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声试了试椅子上绑着手的绳子，很结实，就算他的肢体力量比起以前有所加强，也没法一下子挣断。他的后脑勺疼得厉害，可能是昏倒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的缘故吧。
昏倒时有人在身边真好呀。白声想起了之前在新选舞台上昏倒的两次经历，都有人接住了他，没让他摔坏脑地啊。
而现在他正在一个干燥的厕所里，浓郁的海腥味与陈旧食物的腐烂气息使劲往他鼻子里窜，弄得他有些反胃。他不远处站着晏拾，她还是人的模样，只是从她的衣摆里伸出了一些修长的触手，正在抽打在地上爬行的季厄。
“我好不容易给你找到合适的食物，你呢，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吗？非要往嘴里塞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不是，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季厄惊恐地声辩着，“我吃的都是鱼，没有吃其他东西！不会有影响的！”
“鱼也不一定卫生！你还想不想有新的身体了！”
“我没有！不要打我了，我没有......”
白声看着远处的情景，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那两人瞬间回过头来看他。
“醒了？”
“是的。”白声平静地回答道，“你们看起来正在处理一些私人问题，是不是需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了。”晏拾一巴掌甩开季厄，从袖管里窜出来的触手重新变回人手，她一步步走到白声面前，“我马上就来处理你。”
“在你处理我之前，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我没空和你谈心。”晏拾的态度和她第一天见到白声时一模一样，傲慢又不耐烦。
“我有点好奇，那时候你真的掉进海里了，之后是怎么活过来的？”
晏拾的脚步一顿。
“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多，那和你谈谈也没有什么关系。”
“晏拾姐？”趴在地上的季厄惊恐地喊道。
晏拾没有理她，随便从旁边扯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并没有死掉过。船越往海里开，我越觉得轻松。那时候我身边已经没有公司的人了——他们都怕我，”晏拾笑道，“我可是让整整一层楼的人都变成了只会喊那两句话的疯子。”
“再吃就是猪！”
“再吃就去死！”
白声当然还记得那个玩偶所说的瘆人话语。
“我听到大海在呼唤我，所以虽然是背后的人推了我，但我还是跳了下去，大海治好了我的失控，让我拥有了健全的能力，还让我回来了。”晏拾的声音变得虚幻飘忽，“这一切都是大海的恩赐。”
我看这更像大海的诅咒。白声腹诽着。
“你是因为憎恨曾经诅咒过你，辱骂过你的人，所以才把他们变成那种鱼头人身的怪物的？”
“憎恨？不，我一点都不。我为什么要恨他们？”晏拾站了起来，“满足粉丝的愿望是偶像的职责，曾经我被他们唾弃，但是现在我真的可以做到每天只吃一顿饭就活下来了，而且还能保持着比过去优秀无数倍的身材。我终于符合他们理想中的形象了。我终于合格了。”
“但......”白声一时语塞，“他们对你的责骂是错误的，不是吗？需要改变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粉丝——”
“只有偶像为粉丝改变，没有粉丝为偶像改变。你都进圈子这么久了，这点道理都还不懂吗？”
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疯了。白声想着，却又感到一丝说不出来的恐惧。身为偶像就是要满足粉丝的一切幻想，而他们变异的缘由也大都是此。
没人能够控制粉丝们的欲望。这是否也意味着每一个偶像的末路其实都是失控？
“可是......这没有道理。如果真有人学着你那么做，很快就会发现那不是真实的。而且越多的人效仿你，这种不正确的观点就——”
“你在说什么呢？”晏拾表情冰冷地瞪着白声，“我就是正确的——变瘦变苗条就是美的，为了变美每天只吃一顿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这么做的人都是不懂得自我管理的懒惰之人，就是应该被责骂——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权力定义这种观念正确或者不正确？”
白声缓缓闭上了嘴巴。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至于那些变形的人......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而已。”晏拾渐渐平静下来，继续说着，“想要保持我的身体不腐烂，我只能食用从大海里出来的产物。而想要继续保持优秀的身材，我就必须从别人那里夺走他们的身体。而且必须是足够符合需求呃身体，好久才能找到一个呢。”
白声一愣，他想起了小敏。那个女孩身材格外瘦小。看起来的确能满足晏拾的需求。
“那些被你盯上的人，就会被你变成鱼头人身的怪物？”
“你怎么能叫它们怪物呢。”晏拾喊道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鱼头从她背后显露出来，“它们可是我最忠诚，最听话的朋友，你看，我让它们干什么它们就会干什么。”
那个鱼头怪物在晏拾的指示下蹲下了身，把季厄撒在地上的鱼全都吃了那张嘴里。
比起白声最近见的那几个鱼头怪物，这个怪物的体型要小上很多，那双突出的鱼眼上似乎蒙着一层阴翳，显得模糊不清。
是小敏。白声意识到。是小敏变的鱼头怪物。
晏拾并没在意白声在想什么，只是爱怜地抚摸着又一只鱼头怪物：神情满足。
“那我呢，你为什么又选择了我？”白声问道。
“你？我本来没打算对付你，我可不需要你，是那个家伙。”晏拾嫌弃地看了眼还在觊觎着满地碎鱼的季厄，“你的体脂率非常优秀，你在节目上的时候他就看上你了，告诉我说你是他梦寐以求的类型。没想到你竟然也来了这里，所以也就顺带把你变掉好了。”
一直很平静的白声这时候也有点想呕吐。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道：“他也掉进海里了吗？”
“不，他是被我的变异传染的。”晏拾嫌弃地说道，“公司舍不得我们的能力，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晏拾姐，”她背后的地面上季厄小心翼翼地爬过来，“时间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可以......”
