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安静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一种血丝般的寂静在长廊间蔓延。洛亚特早将钥匙挂回了原位，又慢悠悠出来，毫不急切。她脚步轻，在冰冷地板上一点一行。她听到喘气——她不应当听到喘气，面前这位红纸恶魔根本没有呼吸——它来得不是本人。
“出意外了。”猫恶魔轻悠悠地说。
“杀不死——”
纸片纠缠在一起，勉强拼出个人形，似乎站都站不稳。它的声音模模糊糊，嘟囔着发出些恶毒的诅咒。它面向洛亚特——它似乎是面向洛亚特的。
“首领，警告过，你们……”
纸片群突然低吼，好像在责备洛亚特的自以为是。后者并不能理解它的意思——她大部分意思都不能理解。她只是传达首领的意思——它搞砸了首领的计划——他们打乱了首领的计划——这让洛亚特恼火。若不是首领说过不能起冲突，她早就把这团破纸撕烂了。她看这帮家伙不爽很久了，却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她只看着它，不带任何情绪反应地看着它。任凭它的不解和怒火在空气间纠缠，又让那片红纸拧成一揪。她在等人。她不知道这纸片又在等什么。或许纸片并没有撤离的必要。于是这里其实只有她一个。
她喘口气。
就这一瞬，一发蓝黑相间的子弹穿过纸片皱巴巴的聚集区，连带出一片焦红。呼啸穿过洛亚特头顶的“耳”尖——并不太疼，她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吓得炸毛。
她并没注意来的是谁，本能地后退、逃窜、发出尖叫。她或许是顿了一瞬，于是来人只两步又追上她——那人步子快得可怕。她感受到一瞬冰凉，接着被一只强健的手臂钳住，她想要反身、想要撕咬，却是被死死卡住，动弹不得。她被压到地上，后背的脊椎几乎要被压断——她模糊看到边上刀锋，就抵住她的脖子，接着，一个低压的女声响起来:
“别动。”
她等的人到了。
叶君安见她放弃抵抗，便迅速拷上，往后边压——虽然那个破监管室今个丢了两人——它到底算关了个什么？！想到管理处简陋的管理方式和监管环境，叶君安就不免恼火起来——可暂时也没什么选择。走廊昏暗，她注意到灯全是灭的，但没有破坏过的痕迹——待会还得去检查一下配电室。不过说来，林夕什么情况？
“队长！”
陆灯月过来，抓着脖子上的项链，“检查过了，纸片没有动静，外面的碎纸也落下去了——都是普通的纸片。”
“是红纸的恶魔能力。”
“应该是这样。”
陆灯月有些气喘吁吁——她是被临时叫过来的。叶君安第一反应联系的人就是她——按照她的习惯，人就在管理处宿舍或者附近的商贸街——离得近。她在路上又试着打了林青然和银溪——又他妈该死的关机！她还打了唐酥，但被秒挂断——她真是A28的队长？！她们真把自己当队长！？
那么些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我去找找林夕——”陆灯月几乎要哭出来了。或许她正自责今天本来是她值日，若是她在或许就不会这样——这些恶魔是卡了巡逻时间过来的，她就算正常值日，这时候也会在外边——说不定都难赶回来。
“你不用压力太大，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挺平静的，应该没什么事。”
应该。
林夕不在前台，也不在档案室。陆灯月略过队长，很快冲进办公室，看见林夕坐在她的座位上，耸肩低头，看着地上扔的一排扑克——她听见动静，才稍稍抬头看见陆灯月。一个短发女孩——应该就是和林夕同居的安杰丽娜，就笑盈盈地站在边上。还有两个——其中一个她认出是本在监管室的格蕾丝——她立马甩动项链，刺出一条波纹。
“啊呀——”
她听到惊叫，似乎见血了——那两人连滚带爬地“飞”向窗户。她本要立刻追上去，却听见林夕叫她:
“陆灯月！”
她的声音亮亮的，像撒进管理处的碎光斑。这让陆灯月顿了一瞬，她转看向她，她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勒痕——她立马把什么格蕾丝甩在脑后，她大步上去，检查她的伤口。
“不——我没事——”
“是刚刚？”
“不是！！”
林夕笑得尴尬，好像在给那位格蕾丝和她的同伙辩解。陆灯月稍稍皱眉。
“没事——她俩人挺好的——这个是那些纸片弄的——不过安杰丽娜给我放下来了。”
陆灯月瞟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她骄傲地眨眨眼，好像在讨要夸赞。
“啊……嗯……谢谢你？”
这话说出来陆灯月就感到奇怪了——好像自己和林夕才是一家的，所以要感谢安杰丽娜这位外人的帮忙——她稍稍尴尬，捂住嘴，思索着怎么组织下一句。林夕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个，她又笑起来。
“怎么样？外面解决了？安全了？”
“嗯……”不仅如此，还非常轻松。陆灯月想，她还是担心更林夕的伤口，“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她跳起来，踩到了地上的纸牌。陆灯月又疑惑，她很快解释:“是等得有点无聊——从你桌底底下翻到的——不好意思——我收起来！或者……嗯，之后赔你一副？”
“我不记得我有这个东西……”
“那就这么说定啦！”她似乎想快点逃离这个场面，“差不多行了……唔……你没别的事情了？”
“呃……检查配电室，等言姐回来和队长的通知……”
“那就去吧，我没事——”
她顺手推着陆灯月去外面，安杰丽娜就笑盈盈地看着她们闹，顺便把地上的纸片捡起收好。她一簇一簇地切着牌，好像也无聊似的。
“要是有什么需要……嗯，我在这边等你们——呃……”林夕手靠在陆灯月后背，这让后者脸红起来——她们好像没靠那么近过——林夕突然顿了一顿，像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陆灯月的脸色一下由红变白，心中担忧着她是讨厌自己了——林夕却只是怔怔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她只剩下一具空壳了。接着，她整个人歪下去，收获陆灯月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连安杰丽娜的表情也变了——就连常常游刃有余的她都压根没意识到会这样。陆灯月拖住那金色的姑娘，只听到她艰难而无奈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呃……呼吸……忘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