过不知多远。她半路就委屈地哭出来——那里明明是她的家啊?她若是不属于那儿,她该去哪?

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发抖,她希望把脑袋里的东西扯出去,这却只让她更加头疼。她继续去翻。

“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那是唐酥的条子。

她的脑袋里出现那星星般的姑娘和另一个阳光般耀眼的同伴站在一起的景象。她站在阴影底下,像只可悲的爬虫。

过去太久,那人她已不认得。

她辞去了工作——头疼没那么厉害了,但她的思维好像无法停止。这耗尽了她仅有的力气。她没法生活了。

她的所有尝试和挣扎究竟算什么?她爱着妈妈,她想过要去相信小姨,她曾依赖过唐酥,她也想过要信任瑟琳娜。

她在暗无天日的混沌间漫游,而周边什么也没留下。是她的的尖刺把周围人都推开了吗?哪怕她只是惯性般地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这究竟算什么?

我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和价值啦。

她这样想。

偶尔也想要过量用药。

她这样想。

她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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