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儿？”白声问道。
一声雷鸣从室外传来，哗哗的雨声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拍摄最后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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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感到好奇呢？”沈浩歪头道，“我就站在这里，你注意到我，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被设计成能够注意到所有非自然现象的状态。”那位总摄像笑呵呵地说着话，“你是特殊的存在，需要被监视起来。”
沈浩歪头，平静地看着总摄像：“你们是什么东西？”
“我们是被设计出来的。”总摄像重复着那句话，依旧笑呵呵的，“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到大厅集合，之后有空的时候请您来我们这里做个登记，所有非自然的产物都要处在监视之下。”
从来都没有什么组织试图去管控过拥有变异能力的偶像们，也从来都没有监视这一说法。而像他这样真正的“非人类”，据他所知，都是老板手下的员工。
老板手下的员工当然都是由老板管理的。哪有让别人监视的道理？沈浩有点来气。但他还是好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摆出了招牌的假笑：“好，我马上就过去开会。”
“您现在难道有其他事要做吗？”总摄像笑呵呵地说着话，“发出的通知是希望所有演员的工作人员都过去开会，对吧？”
“我现在联系不上我的艺人了。我需要尽快找到他。”沈浩说道。
总摄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没听到刚刚的雷声吗？好不容易这场雷雨终于来了，他们现在都要出去拍摄了，没空和你搭话；先去开会，等一会儿再出去找人吧。”
沈浩没有理由了。他不想用粗暴的手段解决问题。一方面是那位“新王”几天前刚刚毫无原因的出现在这海港附近，如果直接显露出本体来威慑人，说不定会太过显眼。另一方面，眼前的这个毫无疑问是人类，普通人类，他从老板那里接受的教导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普通人类较劲，这没有必要，还有失身份。
“好吧，那我先去开会。”沈浩说道。
然而大堂里根本没有开会的氛围。沈浩走进去的时候，热腾腾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大堂里摆着好几张桌，上面摆满了各色佳肴，而所有的艺人工作人员都举着酒杯，在餐桌间来回走动，愉快地进食着。
不对。沈浩立马反应过来，迅速回头，却看到大堂的门在他背后缓缓关闭。他两步跨过去，意料之中地发现门被锁上了。
“哎，你是谁家的助理呀，快来吃东西外面这么冷，多吃点才好出去活动呀！”
沈浩冷静了一两秒，回过头，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不是来开会的吗？”
“是，但是先吃饭，先填饱肚子要紧，快点过来，晚了就没得吃了。”劝服沈浩的那人摆摆手，迅速融入了弥漫着热气的餐桌之间。
沈浩凝视着人群。人们其乐融融地在餐桌间进食，看起来就像一场正常进行的奢华晚餐会。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本来的目的，享受着食物和暖气，忘记了外面的一切。
他两眼放空，再次望向那些桌上的佳肴，发现它们变成了一条条白色的死鱼和正在跳动的章鱼触手，浓烈的腥味从桌边传来，让他人类的身体产生一阵阵反胃。
“真糟糕。”
沈浩不自觉地皱起眉。他得想办法出去。可是那门就是普通的门，用的是物理锁，而且绝不是那种旧时代故事片里用铁丝就能撬开的普通门锁。想打开它，可能需要绝对的蛮力。
他很清楚自己这副身体的力量，就算踹开了门多半也要把腿给折了，多几个人，再来点工具，说不定能行......
“真麻烦。”沈浩自言自语着，“我实在不想这么做。”